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冰蟒的尸体旁,羽氏兄弟总算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也就是说,他们从午后开始,已经在这雪林里整整地奔跑了四个时辰!而羽子空大略推算了一下,他们已经深入雪林两百来里路了。也就是说,他们在四个时辰里跑出了以往四天才能走完的距离!

看来,灾难催人奋进这句话,真是一点都不假啊!

天已经黑了,蛇群没有继续追上来。今天总算是灭了冰蟒,羽氏兄弟俩都感到十分高兴,便在这雪地上停留下来。他们的矮脚马们已经成了蛇群的腹中之物,所有耐寒的东西,所有食品都丢失了。幸好,羽子空怀中还有唯一的一块火石。他们回想起在飞雪峰顶峰上雪地生火的经验,生起了火堆,烧起蛇肉来吃。

冰蟒很大,羽氏兄弟用剑斧割了足有半个时辰,才终于把它给割成了一付骨架。看着割下来的满满一堆蛇肉,兄弟俩相视而笑:这足有两百多斤净肉,足够他俩吃了两个来月了。然后他们还用蛇皮作袋,整整接了十大包蛇血。冰蟒的血是十分奇怪的。也许由于它是冰属性的原因,它的血没有腥味,也不像其他动物的血那样黏滑腻口,而是清爽自然,很是解渴的。

把这些肉都烤成了肉干,两兄弟每个人都装了大大的一口袋,然后在第二天清早,继续向着雪林深处前进了。

这一走,他们又整整走了十六天!

这十六天走下来,他们心中都十分焦急,因为他们算算时间,从四月十二日离开舞龙城算起,他们已经整整走了四十八天了。今天是六月初一日,已经进入了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季节。且不说在秀春城的灵芫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们把水翼鳎取回去救命,只说季节他们也不敢耽搁。因为这是在万里雪林,十分寒冷的地方。天上的太阳虽然无法融化地上的积雪,但是六月的骄阳也能够给他们一些温暖。而如果他们仍然不能找到那个冰湖,那么他们将在三个月内无法回到舞龙城。这后果就是将要在雪林里过冬:大雪一旦封山,他们就只有期望明年春天再走出雪林了。

在雪林里过冬,没有食物没有火石也没有住处,谁都知道那必然将是死路一条!

所以羽氏兄弟十分焦急,四处寻觅着冰湖的下落。

直到六月初二日的早上,他们才终于看到了希望:在前面的雪林深处,出现了一缕晶莹的亮光!

他们知道,雪林里平时是没有亮光出现的,因为阳光不能射下来。出现亮光,必然表示前面将出现一块开阔地,也就是说走出雪林有希望了。

所以,羽子空一看见亮光就高兴地大叫起来:“兄弟!快看,我们有希望了!”然后一拉羽子烈,就直向那亮光冲了过去。

冲出雪林,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湖泊。

这湖泊南北长,东西宽。宽有三四十里,长达两百多里。在它的南面,就是这密密麻麻的雪林,羽氏兄弟就从雪林里出来,正位于湖泊的东南角上。它的西北两面,是一道山岭围绕,山岭高约两百来丈,上面覆盖着密密的雪林。东面是一块开阔地,有二十多里开阔,地上堆积着厚厚的冰雪,不见一丝生物居住的痕迹。开阔地再往东,又是雪林,望不到边际。这开阔地直向着北方延伸,望不到通向何处。

羽氏兄弟站在湖泊一角,看着湖面。湖水十分清澈,散发着白茫茫的雪雾,湖面上却没有结冰。放眼看去,没有看到一只水鸟,也没有看到一丝水草。这湖泊,这雪原,都没有让人看到一丝生命的感觉,只存在着一片深深的死寂!

羽子烈很高兴,叫道:“哥哥,看来这就是那个冰湖了。我们要找的水翼鳎,也许就在这个湖里吧?哥哥,不如我先下去找一找,看个究竟?”

羽子空则没有这么有信心,沉思着道:“也许没有这么简单。这冰湖不是那个冰湖。你想,奇医道长所说的那个冰湖是个终年结冰的地方,而这个湖里根本没有结冰,何况,那个冰湖是在万里雪原上,而这四周是雪林。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意义却有着极大的区别。因此,我们还是不要轻易下湖去为好!”

羽子烈点点头,笑道:“这倒也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羽子空望着北方,道:“我们还是先顺着湖东向北走,看看情况再说吧!”

说罢,两兄弟相跟着向北方走去。不过他们没有走太久的时间,就停了下来。因为,有一个极大的变化,适在此时发生了。

往北走着,羽子烈正在发着牢骚:“这附近一定没有人烟存在。哥哥,我想这湖泊一定是冰湖呢,你又不相信。我们的时间不多,在雪林里已经耽搁了太久。你就让我下湖里去探测一下吧!你放心,我不会出事!”

