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或有绝望哭泣的,或有激动yu狂的,或有病重yu死的,或有沮丧要自尽的,如今倒都得了主心骨,有了事做,忙个不停,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哭泣伤心,也感觉并没有完全被抛弃。大家都去做各自的事,有时有了闲,就远远隔着官兵隔出来的安全范围和外面的亲友说说话,叙叙情。

十数天来,这疫区中死于疫症的不足百人,另外虽仍有不少人疫情严重,但因为沈止观一直都没放弃让他们吃药,身边的亲人也尽多鼓励,倒也能支持直至现在。另外也有些人身上有轻微疫情发作,但相比之下,疫情传播已是极慢。

可是沈止观的心情仍是极为沉重,每天都会有人在他眼前死去,每天都可以听到失去亲人的人悲伤的哭泣,他心中的无力感一点点凝聚。他已尽了他所有的努力,可是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让这些人活下去。

耳边又传来悲痛至极的声音:“天啊,孩子,我的孩子,你怎么不哭了,你快出声啊,娘在这里啊。”

沈止观略显僵硬地移动目光,看到那抱着婴儿已经把眼泪哭干了的红儿。他吃力地走到她面前,想要安慰她,却已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红儿抬起头来,望着他哭问:“大人,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染上瘟疫的不是我,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为什么老天不让我死,为什么?”

沈止观木然,咬唇出血,叫他如何回答这失去孩子的母亲。

红儿狂笑着转身扑向十几步外的大井。

沈止观一把拉住她,厉声喝:“你没了这个孩子,可你还是另一个孩子的娘啊。现在我们已快能控制疫情了,也许再撑过一些ri子你就可以和你的儿子相会了,你要让他做一个没娘的孤儿吗?”

红儿一怔,再听得外面自己的大儿子也听了姨娘的话,正在那里一声声地叫着娘亲,一时间,已哭干了的眼中再次流下泪水来,喃喃念着:“虎儿,我还有虎儿。”

沈止观知她死志已断,心中一松,忽觉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住,忙放开她,靠在身后的大树上。这些ri子他实在是太累太累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只是因为知道自己自己一旦倒下,这些人惊乱之下必会放弃一切,以至于前功尽弃,再无活路,所以才一直撑着。可他还能撑多久呢?

瞧现在就眼花了,竟看到幻觉,瞧见七八个人居然从官兵围堵的地方进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就是沈兴一天来冲好几回都冲不过来呢,风行天怎么会放人进来呢?

沈止观用力眨眨眼睛,发现仍然是八个人正走进来,而且一直走到自己面前来冲自己施礼。

沈止观这才认出他们是什么人,也明白风行天为什么会放他们进来了。

来的人中有六个都是沈止观认识的,皆是江陵名医,这次水灾后也都曾尽心歇力地为那些灾民和抗洪的将士们治病,可是自从发现瘟疫后他们都远离定远县,除了写几个普通对付瘟疫的药方外并不肯进入疫区,官府也不便硬逼他们冒生命危险。可他们既愿进来为病人救治并细查脉象,一旦确定了哪一种瘟疫,解救起来就有希望地多了,所以风行天当然会放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