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血红的大刀,映得他脸上通红一片。

也许不对,也许是他脸上涨红的怒火,把大刀映得血红一片!

他住足在一个遍地废墟的小村——东亭村。这儿离思霞城有十里远近,正坐落在东去的大道上。风临在一怒之下,冲出思霞城,以一柄大刀冲出白骨军团的包围之后,就来到了这个已经长起荒草,四处残垣断壁的小村里,在一块殿基石上坐了下来,把头重重地倚在石块后面的柱子上,一言不发,任怒火吞噬着自己的心!

他恨!他怒!可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怒什么,恨什么!是恨灵芫横刀夺爱吗?也许在他心中,还有一个跟着灵芫夺已之爱的斩劫吧?还是恨轻蝉的背叛自己呢?可是,他能和这些人叫板吗?他是他们的大哥,他能找他们算账吗?

另一个声音却在他心中大喊:“为什么不能?他们不仁,我就不义!兄弟!兄弟之间,能够强抢兄弟的妻子吗?为什么他们可以不顾兄弟之情,而我就必须为他们而牺牲呢?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他又明明想到,也许不是灵芫的错,是轻蝉……

想起这个名字,他的心中又如同被火烧一般,又如同被一只手揪住一般,生痛了!

眼前,出现了太多的画面——

——轰隆隆的响声炸响开来,一阵阵响彻天地,震耳欲聋!周围的山头,一座跟着一座倒塌下来,一块块比房间更大的巨石,就像雹子一般洒下来,在草坪上砸出了一个个大洞。西边的曹军大营里,兵将们都听见这边的响动,号角吹响了,旌旗舞起来,一队队马军步将开出营来,向这边跑来。

两个放牛的小孩,在草地上惊慌奔走,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如此恐怖的场面,不知道哪儿是安全的地方。

放牛的本来是三个小孩,他们在草地上尽情地玩耍,让牛儿在草地上惬意地吃着草。可是在刚才,一阵狂风忽然吹过,牛群被吓得四散奔走,一个小孩去找牛,却奇迹般地幸免于难。

这两个小孩,一路狂奔,直到遇见一个花白头发的黑衣老道,把他们两人抱在怀里,这黑衣老道还带着一个小女孩,一个苹果脸,大眼睛的九岁的小女孩。

风临第一眼看见这个小女孩,就被她吸引住了。他说不出自己心中的那种感觉,但他却觉得这女孩太熟悉,似乎生来就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所以后来,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穿越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他们遇上了狼群、魔头、蜈蚣……艰苦跋涉,九死一生,但他却没有任何一句怨言,只因为这个小女孩也和他在一起……

这个小女孩,就是徐轻蝉!

——风临半跪在地上,手中紧抓着一根柔韧的树枝,小牙帮紧咬着,努力将树枝立在地上。斩劫正把一根燃得正旺的树枝从火堆里取出来,靠在那柔韧的树根顶端;轻蝉伸手拉住火树枝,用力将树根拉弯,悠地一放,那火树枝就如火箭一般,直飞向许诸身前,正射在一头雄狼身上,顿时引燃了那狼身上的毛皮。那雄狼急得直跳,不住地嚎叫,但火焰却越烧越旺,那雄狼终于忍不住,一路叫着跳着,落荒而逃了,引得狼群一阵混乱。

这是他们穿越到这个神秘的地方后,在大森林中找路回家,却在一个月夜里遇上了狼群。为了帮助赵云和许诸斗狼求生,风临与斩劫、轻蝉运用起自己的智谋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并肩抗敌。虽然许多恶狼就围在他们周围,但风临一点都没有退缩,也没有半点惧意,因为,他身边有轻蝉!

从那一刻起,他就把轻蝉看做了自己一生的依靠,也是自己最亲的人之一!虽然,那时候他最亲的人还有师傅许诸,和兄弟斩劫……

——风临狂啸起来,如疯虎一般撞开挡在虎群前面的法士们,面对着一头虎卫,一刀就斩了出去!

风临一击未中虎王,紧握着七星宝刀,向着虎王逃窜的方向直冲过去,刀口上不时发出一朵灰色的莲花。斩劫和轻蝉连忙跟上来,在他的左右两边护住他。风临圆瞪着眼珠,见到那虎王就在前面一丈开外,当即大步踏过去,却被眼前一头大虎挡住。那大虎咆哮起来,张开爪牙就扑上来。风临不发一声,一刀就刺进了大虎颈口。当那大虎吼叫一声倒下去的时候,风临已经越过了它,离虎王已经不到六尺了。他怒吼起来,一朵青莲花从刀尖冒出,映到虎王的背上。虎王痛得大叫一声,跑得更快了。两头大虎见状,连忙从两边同时扑上来,试图挡住风临。但还没扑到,左边那头就忽然发现头顶劈下一根法杖,还不及反应,就被斩劫一杖打碎了头顶骨;右边一头扑过来,却被一把小扇子切断了前腿。鲜血喷涌,让轻蝉惊得叫起来。但那大虎毫不在意伤痛,拼命扑向紧追虎王的风临,刚扑到风临身边,一道蓝光射过来,那大虎立即倒下不动了。

师傅之死,让风临悲痛欲绝,也让他第一次享受到了爆发的滋味。那一仗,惊心动魄,他却觉得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畅快的战斗,不但因为是他要为师报仇,也因为他身边,始终有个轻蝉在!

