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志村,在东圣大陆的极东北部。

从寒岭村往东,其实是一个十分空泛的概念。因为它实际上是一个方圆七百多里的大平原。现在这个原本没有多少人烟的平原上,散布起十多个村落,而以立志村为中心。

在立志村之北,有灭魔,建军,复国和仇雪四个村;在立志村以西,则有永固、平安、宁定、兴业四个村。立志村往南,环绕着南宁、道安、法靖、东远和武永这五个村。当然,这些村都是最近才兴建起来的,它们的名字也都是最近一个月内起的,包含了三族人类的志向,和梦想。

居住在这十四个村子里面的,有羽夫人寒北武族的东南两面及舞龙堡中撤回来的武族居民,也有半年前撤到武族里来的道族子民们。法族东北的十来个村庄里的一千多人类,也分成几批悄悄地来到这儿,居住在法靖村中。

可以这样说,现在东圣大陆上的人类,除开极西边远的几个法族村落外,能够搬迁的都迁到这儿来了,这儿就是人类的全部本钱了。

这其中,作为整个十四个村庄的中心的立志村,坐落在这块大陆的最东部。这体现出了羽夫人和奇医道长的决心:战斗,要从自己开始。灭魔兴家,每一个人都要随时准备着处于最前沿,没有退避的机会!

而今天前来迎接斩劫和灵茜的,就是立志村和它周围的永固村、平安村、仇雪村、法靖村等几个村子里的部分居民。他们把斩劫和灵茜迎进立志村,才各自散去。

而在立志村村口,斩劫和灵芫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灵千烨。他虽然断了双腿,但衣着整齐,态度平和中带着激动。他本来是居住在法靖村中养伤的,昨夜羽鲁连夜赶回,立志村立即派人通知了属下的各村,可是他来不及在天亮时候就赶到立志村,所以直到现在,他才出现在村口,迎接斩劫和灵茜。

大老远,斩劫和灵茜就看见了灵千烨,在向他们招手。他们紧跑两步,不约而同地跑到灵千烨面前,一齐跪了下去,一齐叫起来:“二叔!”

灵千烨对斩劫也叫他二叔,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就理解了,笑呵呵地,伸手扶起二人,笑道:“你们回来了!好,好啊!你们终于回来了!”

斩劫哽咽地,说不出话,灵茜喃喃地跟着说:“是啊!二叔,我们回来了,我们终于又回来了,我们终于找到您了!太好了,太好了!”

灵千烨也十分激动,望着两个少年。背后,同样泪流满面的灵兰边哭边笑地道:“爹爹,快请哥哥姐姐他们回村里去说吧!”

灵千烨仍然十分激动,道:“好,好,回村里,回村里!”

到午时时分,在立志村中心的那座占地足有两亩的大村堂里,羽夫人办起了一席丰盛的酒席,为斩劫和灵茜、欣儿接风。

经过兰婉的初步治疗,欣儿的风寒已经有了一些好转。斩劫和灵茜在饭前就把她的来历向众人作了汇报。他们都十分同情她的身世,也对她表示了欢迎。但是也有人有些怀疑:欣儿现在还小,不过十一岁,自然可以放心,她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损害。但是她长大以后呢?她毕竟入过魔,会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这些都是私下的猜疑,没有人表现出来。他们只是要求,斩劫和灵茜要随时把她带在身边,随时教育她,千万不要让她再入歧途。

入了席。羽夫人把斩劫和灵茜安排在与自己、奇医一桌,这一桌上还有奇昊、灵千烨和奇花诸人相陪。这一桌安在村堂大殿的正中。靠西一桌上是灵芫、兰婉、羽氏三兄妹、灵长兴、灵兰和欣儿一桌。最南面的一桌,则是轻蝉与奇氏兄弟、张永年的两个儿女:张铁和张小秀、道族两总管共坐。

在宴席上,众人自然说起了分别的三年中间的风风雨雨。

斩劫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为什么法族和道族都放弃了自己的故土,来到武族来了呢?而又是为什么,舞龙城被放弃了?

当他把这些问题提出来以后,奇医笑着说:“这自然是迫不得已啊。魔界气焰嚣张,在三个月内秀春城连续三次告急。飞流河东岸的一些村子,多次遭到了魔界的骚扰,大量村民遇难,或是入了魔。我们商议之下,当时只有武魔的地方稍稍平静一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我们才决定先撤开武族来,避一避难。”

羽夫人接着说道:“另外一个原因,则是魔界的势力实在太大,我们的战将,风临和你俩都失踪了,灵芫又重伤不愈。我们几个老的,能力不足,率领族人自保都还不够,更不用说主动出击了。我们想,分则力弱,合则力厚,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以等你们回来发起反攻,我们才决定把三族中所有能够集中的力量都集中起来。现在除了法族的一些地方,特别是藏英谷中的学员队,因为蛇窟的阻拦,无法迁过来以外,其他的所有人类都集中到这十四个村子里来了。”

灵千烨捏着酒杯,接着又道:“可是,纵然我们集中了所有力量,现在我们所能够管辖的居民,三族连在一块,都只有两万六千多人,如果加上法族极西边的一些村子,大约有两万九千的样子。我们的法士、道士、武士全部加起来,现在只有三千六百来人。藏英谷中还有两千多,但一时集中不起来。而据我们所知,魔界的人魔军团有三千多,白骨军团一直保持在四万七千多,敌我悬殊,这仗该怎么打,我们都没有个主意,现在你回来了,这就好了。你是三族总军卫,任务就是带领我们战胜魔界!你来拿主意吧!”

