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晓,但这个偏远的小村,还仍旧沉浸在深深的寂静之中。

这是离开城南村的第五天。斩劫每天黎明出发,入夜休息,每日要奔走四百来里。几天来,他足足奔驰了一千七百多里,终于来到了飞流村,这是飞流河西岸的最后一个村子了,村子的那边,就是飞流河。

每到一个村子,他都借宿在村口第一家,每一个夜晚,他都会在门缝边,等待着尸队的到来。这几天来,他先后看见四五个尸队,在大道上通过,但他没有看到灵茜,也没看到灵千秋或是其他熟悉的人。每看过一个不是灵茜的人,他心里就会落下去一分,好似灵茜就离他远去了一分似的。但所有的赶尸老人都告诉他,一定要坚持,只要心诚,就一定会找到自己的爱人。他一次次在心里默默地对灵茜说:“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为了你,我一定会坚持下去,战胜一切困难。为了你,我的爱人!”

于是,这一天,天刚露白,他就从他所借宿的飞流村村口,赵天汉老人家出来,翻身骑上那匹大白马,向飞流河边前进了。

刚出村,他就发现大道上有些不对,前面有两个小小的影子。他仔细一看,却是小金熊与小红兔。

小红兔眼睛本来就是红红的,现在不但红,而且还肿了,看来灵茜遇难后,它也哭了不少。斩劫想到灵茜一向喊它的名字,就大声招呼道:“憨憨兔!”

小金熊听到斩劫的叫声,回头望望斩劫,大喜地跳起来,又俯身向小红兔说点什么。斩劫看着它那亲热而又笨拙的姿势,不由得哑然失笑。马蹄足步不停,不一会儿就到了两只小仙兽边,那小金熊一拉小红兔,翻身就跳上了马背,伏在斩劫背上,厚厚的熊掌轻轻地抱着斩劫脖子,鼻子在斩劫背上拱着。斩劫大笑:“你这只小笨熊,几天不见就这样啦?快坐好吧,我要加速了!”两只小仙兽立即坐直身子,斩劫大喝一声:“驾!”扬鞭一击,那大白马四蹄飞舞,绝尘而去。

一路跑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江边。在水边,大白马停住脚步。斩劫挽着缰,看着眼前的江景,一时没有说话。

这一条江是东圣大陆上最为宽阔的江河,在没有看见过大海的斩劫看来,这江景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词语可以形容。他放眼看去,白茫茫地望不到边的,全是水。江面上,初升的朝阳照射着,泛起层层金麟。他看看脚底下,江水湍急,水流打着一个个漩,纠集着打闹着流向远方;抬头看看,往上看不到边,往下找不到岸,往前更是白波一片。在极目可以看到的地方,江雾迷蒙,水天不辨,只隐约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仿佛那就是对岸的群山。

斩劫的眉头皱到了一块:这条大江,该如何过去呢?没有人,也没有船。他看看**的白马,心中想着:马怕不怕水呢?他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过他。他扭头问金熊,那小金熊却回答:“我想马儿应该不怕水吧?因为在仙兽部落里,小飞马也不怕小河啊——它怕灭魔河,但那是因为灭魔河水有毒吧。”

斩劫怒道:“真是不折不扣的笨熊!仙兽部落那条小河,能和这条大江比吗?再说那是小飞马,仙兽,我这匹白马却是凡马啊!”

但似乎那白马对斩劫的这个判断不满意了,焦躁着,挣扎着要走下水去,任斩劫怎么拉缰绳也拉不住它倔强的脖子。斩劫望着它,道:“你不怕水吗?”

