李氏从高家回来,不待她开口,秀菱从她喜不自禁的表情上已经能够看出来,金伟和巧姐的事情,肯定是有眉目了!

接下来,顾家自然是派媒人上门求亲了。经过纳采,问名,纳吉一系列繁复的手续之后,金伟与巧姐的婚姻之事,终成定论。

顾家此时巳算得上小有资财,与往日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金伟是独子,高家也是富有之家。这定礼怎么可能太寒酸?所以不但有珠翠、首饰、金器,连销金裙褶及缎匹茶饼也准备齐全;加以双羊牵送,以金瓶酒八樽,装以大花银方胜,红绿销金帕盖送往。

高家接定礼盒,于宅堂中备香烛酒果,告盟三界,然后请夫妇双全者开盒。高家其女亦于当日备回定礼物,内有紫罗及颜色缎匹,金玉帕环,七宝巾环,箧帕鞋袜女工作为答谢。再将顾家送来的茶饼果物,以四方回送,羊酒也以一半回礼。

送定之后,金伟与巧姐便不能见面,全凭媒人往来,朔望传语。

顾家独子定亲,自是免不了大摆酒席,请亲戚朋友聚一聚。大家均是众口一辞地夸赞:“闻得高家小姐才貌双全,温婉知礼。金伟有福啦!”

顾守仁和李氏那个高兴啊,未来的儿媳妇各方面条件都不错,金伟能寻到这样的媳妇,也算是有运气的了!

金伟那日的表现,却令人出乎意料的平静,有些置身事外的味道。倒仿佛定亲的不是他,而是不相干的人。不过他喝起酒来,却很是豪爽,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又拉着人划拳,嘴里嚷着:五魁手啊,八匹马啊。六六顺呀~”

赢了呢,淡然一笑;输了则仰脖就喝,根本不需要旁人劝!看得边上的秀菱不免撅起了嘴,心里道:就算是志满意得。也用不着这么喝酒吧?呆会儿醉了,爹娘不得操心啊!

瞅了空子,便唤金伟过来。待他近前,低声嗔道:“今儿个是你的好日子,照说我不该拦你,可你喝酒也不用这样凶吧?你以为那酒是水呢?主要还是对自己身体无益。听见没?呆会儿少喝些!”

金伟随意应了一声:“晓得了。你放心,我不会醉的!”嘴里虽是这样说。心里却又是酸涩又是难过:我难得喝一次酒,你就让我醉上一场,又有何妨呢?

他记得念过一首诗,里头有一句: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今日的酒虽不是杜康,反正是酒,能喝醉就行啦!也许只有醉了,才不会去想那些事情。才不会伤心失意!

金伟既是存了心地要喝醉,所以一转头便把秀菱的嘱咐扔到了九宵云外,该怎么喝还怎么喝!

秀菱偷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还以为金伟是太高兴了,所以要开怀畅饮,喝个一醉方休,借此来表达他的兴奋之情!哪里晓得金伟根本是要借酒浇愁,最好是喝醉了,来个一醉解千愁呢?

顾守仁和李氏虽然也看见了,却不愿意阻拦,难得的嘛!以后娶了亲,就是大人了,哪能还象以前小孩子一样管头管脚?

结果金伟就真的醉了。醉得面红耳赤,走路也摇摇晃晃起来,说起话舌头更是打着卷儿。

这个时候,来吃酒席的人已经散得差不离了。 秀菱再也顾不得这样多,一阵风似的从屋里出来,夺下金伟手里的酒杯道:“好啦。醉成这样还喝?”

金伟嘻嘻笑道:“我~我没醉~醉!我还能喝,喝不少呢!来,咱们接着,划~拳~”嘴里一边说,一边拉着金明,还要同他决个胜负。

秀菱冲金明使个眼色,意思要他别再陪着金伟疯下去。金明自然心知肚明,再加上他也喝得差不多了,于是一拍金伟的肩膀说:“哥知道你还能喝,不过呢,咱们还是改天吧!嘿嘿,我要是醉了,芙蓉得数落我哩!”然后一溜烟就走了。

金伟看也不看秀菱,转身想去找别人斗酒,走了两步,被脚下的凳脚一绊,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他就势扶住桌沿,一屁股坐在条凳上。

秀菱走过来,象哄小孩子似的说:“金伟,我扶你回房间去歇会儿,等一下呢,再接着喝好不好?”

然后不由分说地搀起他的胳膊,就扶着金伟往他自个儿的卧房里去。金伟此时酒往上涌,头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了,也没力气反抗,任由秀菱摆弄。

李氏见了,也紧赶了两步过来,同秀菱一左一右扶定了金伟,嘴里嗔道:“晓得他高兴,又是难得的好日子,因此我和你爹都不愿扫兴。没曾想,一些儿节制都没有了,真是的!”