斩劫苦笑着道:“我?我年轻威弱,如何能够带领好三族力量呢?”

灵千烨、奇昊和羽夫人异口同声地道:“你就不要谦虚了。你不行,那还有谁能够担任这个职务呢?”

斩劫转过话头,道:“对了,二哥的伤势怎么样了,全愈了吗?”

东面桌子上的灵芫笑着答道:“感谢奇、羽各位兄弟的大力帮助,更感谢了兰婉的无私帮助,我的伤好得已经差不多了。”

斩劫笑道:“哦,那真是太好了。二哥这么重的伤,道长都给他治好了,道长的医术,看来已经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啊!”

奇医道长大笑道:“我哪有什么功劳?医治的是兰婉,找药的是羽奇四兄弟,我只是在旁边看着,没我什么事!”

羽夫人接口笑道:“先不说兰婉下大决心给他疗伤,费了两年多的时间才治好。只说他们四兄弟去找药,那可真是十分的惊天动地,十分的感人哪。我看,就以这件事情,后人就可以写一部传奇了。”

斩劫的兴趣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哦,有这样的事?那还不给我们俩说说,到底是怎么样找的药啊?路上一定惊险无比吧?四弟、五弟、六弟、七弟,你们还不快说说,你们是怎么去找的药?”

羽子空笑道:“三哥,哪有什么惊险无比的事呢,倒是我猜想,这三年半里面,你和三妹一定才经历了无比惊险的事情吧?三哥,怎么不给我们讲讲呢?”

羽子烈接着说道:“是啊。就看三哥和三妹你们的脸上,我们都看不出你们的功力高低,再看你们身上这两件衣服,我想一定十分有奥妙,比我们兄弟的神龙战甲强大多了。这三年里,你们一定十分有奇遇,三哥,还是你们先讲讲吧!”

斩劫听到“神龙战甲”四个字,立即追问道:“神龙战甲?那是什么东西?五弟,你还不快快讲来?”

羽子烈还要说什么,奇昊笑着打断道:“好了,你们几兄弟就别争来争去的了。子空子烈,你们先讲讲你们的奇遇,然后斩劫再讲他们的经过吧!”

斩劫笑道::“就是嘛。你们还不快讲?”

羽子空看着南边的奇氏兄弟道:“要讲,那也是六弟七弟他们开始的啊,还是先让他们先讲吧!”

奇纯看看奇清,道:“好吧,我们两兄弟先讲。说起来,那是三年以前就开始的事情了。”

原来,三年多以前,灵芫因为受到黑魔的骷髅阵的伤害,神智不清,药石无功,虽然被送到秀春城,可是奇医和道族的其他人都对他的伤束手无策。还好奇医思虑周全,把灵芫送到兰婉出家的静思洞外,让兰婉医治。

虽然兰婉对灵芫的感情依旧,怨恨早就烟消云散,可是救治灵芫,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十分大的考验,既考验着她的医术,更考验着她的感情,和对自己今后一生命运的选择!所以,兰婉也是几经思虑,才终于决定以天下大势为重,救灵芫!

要救灵芫,只有依靠浸石这种天下至寒的物质。在由浸石做成的**,为了救灵芫,兰婉和他裸裎相对,运功疗毒,足足经过了四十九天,才把侵入到他体内经脉中,浮于表面的魔毒大体清除干净,恢复了他的神智。

可是正如同道族众人所担心的,灵芫醒来的时候,仍然深爱着轻蝉,对兰婉为他的付出十分不珍惜,还擅自离开静思洞,回秀春城找轻蝉去了。兰婉又羞又急,一口气渡不过去,走火入魔,昏倒在浸石**,整整七天没有醒来!