白马鼻子里打着响鼻,不发一声,还是向江里挣。

斩劫没办法,只得道:“那好吧,就只好任由你去试一试了,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放开缰,让白马自由前进。

白马到了水边,正要下水,两只小仙兽却立即腾身飞起,似是不敢和白马去冒这个险。白马仰头看看它们,鼻子里哼了一声,纵身就跑到江里去了。斩劫听见耳边巨大的水声,吓得紧闭起眼睛,可是白马跑了好几分钟,他也没感觉到江水是不是淹没了自己,不由得悄悄睁开眼睛看看。一看之下,大为高兴:原来那白马四蹄上都伸出了大簇毫毛,足有一尺长,撒在水面上,自由奔跑,连马蹄都不打湿一下。

这样一路奔跑,渐渐奔进江心。蓦然间,斩劫只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不由得紧拉一下缰绳,那马长嘶一声,在江心停住了脚。就在此时,白马嘶声未落,江心里忽然一阵巨浪揭天而起,一卷就有二三十丈高!而浪起之处,正好就是白马立足处前面两三丈!空中的两只小仙兽正飞到江心,忽然巨浪腾空而起,吓得它们立即降落下来,蹲到白马后背上。

斩劫一惊,青钢剑就滑到了手中。眼看着那排巨浪从天而降,他立时把长剑一领,刺向浪中,“水意”玄功发出。现在的斩劫已经不是当初驰援仙兽部落时,大战水魔的那个小伙子了。他已经悟通以意制力,以心借意的道理,虽然同是九生玄元,但现在他的神功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所借的就不是水的表象,而是水的本质。因此,巨浪虽大,却在他一剑之下被制住,落入江中。斩劫正自心惊:江心里怎么会忽然卷起这般大浪,一阵大笑声从江里传来,一个碧绿色的身影从江心里冲出,脚踏水花,傲然而立——正是水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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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其他的人掀开乱石断柱跟进来的时候,灵芫仍那么跪着,奇兰琬抱起了孩子,她看出,那孩子就算是没有那一棒,也决计活不下去的。这几天的折磨,已经把他彻底地击溃,剥夺了他最后的一点生命力。她正想把这个发现告诉给灵芫,以便他心中能好受一点,却发现灵芫正喃喃地说着什么。仔细一听,他在说:“是我,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去……

灵千烨急匆匆赶到现场的时候,众人正在七嘴八舌地劝说着灵芫。

“这不应该是你的错,少城主。”“是啊,您并不知道这里面竟会有一个小孩子啊!”“就是。”“何况天姑娘说了,这小孩子就算是没有这一棒,也不可能活下去。照理说,您还让他少受了些罪……”“就是,少城主,您就别在伤心了。”“是呀,事情还太多,您要多注意身体,不要伤心了。唉,命当如此啊……”

……

奇兰琬静静地站在灵芫身边,手里还捧着那个小孩,她没有说着一句话,只是满眼泪水地看着灵芫。

了解了事情的全部过程后,灵千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好一会儿,他才伸手去拉一下灵芫:“好了,芫儿,伤心也没有什么用,我们记住,魔域又多了一笔血债!起来吧!”

灵芫忽然暴怒了:“不!明明是我杀了他……我亲手杀了他……”竟号啕大哭起来。

灵千烨忽然也大怒起来:“好了!男子汉这个样子像个什么!要发脾气找天魔发去!不是魔界造孽,我们能这样吗?要报仇,去魔域!别在这儿号!”

稍顷,灵芫好像是被他给训蒙了,哭声低了下去。灵千烨又道:“好了芫儿,不必伤心,为了我们死难的同胞,我们一定要重建起思霞城。事情还多,大家要努力工作……”

正在此时,街那边又传来一阵喧闹:“乔公子挖到了一个婴儿!还活着!”众人又是一惊,奇兰琬忙把孩子放下,对身后的人道:“他这么小……把他埋了吧!”便跑了出去。

过一会儿,她又抱着一个小女孩走进来:“二哥,快来看,她好可爱!”

灵芫一下子立起来,回过头,伸手从奇兰琬手中接过孩子,这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姑娘,见了灵芫并不害怕,还张开小嘴笑着。这个只有半岁大的孩子,虽然在瓦砾堆里埋了三五天,但脸色十分红润。灵芫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奇兰琬给她传进了一大股回天真力,给了她不少功力所致他只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让他在损失了一条生命之后,又重新得到了一条更为鲜活的生命,他狠狠地吻着小姑娘的脸,又仰面朝天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