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探子回报:魔军退去,并没有退走多远。他们探到东圣大军又放弃了原来的魔军营地,便又回到了营地中间,扎起了野营,驻了下来。

斩劫一到刚刚立起的营地,就看到奇医向他走来,报告这个消息。他一听完,就笑了:“看来风临真是没有败够,居然还敢驻在原来的营地里!好,今天晚上再去看看我们这位大哥,再送他们一程!叫奇纯来!”

在战场上,他们已经确定地知道,风临就是魔尊。不但他们知道,整个东圣大军都已经知道了。不过这没有能够影响到他们的士气。现在斩劫最担心的就是轻蝉。一旦轻蝉知道了这个消息,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斩劫在心中暗暗祈祷: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让轻蝉到舞龙城来啊!

这个想法在他的头脑中没有停留多久,旋即抛开,开始策划晚上去偷袭魔军营地的事情去了。

舞龙城中,西门内的大街上,迅速立起了三五十座军帐,作为灵茜率领的亲军的宿营地。斩劫亲自统领的中军在城主宫立营,前军则延伸到西门外,护城河边扎寨。另外,左右两军和所有的骑兵没有入营,而是被斩劫派到西门外,白天的战场上埋伏起来。后军则退回到城主宫后面,与兰婉带领的都督营一起,保护军需。

中军营地内最大的那座军帐中,此时正有几盏灯火在闪耀。斩劫在这儿,召开各军军卫长、代军卫长,正在举行军事会议。

先是由各军汇报作战情况。斩劫要求,报告的时候不但要简要说一说本军的战斗情况,缴获情况,还要说一说自己对于这一仗的意见,特别是对作战计划有什么意见。每打一仗就要反思这一仗的得失,这是斩劫在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对自己定下的一个规矩。而今天,则是第一次执行这个规矩。

羽子空先发言:“前军在整个战斗中起了一个前哨的作用。当然,我这儿所说的是前军的骑兵。我与兄弟带领前后两军的三百名骑兵,在八月二十一日出发,跟着魔军向舞龙城而来。八月二十二日晚间到达城下,这时魔军刚刚进城,还没有来得及安营扎寨。按照总军卫的指示,我们在东关放火,又派三小队骑兵不住地在东关大道上来回奔跑,造成大部队来袭的错觉。果然魔军上当,仓皇撤出舞龙城,来到并不险要的小山岗下扎营。而他们为了判明我们的虚实,白白浪费了两三天时间,让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调兵遣将,完善我们的计划。今天下午,我们四支骑兵部队又成功发起突然袭击,实施了‘锁头战术’,这是导致魔军大败的主要原因。”

奇医点点头,道:“这就是说,时间十分关键。我们拥有了时间,而敌人浪费了时间,于是我们可以主动发起攻击,敌人只有被动挨打。”

奇纯接过话头:“我认为成功的主要原因是我们的计划隐秘,出敌不意。我的右军,按总军卫的部署,与左军一起顺着城南到达舞龙城西门以南二十里,隐藏在几个小山岗之间,长达两天两夜,魔军居然没有能够发现我们。今天下午,战斗正在激烈的时候,西门的爆炸声一起,我们就直奔魔军大营,迅雷不及掩耳地杀进营中。这时候,魔武团的主要力量已经到了攻城区域,营中居然只剩下一千名白骨兵。而我们,则同时集中了左右前亲四军的所有步兵,三千四百多战士,猛攻进营中,那些白骨兵既不会叫,又不会跑,就那么站着挨打,这怎么能够不被我们攻下呢?等我们一攻下魔军大营,魔军的战斗意志立即瓦解,兵败如山倒了。所以我认为,我们的行动隐秘,连续几次大规模调动都没有被魔军发现,魔军怎么能够不败?”

奇医点点头。灵茜看看灵虎,道:“我认为我们的成功是因为各方面的配合十分密切。大战开始,我和灵将军各带了四百名中军步兵,赶到舞龙城南北二门外,布下了疑阵——用五个大规模的阵式,组建起一个超大型的迷幻阵。等魔军的两个兵团正好到达南北两门的时候,就刚刚落入到幻境之中,足有三个时辰没有能够走出来。而当他们最终发现城门的时候,魔尊叫他们退兵的使者也到了。于是,我们只是在城门上看着他们,根本没有运用一兵一卒。如果不是各方面的配合密切,时间恰到好处,南北二门是一定会发生大战的。敌人是两个魔军团,我们只有八百人,那么舞龙城就会有危险了。”

斩劫笑道:“就算发生大战,以你们的四百多战士,也足以挡住两个魔军团一时,没有什么危险吧?”

