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圣军的两个中队都只剩下一半多一些的力量。他们合起来,让刀盾兵骑上空余的战马,多出来的战士则两人同乘一匹,直往东边冲去。

这样,暂时性地,羽子烈手下全都成了“骑兵”。他们如疾风一般驰向东方,向着已经发出鱼肚白的地方驰去。尸魔在他的身后,组织起自己的力量,紧紧追赶。而在前面,天魔亲自带着一大股魔军出现在魔军营地的后方,羽子烈的必经之地上,大声叫喊着:“活捉羽子烈!活捉羽子烈!”

羽子烈十分激动,却没有注意到天魔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既然他这次行动是绝密的,连斩劫事先也不知道,那天魔是如何知道他的名字的呢?本来应该疑惑的羽子烈,却没有疑惑,他只是频频打马,直冲向魔军的拦截。很快,东圣骑兵就和前来拦截自己的魔军短刀兵中队战到了一起。

说实话,骑兵最怕的就是短刀兵。这些家伙一手持盾,可以有效地防御骑兵的马蹄和长兵器,一手执刀又可以上削人下砍马,十分厉害。可是今天不知是怎么搞的,东圣骑兵们老是在和短刀兵作战,骑兵的优势无法发挥,反而处处受到制约,处处挨打,这令他们的士气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可是只有冲出去,才有可能战胜敌人,得到生命!所有的东圣战士都知道这一点。在羽子烈的亲自带领下,他们虽然觉得十分困难,仍然向着魔军的短刀兵发起了一阵又一阵勇猛的冲击,希望能够冲出重围,回到自己的军营中去!

但是魔军这次派出来的,是两个刀盾兵中队,一共达到六百来人,是东圣骑兵队的两倍之多!而在这两个中队的后面,还有一个弓箭兵中队的支援,这样,东圣骑兵就无法一鼓作气冲过去,突破魔军的阻拦,不得不立即陷入了胶着的战斗之中了。但是这样的战斗在现在是最危险的:魔军随时可能派名将和大部队支援,把他们这两三百东圣士兵包了饺子!而一旦魔军的支援一到,羽子烈和他手下的战士们就只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果然,没有过去多久,魔军的援军就快到了。由黑魔和血魔带领的整整两个魔军团出现在战场的两侧,很快就可以迂回到羽子烈的后方。前面是天魔,后面是三个魔帅,羽子烈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快到了!

男子汉,死都要死到战斗的最后一息!羽子烈暗暗下了决心。今天自己是中计了,但是自己绝对不可以认输!他取出了自己的所有法宝:旋龙斧、龙盾、黑龙镖、五龙盘光,准备决一死战了。

正当这时,魔军营地东面,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响了起来,至少五支东圣骑兵向着魔军的背后冲了过来。羽子烈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支长枪兵中队已经悄悄地杀进了自己身前的魔军弓箭兵队列中,另外一个长枪兵中队则已经闯进了正在围攻自己的魔军短刀兵队列里面。长枪举起,短刀兵就顿时死伤累累了。

羽子烈大喜,就看到自己的副手,奇龙副军卫长蓦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大声叫道:“军卫长,我们奉命来迎接您了!快走吧!”

“奉命?这么说,圣尊已经知道我擅自行动的事了?”羽子烈心中嘀咕一下,不过现在显然不适宜问这个,他一拍战马,带着自己的部队,跟在奇龙后面,猛冲过去。天魔虽然挡在羽子烈的前面,但他也没有想到东圣军队的支援来得如此及时,如此恰到好处,被东圣军队前后夹攻,魔军的队列顿时大乱,竟被羽子烈抓住机会,大声呼喊着,带领着自己手下的众多战士,一下子就冲了过去!

一冲过魔军的封锁,羽子烈立即马不停蹄地催军前进,迅速通过了魔军的大营。这时天已经大亮,到了卯时中刻了。魔军纷纷追赶,一直追到东圣军队的营地前面,却受到了埋伏在营地两面的东圣弓箭手们的乱箭迎接,顿时在箭雨下面倒下了一大片,剩下的连忙收军,撤了回去。

这样,出征两天,混战三场,羽子烈的断敌粮道之计,就这么告吹了。战斗结果,目的没有达到,反而让自己失踪了一个中队长,牺牲了三百多战士。而各军出动支援他的骑兵,也牺牲了近百名之多!回到营地的羽子烈,彻底蔫了!