羽子空没有答话,只是笑着,心想,可惜这地方没有人,不然还可以打听一下这周围的动静,问一问自己所走的路是不是正确的。唉!

正在这一叹气而又没有叹出来的时候,羽子空忽然觉得脚下一空,左脚已经踏进了一个雪洞里!他猛地吃了一惊,刚抬起的右脚拼命下压,堪堪稳住身子,然后将左脚在那雪洞壁上一踩,借力生力,就提起了左脚,还好没有落下雪洞去!

正想着这平地里怎么会出现雪底大洞,忽然发现羽子烈的身子正向下沉去!想也不想就知道他一定是落下了一个更为巨大的雪洞!羽子空一伸手,一把就拉住了兄弟的左臂,用力一扔,就把他扔了起来,放向自己身后的地上。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羽子空心中蓦然闪过一道极为不安的感觉,他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避开危险。但是根本就是本能反应似的,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他就再一次把羽子烈甩上了半空。然后他才猛然发现那羽子烈的脚底上,居然插着一支墨绿色的竹钉!他一伸手拔下竹钉,才把羽子烈给放了下来。

他这时才感到一丝后怕:如果刚才不是忽然有了那一种不安的感觉,不是自己迅速做了那一个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的动作,那一根竹钉就一定会插入到羽子烈的脚底去了!而他只凭着自己第一眼的判断,就知道,这竹钉上一定有着剧毒!

这竹钉是从哪儿出现的呢?羽子烈也接过竹钉,看着,想着,羽子空心中一动,往那洞里看去。果然,雪洞底部还插着五六根竹钉,安放着一些削尖的石块、骨片!

羽子空淡淡地笑了,他知道,既然有这些东西在,那么这周围就一定有人。

人在哪儿呢?两兄弟正好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忽然听到了一阵杂乱无章的呼喊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们同时一惊,都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往东方看上去,正好看到从雪林里冲出来一大群人来!

这些人手里都拿着东西,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迅速冲了过来。

羽子空迅速动着脑筋:这儿紧靠着湖泊,地势紧凑,雪地下面又有陷阱,对自己不利。于是他招呼羽子烈道:“兄弟,我们迎上去,不要在这儿耽搁!”

羽子烈点点头,一边跟着哥哥向雪原中间跑去,一边提醒羽子空道:“哥哥,我们要随时注意到脚下的动静,也许这雪地下面随时都会有陷阱!”

在雪原中间部位,他们迎上了这些冲过来的人群。

真正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羽氏兄弟都吓了一跳:这些人足有三十多个,全是些膀大腰圆的汉子。他们肤色极为白净,却又像是多天没有洗过脸了一样,头上裹着兽皮,没有经过硝制,有的兽皮上还带着血迹。他们额头宽阔,鼻子高耸,嘴宽耳大,胳膊极长。他们身上也披着没有经过硝制的兽皮,一条尾巴或是用树皮制成的腰带紧紧地束在腰间。他们手中都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器:有骨制的弓箭,有竹竿上带着骨制枪头的长矛,还有安着骨柄或是竹柄的石刀。

羽子烈则看着他们的脚,他们都没有穿鞋,就这么光着脚踩在雪地上。他不由得喃喃地叫起来:“天!这些人,难道他们都不冷的吗?”

羽子空紧紧地皱着眉头,对兄弟低声提醒道:“也许我们的麻烦大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可不简单,多半就是传说中的吃人生番,也就是野人!”

羽子烈大吃一惊:“哥哥你说什么!他们居然会是生番!”他们都知道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生番。据说这些人是没有进入文明时期的人类,他们剽悍野蛮,善于用毒,而且生性喜欢血腥。他们对别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杀了他,吃肉!

但是,羽子空心中在思考着:“这些人再怎么说也是人类,是自己的同类,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才会吃人,我们可不能像他们一样。”因此他提醒羽子烈道:“他们也是人,不是魔,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下杀手!也许他们进化以后,可能还是我们未来的希望呢!”

他不知道,他所认为的希望,在真正进化成为人类之后,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东圣大陆的灾难,给整个大陆带来了经年大战,以至于白骨遍地,腥风血雨!

当然,这是三千年后的后话。而现在,这些生番们也对羽氏兄弟十分不礼貌。

站在生番们中间的是一个高大的汉子,比旁人都要高出了一个头。他围着一块虎皮,手中拿着用这头老虎的骨头制成的骨枪,这表示这头老虎是他一个人打死的。对于生番来说,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事情。他冷冷地看着羽氏兄弟,后者还想着给他们打个招呼,改善一下这冷清的气氛,忽然那生番大叫了一声,接着所有生番都吃喝起来。羽氏兄弟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意思,一大堆长矛已经搠了过来!