秀菱接道:“可不就喝醉了么?不是我拦着,他还要喝呢!”

两个人架着金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扶到卧房内。一个是如今的金伟高大了许多,再加他脚下走路倒象扭秧歌一般,险些没把秀菱和李氏绊倒。

直到扶着金伟在**躺了下来。秀菱亲自帮他脱了鞋,又把被子帮他盖好了,这才顾得上喘口气儿。

李氏便道:“你在这儿照看他一下,我且去灶屋烧碗醒酒汤给他喝,省得他待会儿难受!”

秀菱应了一声,李氏自去忙活。

看着睡在**的金伟,秀菱仿佛突然发现,原来他还是挺帅气的嘛!这种帅气不同于凌慕白的俊逸,也不同于杨绍文俊朗,他更有一种英武豪迈之气。棱角分明的方形脸,粗而黑的浓眉,鼻梁挺直,嘴唇略厚,怎么说呢,更象个男子汉!

秀菱微笑着想:怪不得高巧姐一眼就相中了他呢!自己这个哥哥自有他的吸引力嘛。为何在自己眼里,他始终还是那个小男孩的形象呢?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秀菱看着金伟因为酒杯而红红的脸,生怕他过会儿酒涌上来会呕吐,赶紧跑去拿了只木盆,盛上点水端进房内,省得万一真吐了,把被褥地面都脏污了。

接着又拿来茶壶茶碗,吐了的话,可以立马漱漱口。这也是秀菱心思细腻,因为她前世曾有过洒醉的经历,所以想得这样周到。

不多时,李氏用托盘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滚烫的醒酒汤来,搁在桌上准备待它凉上一凉,再喂金伟喝下去。她直一直腰,捏了拳头在腰眼处捶了两捶,长吁了一口气说:“金伟倒睡熟了?要不要唤他起来喝醒酒汤呢?”

娘儿俩说着话,见金伟的头在枕头上动了两动,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想喝水的模样。

秀菱见李氏面露疲态,也晓得这个娘近几日是辛苦劳累了,如今还不得歇,不由得有几分心疼,于是脆声说:“娘,哥哥这里我来照顾好了,您早些歇息去吧!”

李氏早巳觉得腰酸背痛,如果强自挣扎,只怕明早要躺在**起不来哩。她自嘲地笑笑:“看样子真是年岁不饶人啊!这两年我的身体竟有些大不如前了。”

秀菱赶紧说:“娘,你去睡吧!我喂哥哥喝了醒酒汤,待他睡了,我也就歇着去了!”

李氏晓得秀菱是个做事妥当的人,于是嗯了一声道:“也好,你喂过醒酒汤就别招应他了。反正他睡着之后,就是打雷也别想吵醒他,你只管休息去!”说完了,回了自个儿卧房。

金伟又把头动了两动,皱着眉头喃喃道:“水,水。”想必是他酒喝多了,口渴难耐的缘故。

秀菱将金伟扶了起来,把枕头都叠在他身后让他靠着舒服些,这才捧了那碗醒酒汤,送到他嘴边说:“金伟,你喝吧,喝了就好些了!”

谁晓得金伟饮酒过度的人,这一动,不免胸闷气胀,打了个酒嗝。秀菱闻得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情不自禁闪了一闪,那碗醒酒汤就泼洒了出来。秀菱哎哟一声,倒不是被烫着了,而是那醒酒汤恰泼湿了衣裳和裙子。

金伟听得秀菱的声音,睁开眼睛看了看,然后喉咙里呃呃有声,看样子要吐呢!

慌得秀菱赶紧将手上的汤碗放下,转而将盛了水的木盆移近些,扶着金伟说:“你若想吐,就吐这木盆里吧!”

金伟敞开喉咙,象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哗啦哗啦吐了个淋漓尽致。

他吐完了,秀菱又将早巳准备的湿面巾帮他擦了把脸,再倒了碗温水,让金伟漱口,然后才是解渴的茶。

金伟此时倒象个小孩子一般,由着秀菱指挥。因为吐了一场,又喝了水,他倒不是一味地昏睡了,而是定定地看着秀菱,伸手在她面前挥了两挥,声音似梦似醒地说:“唉,我只说是一醉解千愁,难道喝醉了,还是会梦见你吗?秀菱啊秀菱,你叫我到底如何是好?”

秀菱听见金伟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大感诧异,金伟可是喝酒把脑子喝糊涂了吗?是啦,人人都说巧姐的面貌和自己有几分相象,金伟想必是把自己当成巧姐了。他应该是要对巧姐说这番话的吧?却为何把自己的名字唤了出来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