特别是在第二天一早,当羽子烈来到大帐内,看到黑着脸的奇医,他更是蔫得毫无精神,垂头丧气地站在众将的队列中间,一言不发。

今天的军事会议的确有些特别。往常,都是斩劫端坐在大帐正中的台案后面,奇医坐在旁边,帐内没有守卫,帐外也没有护从。可是今天,将领们一来到大帐前面,就看到帐门口排起了整整齐齐的两排刀斧手、水火棍。走进帐中,两边又是两排刀盾兵排列。台案后面,坐的不再是斩劫,而是奇医。这位平常都是笑嘻嘻的老人,今天沉下了脸。再看斩劫,他也沉着脸,正站在台案左侧。

看到这一幕,将领们都大致明白了今天将会发生什么事,都开始为羽子烈暗自担心起来。羽子空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兄弟,那眼中有着深深的埋怨、关切,和愤怒!羽子烈则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看到众将都走进了帐中,奇医虎着脸,雪白的胡子无风自动。他伸手拿起面前台案上一块厚重的木块,用力拍了一下台案,沉声喝道:“我奇医,作为三族联军总监军,本来是负有整肃军纪,监察六军的职责。不过因为众将士恪守纪律,尽责用命,所以我一向都没有行使过总监军的职权。可是今天,我要借总军卫的军帐,处置一件事情,整顿一下军令!这件事,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就是羽子烈的事情!”

停一下,他又厉声喝道:“羽子烈,出来!跪下!”

羽子烈不由得全身一个激灵,一步就跨了出来,重重地地跪到将领们中间,面朝台案,脸如死灰。他的副手奇龙也一步跨出来,跟着跪倒在地上。

奇医皱一下眉头,斩劫在旁边先道:“奇龙,此事与你无关,你先起来,站过一边。”

奇龙则拱手道:“我是后军副军卫长,后军所有行动均与我有关,奇龙不敢有背军令,逃避责罚!”

羽子烈转头轻声道:“奇龙,你起去吧,我没有听你的谏劝,其错在我。再说,后军不能两个军卫长同时遭到责罚,你先负责后军军务。”

奇龙还要说话,却听奇医喝道:“羽子烈,你既然说其错在你,那你就先说说你错在哪儿?”

羽子烈抬起头来,朗声道:“子烈出战失败,导致数百战士牺牲,损失重大,请总监军严加责罚!”

奇医皱一下眉头,冷冷地道:“出战失败,损失重大?你认为你的错误,仅在于此吗?看来你还没有认识到你的错误所在!”

看着羽子烈,奇医摇头叹息一下,又道:“你不遵军令,擅自行动,竟然带两个中队,不请示不报告就往敌后出征,造成如此重大的损失,这不仅仅是一般的出战失败,而是不遵守军队纪律!你犯的是乱军之罪!”

听到奇医说到羽子烈是犯了乱军之罪,众将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们都知道,按照东圣军队的律法,乱军当斩!

羽子烈深深地低下了头,脸色一下子变得灰败。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自作主张,竟然会犯下如此严重的军令。大军出征之初,斩劫和奇医曾共同发布过军纪,众将领都曾经熟记,他羽子烈也是背了好多次,自以为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可是真是鬼使神差,他羽子烈竟然就犯了这一条!

奇医看着羽子烈,眼中都有些湿润。这七兄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对这七兄弟,就如同对自己的亲孙子一样。看着他们一个个长成,有了一身出色的本领,担当起大任,他心中万分高兴。可是羽子烈犯了当斩的军令!他知道这个青年,是一个性烈如火、敢打敢拼的大将,十分英勇,他更知道七兄弟之间情胜真兄弟,他自己也对子烈十分看重,带着深深的感情。可是他更明白军令的重要。他不敢再想下去,深深地叹一口气,继续虎着脸问道:“羽子烈,我如此说,你有没有意见?不管你有什么话,现在你都大可以说出来!”

羽子烈低着头,沉痛地道:“没有意见。只怪我没有细心研读军令,擅自作主,误听人言,导致如此结果。请总监军执行军令吧!”

奇医“唔”了一声,没有说话。斩劫接过去问道:“子烈,你说你误听人言,你误听了谁的话,才作出如此错误的决定的?”

羽子烈低着头,却不说一句话。他只想自己一个人承担自己的罪责,不愿连累他人。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为什么会犯这个错,还不是因为了奇蝶舞的劝告吗?

奇医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是听了谁的话?”

羽子烈还是没有说话。奇龙看看他,接过去禀道:“是后军刀盾中队的奇梦缘中队长。她建议军卫长出征敌后,断敌粮道的!”

羽子烈回头看了奇龙一眼,仍然没有说话。

奇医皱起了眉头:“奇梦缘?她人呢?”

奇龙回答道:“她在战斗即将开始的时候,离奇地失踪了!”

“哦?”斩劫惊讶地叫了一声,其他将领也都惊异地侧过了头。

奇龙把自己从后军刀盾兵副中队长那儿听来的,奇梦缘失踪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向着大伙讲述了一遍。越听下去,众将领就都把眉头皱得越紧,心中也就越来越觉得羽子烈真是不可饶恕!