——“轻蝉从小没有娘。是爹爹从小把轻蝉养大,带轻蝉来到东圣大陆。爹爹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以后女儿嫁了人,我也要和爹爹住在一起,好好孝敬您!你说这样好不好,司马大哥?”

“风临,你是七兄弟的老大,三大部落的首席战士,你要照顾好弟妹们。轻蝉,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东百里村,风临与兄弟们第一次以三族战士的身份出征,在那个月朗星稀的晚上,在村堂里发生了这几句对话。

风临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几句话!因为,他觉得,这是徐伯伯把轻蝉交给自己的最好证明,是他与轻蝉之间定情的几句话!他永远都把这几句话记在心里,无论轻蝉对他怎么样他也不能忘记,就如同无论轻蝉对他怎么样,他也无法恨上轻蝉一样!这,是他的软肋,他一生注定不能摆脱的痛!

——徐轻蝉轻轻地,把头靠在风临肩上,轻轻地,好似从幽谷里传来一星声音地,道:“爹爹是我的家,有爹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爹爹没了,我就没家了,我还能活下去吗?”

风临鼻子里好酸,声音也有些堵塞了:“别这么想。师叔是个以事业为重的人,一生忠义,临死都想着抗魔大业,他一定不想你这样的。师叔故去了,你还有我们这几兄弟,几姊妹,你更要坚强地活下去!要为我们的师傅、爹爹们,坚强地活下去!任何时候,都不可以丢失活下去的信心!”

——徐轻蝉调皮地,却有些认真地道:“我永远这么披头散发的,你就不要我了是吧?”说罢也不等风临回答,转头跑向草塘那边去了。

风临在后面,只说得三个字:“我怎么……”徐轻蝉就跑开了。风临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道:“二妹,我怎么会不要你?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要你……”他觉得面上发红,不再想下去,也跑到草塘那边洗脸去了。

——徐轻蝉看着他,边流着泪,边道:“大哥,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

风临随口答道:“不会!”忽然他稳住了心神,双手扶着徐轻蝉的肩头,郑重地望着她的眼睛,郑重地道:“大哥永远不会丢下你,只要你愿意,我一辈子都陪着你——我,喜欢你!”

徐轻蝉脸刷地赤红了,羞涩地低下头去,嘴角却还挂着笑……

在徐庶亡故的那些日子里,轻蝉极度的伤心着。而在安慰她的过程中,风临早就坚定了今生非她莫娶的想法,却不知,她是知道呢,还是不知?

——魔法学院门外的小桥上,徐轻蝉忽然道:“大哥,给小女婴起个名字吧?她要随我姓,姓徐!”

风临一惊,竟半晌没有反应她说的什么。待反应过来,他呐呐地道:“是啊,她是应该姓徐。她是你的女儿了。”

徐轻蝉纠正道:“领养的。”

“对对对,领养的。”风临接道。想了许久,他又道:“要不,就叫徐岚吧?”他看着前方那层林尽墨的山峰,忽发奇想。

“徐岚?”徐轻蝉重复道,“徐岚,这名字不错,让她长大后就如岚林山岳一般,正直,傲立。她就叫徐岚了。谢谢大哥!”

过一会,她又问道:“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给我的徐岚取名字吗?”

她不等风临答话,又道:“大哥,从当初,我们在东百里村开始,大哥在我心里,就已经占据了一个位置。后来,”她的眼神有些空洞,更有些迷茫:“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爹爹死了,我们被扔出了仙兽部落。那时,你安慰我。你们到地宫里去,我在外面,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天魔攻思霞,大劫来临,我伤在暗影魔手中,我从没有过惧怕,一纵身便跳下了圣井……”她看着风临:“大哥,我不知道你信还是不信,我心中,如果硬要说有一个人,那一定是你,我的大哥!”

他想起了那个叫徐岚的小姑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也许已经随着后撤的居民,去了藏英谷吧。

当他听到轻蝉所说的那番话的时候,心中的高兴其实并没有停留多久,因为他不知道,轻蝉所说的,是真情的表白,还是谎言!但是他心中,仍然十分高兴,他宁愿相信这是真情!

但是!他的牙关再一次咬紧了,他想起了那一天——

“我们在这儿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我的事?你是我什么人?你十分烦你知不知道?真是莫名其妙!”

“走开!不要分开我们!走开!我爱轻蝉!你们不要过来!不要分开我们!”

——风临的怒火,又有上百丈那么高了!他抬起头,眼中通红通红,脸上冒出青筋,恨声喊叫起来:“灵芫、斩劫、轻蝉!等着!等我先去杀了天魔!再回来让你们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他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向东边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