可是灵芫到了秀春城内,轻蝉却不理他了。

因为在这一个多月中,轻蝉一直以为是自己害了风临、斩劫和灵茜,神智不清。道族众人又是医药,又是针石,又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全然没有作用,她甚至还认为自己和灵芫就是把整个东圣大陆推入苦难深渊的刽子手!真是让众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对她也是束手无策。

直到后来,奇医道长自己也对失踪的兄弟们十分担心,于是他主持秀春城中的道士,以张良先师秘传的**,斋告天地,进行大规模的卜卦,连续九次都卜出失踪的风临、斩劫和灵茜没有死,只不过是要有一定时间不能回来而已,然后还得出魔界必亡,人类必兴的预言,让众人,也包括轻蝉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她的神智开始恢复,然后她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连续十八天不言不笑,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思考。当灵芫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思考了十三天了。灵芫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可是她不理他,对他的热情表达没有任何反应。

同时,灵千烨和灵兰、灵长兴等人则在不停地劝说灵芫,要他大义放弃,不要继续把轻蝉搅得心神不宁。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告诉他,他的选择其实应该十分简单,只能是兰婉。兰婉为了他,毅然牺牲自己的名节,和自己一生的幸福,这份恩情,灵芫无论如何都是要记住不忘的。

但灵芫仍然对轻蝉放不下,直到轻蝉的思考终于结束之后,告诉他,自己真正爱的人,其实不是他,而灵芫自己也不是真正从心底爱着轻蝉。他们的“相爱”,其实只是因为在那个艰苦的岁月,他们的心情缺乏寄托,或是没有对自己全方位地把握所造成的一种心灵幻象而已。这十八天来,她不断地反省自己,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她告诉灵芫,自己心中其实自始至终都只有风临一个。

灵芫又急又气,毒伤复发。这时的兰婉,被奇花在无意中发现她昏迷不醒,才把她救回秀春城,由奇医把她治好了。她一醒来就又重返静思洞,绞了自己的头发。

时间转瞬即过,经过长时间的思考,灵芫终于有了一些醒悟。这时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快支持不住了。在众人的循循善诱的劝说下,他终于明白了过去种种,正如昨日死。于是他终于明白了兰婉对他的一片心,决定去寻得兰婉的原谅。而轻蝉,也十分赞同他这样做,众人心上都放下了一块石头。

但是,没有人想到的是,兰婉再也不愿理睬灵芫!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谁让灵芫如此伤害兰婉呢?她冒着被人误解,一生名节全毁的危险,辛辛苦苦救了灵芫,谁知他竟然反过来伤害自己!

现在,灵芫才真真正正地后悔了。人哪,总是要等到失去后才明白珍贵的!

于是灵芫三次到静思洞口去,求得兰婉的原谅,第一次没有看到人,第二次轻蝉陪同他去,一齐跪在洞口。兰婉出来,扶起轻蝉,却给了灵芫一个背影。直到第三次,灵芫在洞口整整跪了三天三晚,适逢大雨,淋得全身尽湿。最后他体内的魔毒再一次复发,昏倒在洞口,兰婉终于停止了对他的折磨,把他救进了洞里。

但是这样一耽搁,灵芫的伤再一次变得十分棘手了。兰婉在洞里为他治了三个月,也没有能够治好他。她不得已返回秀春城,告诉人们,要治灵芫的伤,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为他重塑身体。这个手术十分危险,她只有三成把握。

幸好,奇医想起了早年他的一次经历,那次他在东海里遇见一种叫做“海鲛”的东西,它的筋是重塑身体的一大助益。接着,他与前来秀春城商议大事的羽夫人、灵千烨、奇昊和兰婉一起,为灵芫制定了治疗方案。这个方案中,必须用到两种东西:除了海鲛筋外,另外一种是只有极北的雪原里的阿贝格湖中才出产的水翼鳎,一种怪鱼的肝脏。

这样,找这两种奇药的任务,便交给了奇羽四兄弟。而为了兄长的安危,他们也义无反顾地开始了寻药之旅:羽子烈和羽子空深入雪林,寻找水翼鳎,奇纯和奇清闯荡东海,捕捉海鲛。

听到这儿,斩劫和灵茜已经十分动容了。而灵芫与兰婉,想起那些风风雨雨,心中也不由得感慨万千,灵芫想到兄弟们与自己的情义,更是热泪盈眶。兰婉却向灵茜不好意思地道:“三姐,都是小妹不好,让二哥受罪了!”

灵茜爽然一笑,道:“妹子,别这么多。哥哥这样伤害你,你完全应该惩罚他,你这算是轻的,要是换了我,我绝对不会再原谅他了!”她怕引起轻蝉的不安,更多的话没有说出来,却情不自禁地掠了斩劫一眼。

斩劫笑笑,没有说话,走到奇纯身边,问道:“那么,你们是怎么找到海鲛的呢?我想,一定也经历了不少危险,获得了许多机遇了吧?”

奇纯点点头,没有说话。奇清抢先问道:“三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最终找到海鲛了的呢?”

斩劫笑了,羽英却抢过话头,道:“这有什么奇怪?要是你们没有找到海鲛,那二哥没有了药,不早就……”忽然想到这话不怎么对头,住嘴了。

羽夫人又气又急,这个姑娘说话,太没有遮拦了,不由得狠狠地横了她一眼。

斩劫与灵茜同时笑了,同时想到:“看来这羽大公主在这三年间倒是变得要聪明了一些,可惜还是那么大大咧咧,也不知道奇氏兄弟谁得到她的欢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