生番们发起攻击是丝毫没有预兆的。羽羽兄弟还没有看清他们的动作,矛头们已经刺到自己身前了。羽子烈连忙抄起大斧,一斧挡上去。羽子空却看出这些生番肯定不会就发起这种阶段的攻击,连忙一拉羽子烈的后领,两兄弟一起退了五六步。

果然,羽子烈看到那些生翻刺过来的矛头上,竟然喷出了一大股一大股的毒液!他心中一凛,立即想到如果自己就那么冒冒失失地用斧头一挡,那些毒液必然会四处溅开,自己就怎么也躲不过去了。他一边后怕,一边不由得在心中暗暗佩服哥哥。羽子空的心思细密,却又不失武族传统的雄壮豪迈,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

这些生番也没有想到羽子空竟然识破了他们百试不爽的毒液计策,想着这两个动物(在生番的眼中,所有能够动的东西都是动物),也许不是那么好捉拿的。但他们不会放弃。那高大的首领一挥手,呼啦啦一下,二十来个手持长矛的生番就围了上来,所有的矛头都对着羽氏兄弟。另外的生番们则手持弓箭,所有的箭尖都对着包围圈里。生番们脸色沉毅,如临大敌。

羽子烈看着哥哥,等待着哥哥下令。羽子空则在紧张地思考着:显然这些生番很难对付,要想不流血制服他们,实在太难。而且自己不能在这儿耽搁太久,寻找冰湖要紧。于是他立即决定:“冲出去,朝北走!记住,不动则已,动则如脱兔,要以最快速度向北方冲走,不要让生番们的弓箭追上了!那箭支是有毒的!”

羽子烈点点头,记下来了。正在这时,生番们向着他们发起了攻击。这些野人不动则已,一动起来也是很有速度的。不过眨眼之间,每个人面前都刺来了五六支长矛。羽子空轮起长剑,一剑挡开这些竹矛,又一剑向着当前的生番刺过去。他不想伤害他们,只想把他们吓开,好逃出包围圈去。

只不过这些生番的合作意识很强。他们把羽氏兄弟自动分成两个包围圈,分别困着两兄弟。羽子空一剑刺向当前的生番,那生番往左面侧开一步,躲开了这一剑。但是羽子空没有能够冲出去,因为另外两个生番分别从他的身前刺过来一矛,而后面的生番也把他们手中的长矛给刺了过来!

羽子空皱一下眉头,又是一剑轮起,在自己身体周围划了一个圈,把那些长矛全都挡开了。他脚下一滑,侧身冲出,试图与羽子烈会合。

生番们拉开了包围圈,在他身后的生番却又攻了上来。这些家伙,看不出来还十分聪明,他们一头拉一头打,总是紧紧地围着羽氏兄弟,不让他们逃走。

羽子空不知道他们这是从打猎中得来的经验。在山林之中,野人们时常会遇上一些巨大的野兽,这些野兽十分凶猛,单凭一个或者是几个人的力量很难把这些野兽打败。于是这时候团体攻击能力就十分重要。为了打败野兽,野人们一头拉一头打,不断消耗野兽的体力。而等到野兽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有弓箭手们上前,乱箭齐发,那野兽就会被射死在原地,然后他们就抬着战利品,唱着欢快的歌谣回到部落里去,让所有的子民一齐饱餐一顿。

羽子空怎么也想不到这些野人居然把他们兄弟俩当作了野兽,还想着要吃他们的肉,用他们来当部落所有的人的一顿美餐。如果他们知道这一点,恐怕不等那些生番来攻击他们,先就被气得吐血了吧?

不过生番们虽然计策不错,执行得也很得力,可惜羽氏兄弟怎么也不能与野兽相提并论吧?他们怎么也比十来个野兽加起来还要强大许多了。

率先成功地发起反击的是羽子烈。他大斧一动,咬了一下牙齿,一斧就向正簇拥着刺过来的矛头们砍了过去。他们两兄弟都不敢砍那些矛身,因为他们认为矛杆里一定会有毒液。但是战了半天,羽子烈已经十分生气,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一斧就朝着那些矛杆砍了过去。

这些矛杆都只不过是一些竹竿,怎么也挡不住斧头的砍击。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动,一排矛头掉了下来。只不过那矛杆里没有喷出毒液来。

原来那些毒液都装在矛头的后面,不过只能喷出来一次。本来那些生番也不会一上来就喷毒的,只不过他们觉得羽氏兄弟这两头“野兽”实在有些奇怪,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野兽”,为防止万一,他们还是先喷毒再说。

羽子烈也没有想到他这一斧误打误撞地解决了自己被包围的处境,也没有想到这些生番原来如此不堪一击,不由得纵声大笑。大笑声中,羽子空也用力砍出一剑,一下子砍掉了七八个矛头。于是,两兄弟相视一眼,同时纵身而起,跃起到一丈多的半空,折向北方,直飞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