听奇龙讲完,斩劫望着奇医,皱紧眉头道:“这奇梦缘,会不会真有什么问题?”

奇医捊着自己的胡子,也紧皱着眉头,道:“这个姑娘,本来是个孤儿,七岁到我们道族秀春城,成为奇秦族长的养女。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没有什么异常的现象,应该说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可是……”

斩劫接过去道:“可是,,从她失踪前后的所做所言来看,又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对了,既然她和奇蝶舞被并称为蝶梦双姬,又长期共事,那我们找奇蝶舞来,不也可以了解到她一些问题吗?”

奇医点头笑道:“对啊!好,快叫都督营医士中队中队长奇蝶舞来见我!”

奇蝶舞很快来到营帐里,参见了斩劫和奇医。

听到奇医问起奇梦缘的事,奇蝶舞心中咯噔了一下。奇梦缘的来历,她奇蝶舞比谁都清楚,但是她不愿意说出来,因为她不愿别人由此及彼,引起对自己的怀疑。于是她想了想,只拣好的说:

“我对她也不是十分了解,在担任道族管事之前,我也只见过她一面。我只知道,奇秦族长让我参加秘密训练,那个训练一共只有五个人参加,我和奇梦缘都在里面。训练的强度非常大,我们五个人中间有三个人都被练死了,只余下我和奇梦缘两个人。后来我们因为在训练中都受过伤,都不愿过多的人看到我们的真面目,便不约而同地带上了面纱,又同时出任道族的左右管事,因此被人们称做‘蝶梦双姬’。工作中我们都是分工合作,听从奇花总管的安排;私下来我们也没有多少来往,只不过因为一起参加过训练,平时说的话较多一些而已。她给我的印象是沉默,不爱多说话,也不愿意多与人交往。其他的,我就说不上来了!”

奇医“唔”了一声,斩劫接口问道:“她的行事,是否十分诡密?”

奇蝶舞看看斩劫,回答道:“回圣尊,她的行事与她的性格一样,也是不愿有过多的人知道,都一向比较隐密。”

奇医点点头,道:“是的,我也回想起来,就是在秀春城的时候,她也时常不在城中,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人知道。我们也曾经问过奇秦族长,他说这个女子没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就没有多问了。”

斩劫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从奇梦缘的所作所为上看出,这个神奇的女子多半就是魔军的奸细,可是他没有证据,因此他现在还不能下判断。众将领都是面面相觑,都在想着奇梦缘会不会是魔族派来的奸细?可是想想又不像——如果真是魔族的奸细,那她有没有入魔呢?如果她入了魔,怎么会这么久来都没有人发觉呢?除非她一早就是魔,那么她怎么会在七岁时就被奇秦道长给拾到当养女呢?

摆摆头,众将谁都没有说话。奇医清清嗓子,挥手让奇蝶舞退下,又道:“奇梦缘是不是魔军的奸细,这这家谁也不知道,可是她失踪了,这是事实。众将下来,都要四处留心,既要防备她真是魔军的奸细,上了她的当,又要防备她有什么危险,你们要及时帮助!”

众将都齐声应:“是!”

奇医看看羽子烈,又道:“但是羽子烈身为军卫长,对全军的行动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有人向你建议,但是能不能行动还是应该由你做主!这次行动如此错误,你自然有推脱不了的责任。我这样说,你是否心服?”

羽子烈低着头,回答道:“完全心服!”

奇医停了一会儿,才又道:“那,好!你擅自行动,犯下了乱军之罪。你可知道,乱军之罪,该当如何惩罚?”

羽子烈仍然低着头,沉声答道:“乱军当斩!”

奇医捊着胡子,停了一会儿,才又问:“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羽子烈抬起头来,看着奇医,道:“其他的话没有,只是没有看到魔军被扫平,没有看到族人们过上好的生活,心中有所不安。没有能够死在战场上,更有所不甘!我死之后,一是希望众将以我为戒,切实恪守军令,不要犯我犯下的错误;二是希望这个消息能够瞒过母亲,就告诉她说我是在人魔大战的战场上牺牲的!三是希望圣尊大人带领整个东圣人类,早日扫平魔族,建设美好家园!”

说完,他又低下头去,道:“后军职务,希望交给奇龙掌管。我的话没有了,一切全凭总监军大人处置!”

奇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叫道:“那我就要执行军令了!”

说罢,他看看众将。众将也都望着他,听着他如何发落羽子烈。奇医伸手到台案上,想抓起一支令牌,却抓了个空。他定一下神,才拿起一支令牌,看着帐门出了一回神,才又望望跪在当面的羽子烈,举起令牌,叫道:“乱军之罪,按律当斩!来人啦,把羽子烈带出去,夺去衣冠盔甲,当场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