灵芫道:“是的,这是因为人魔训练太少,单兵作战能力较弱,不是我们的战士的对手。我们后军一直守护在城内,昨天是在街道上埋伏,今天正式开展守城战斗。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我们的城头上也不过只有三个大队,不到六百人。我随时手中都有两个大队以上的后备力量。我敢于这么做,就是因为我知道这六百人不到的兵力,就足以挡住魔军的攻击。别看他们动不动几千人,一拥而上,可是舞龙城只有这么大地个,大多数的敌人都只好留在后面呐喊,整个攻击正面上不过一两百敌人。我们用六百人守城,还是高抬他们了。我们的战士,可以连续作战,不怕伤亡,敌人却不敢连续作战。其实在敌人第一次攻击失败以后,我们的后续部队已经被箭雨封死在后面,无法支援,我们城头上的战士则已经筋疲力尽,无法再作战了。可是魔军也不行了,便退了下去,正好让我们的战士得到休息,恢复了战斗力!”

张铁点头道:“是的。不过我觉得,整个战斗能够胜利,还是因为总军卫指挥有方。我们的部队,分散成十来支小队,又守城又埋伏又攻敌营,四五种攻击模式,我们总军卫指挥起来井井有条,时间配合恰到好处,敌人每一步都在我们的预料当中,每一次攻击都被我们扼制。可是我们的攻击一开始,就让他们无从招架,只好被动挨打。特别是我们一偷袭了他们的营地,他们就只好仓皇逃窜,当然要败了!”

斩劫笑道:“大家都说了这么多,说起来这次战斗能够胜利,一是计划周详,大家把能够想到的情况都想到了,而且都有对策,战斗的发展也完全顺从我们的预期,当然就能够胜利。二是时间恰当。我们的各支队伍都准时到达位置,准时发起攻击,准时收束战斗,这几个准时十分重要,这让我们一直掌握着战斗的主动,只有我们主动袭击敌人,没有敌人主动袭击我们的。三是我们的战士,作战勇敢,将领们意志坚强,敢打敢拼。而魔军呢?只有几个有限的作战方式:先派一队人飞上城,然后弓箭齐射,冲击城门。除了这几个招式,就没有什么新鲜玩意了。战争不是儿戏,按自己的想法战斗,不考虑敌人,又怎么能够打赢呢?”

奇医接过话头,道:“对。而且敌人先是轻视我们,以为我们就停留在城中让他们打,后来又是重视我们,认为我们的兵力十分雄厚,从心底里害怕。而他们的士兵,除了一冲二打三撞之外,没有别的方法了。以胆怯的将领,带领莽撞的士兵,这怎么能够不打败仗呢?”

灵芫忽然又道:“不过我们的作战计划中有个缺点,那就是到达指定位置后的信号。烟火一看就知道是人类的活动,而现在舞龙城周围根本没有人类。这个信号,我们能够看见,魔军也能够看见。幸好魔尊和上三魔没有注意到黑烟,而看到黑烟的人魔没有引起警觉,这才让我们的计划没有泄密。要是这几根黑烟叫魔尊和心魔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推理:为什么会有黑烟?必然是有人!什么人?不会是村民,必然是东圣大军。东圣大军到那儿做什么?当然是为了包围、突袭魔军!要是他们知道了这一点,派一队人马在侧翼防护,我们这六支冲敌骑兵就危险了。”

斩劫十分高兴地道:“好!二哥说得不错!说了这么多,总算找到了我们计划的不足。要知道,我们的计划,无论制定得多么周密,也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中原大陆蜀国的军师诸葛亮,那是一个形如天人的人物,算无遗策,可是他一生之中最为光荣的火烧赤壁一战中,他也偏偏算漏了一个华容道,居然没有派大将守卫,于是他的头号敌人曹操就从这条路跑掉了。所以一个成功的军人,在每一次战斗过后都必须检讨自己的计划,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也便于下一次改进。二哥看问题如此细心,今天晚上的偷袭行动就由二哥指挥,抽调六军骑兵参加。作战发起时间,就是今天晚上丑时正。还有两个时辰,大家立即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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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天上有几许繁星在闪动。天空没有云朵,一切都是那么瓦蓝瓦蓝的,天上地上一样明亮。这表示着,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魔军大营里,那一面魔尊大旗和五面魔帅旗帜又树立起来了。经过下午的那一役,整个营地里的帐篷等军用物资被东圣大军席卷一空,所以魔军们都只好露宿在荒地上,垒石为灶,席地为床。连风临与上三魔一起商议军机,也只好围着一块大石头坐下,五大魔帅围在外围,便成了一个会议桌。

风临紧皱着眉头。虽然大战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魔军也大多数安顿下来,伤员已经在接受救治,可是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想清楚,自己怎么会突然就败了?

不单是他,上三魔谁都没有弄清楚自己战败的原因。天魔喃喃地说道:“真是奇了怪了!你说东圣军队人数多嘛,明明他们只有六千多不到七千。你说他们人少吗?可是他们用了那么多人守城,连续打败我三个魔军团的攻城行动,到后来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人,又是冲击我的攻城部队,又是偷袭我军的营地!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啊?难道他们能够撒豆成兵?还是他们比我们魔族还要会玩魔法?”

心魔也不禁叹息道:“是啊!我们上万人攻城,被他们连续打败两次,却总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那后来他们的六支骑兵猛冲我们的攻城部队,依他们的杀伤力来看,每支部队怎么也应该有上千人吧?难道他们又新训练了一队足有六千人的骑兵?一定是这样!不然,怎么可能他们有那么多骑兵来呢?”

众魔头纷纷发言,为自己今天的失败找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与假设。归结到后来,所有的魔头都异口同声地说一定是人类暗中训练了一支强大的骑兵,数量多达六千人,这才一举打败了魔军。可是在攻城战中,按他们的推理,城中有东圣大军的所有步兵,那么后来偷袭魔军大营的东圣步兵又是从哪儿来的呢?他们谁都不知道了。

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在城头上防守的东圣步兵,居然最多没有超过六百人!因为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攻城人马不是同时冲上去的,领头的最多不过两百人!

可是风临想知道的,下一步该如何动作?就这么回去呢,还是整军再战?立即回军,生怕影响了自己的地位和魔军的士气;再打一仗再说,他对人魔的战斗力实在不放心,白骨军团就更不能让他放心了。那些骨头架子,让他们当敌人的靶子还差不多。让他们打仗,比让松树打仗还要糟呢。

对下一步的行动,魔头们都没有说话。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建议,能够建议的天魔与心魔则是不愿意建议。他们希望回去,又怕被风临称做是“胆小害怕”。于是,不管风临怎么问,所有的魔头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最后,风临只好一摆手,让他们都回去算了。留下自己,在大石头旁边坐着,一个人默默地想着魔军的未来。直到午夜子时,他的头再一次晕痛起来,他才在大石头上躺下。他的亲兵全都葬身在下午的一场大战之中了,身边连他照顾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人给他盖上一点什么东西遮寒。他就这么可怜地睡着,直到一阵马蹄声惊天动地而来,一阵巨大的叫喊声直冲云霄而去!

子时半,埋伏在城外西门边的左右两军的骑兵队得到了命令,悄悄出动,在两军军卫长奇纯与奇清的亲自带领下,向魔军大营摸去。丑时正,他们来到了大营门口,然后派人悄悄打开了营门口的拒拒马桩。

奇纯静静地看看魔军大营,又静静地回头看看自己身边的战士,看看自己的骑兵来的路。他看到,在自己的右面,有一队刀枪在闪着冷冷的光。他知道,那是一队友军——由灵芫亲自带领的前后两军的三百名骑兵。

到了魔军大营门口,两支骑兵都停下来,在打开了进入大营的道路之后,就都默默地骑在马上,等待着时间的到来。而在魔军营地的后面,在那座不过十来丈高的山岗脚下,由斩劫带领的另外一支骑兵部队——中军和亲军的骑兵,也静静地等待着。他们是战斗的第二梯队,也是预备队。他们从子时出发,悄悄来到魔军军营后面,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魔军,就来到了最佳的偷袭阵地上!

因为在魔军军营里,经过下午一场大战后的魔军都十分疲劳,都入睡了。连敲梆子报时间的魔军,也都把梆子丢在一边,呼呼大睡。哨兵们也在哨位上,抱着刀枪入睡。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敌人也许会来偷袭,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还能够保持清醒,可以及时发现已经把自己包围起来的这三支骑兵部队。

斩劫笑起来,他知道今天晚上又是一场大胜仗到了。他轻声对自己的一个亲兵道:“既然敌人没有防备,我们何必等什么时间到呢?去告诉灵二将军,前面的骑兵要立即出动,杀入魔军大营!”

这个命令下达了不多一会儿,就听到前面灵芫的大喊声一起:“放火,杀!”六百名骑兵一跃而起,一齐冲向魔军大营而去。顿时两路火光冲天,东圣大军直冲入魔营,大刀阔斧地砍杀起来了。

魔军大营立即大乱,人魔们连忙爬起来,幸好是野营,没有脱去衣服,因此他们虽然没有能够及时找到自己的兵器,及时抵御东圣大军的冲击,可是他们还是可以及时爬起来,及时逃命的。只是已经睡死的,那就不知道怎么逃得脱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