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百里村,太西法族治下到埃里荒原的最后一站,迎来了几个飞马赶至的少年。

但落在打头的风临眼中的,却并不是一个完好的东百里村,而只能称做是一个“遗址”!

坍塌的村墙大门,首先就让风临心中凉了一下;再纵马驰进村里,大道上长着一丛一丛的蒿草,两旁倒也有许多房屋,却全都没有屋顶,连墙壁也是只有半截,高不过一人。望向屋里,桌倒椅翻,灶缺床散,那床板桌脚上,更是长起了一层白蒙蒙的腐草!整个村落中,风临等七少年没有见到过一个人影,倒是见到墙上、树上,显透出一块块的斑斑黑影,风临冰雪聪明,一看之下就皱紧了眉头——血迹!

看来,这个村子已经被屠了好久了,最少,也已经有一个月左右了!

在村堂前,风临停住了马头,回转身来,身后几兄妹也跟了上来。风临从他们脸上,一个一个看过去。这几兄妹刚看过东百里村被屠后的景象,一个个都沉穆着脸,紧抿着嘴,不出一声。

羽氏兄弟已经把剑斧取下,搁在马头上,双眼赤红赤红地,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这东百里村里,居住的不但有太西法族人民,从寒北武族三道口小村逃难来的寒北武族子民们,一大部分也暂时寄居在这村里。所以,羽氏兄弟集族人被屠与故城被毁的国破家亡之仇,这仇恨分外清晰地闪耀在他们的眼里!

灵芫的眼睛也红了,紧捏着手中的缰绳,他像是要把这缰绳勒进手心里去一般!丧家之痛加上族人遭屠之恨,让他也快到承受的边缘了!如果他这时能够背生双翼,他绝对会一展翅飞进魔域,把那二十六个万恶的乌龟王八蛋给彻底收拾掉!

奇氏兄弟还十分是稚嫩,但他们眼中也闪着仇恨的光芒,坚毅的目光盯着风临。

但更为稚嫩的徐轻蝉,却是现在这儿最为冷静的一个,她目光清澈,却是并没有一点怒到丧失心智的现象征兆!相反,她却是在飞速地开动着脑筋,策划着,盘算着:“从这儿再往东,就是飞雪峰,那就进入埃里荒原了。我们随时有暴露的危险,但我们又要尽量不暴露自己的目的,要尽可能隐密地赶到魔域,迅速给他们一个教训,然后立即撤退。毕竟,魔域的实力高出我们太多了!”

在这个时候,徐轻蝉说这番话是大有深意的。东百里村被屠,她心中自是又为魔域记下了一笔血债,但因此而为怒所激,进而丧失理智,却不是她的作风,但她却知道灵芫与羽氏兄弟,已经有了这种因怒而茫的现象。所以她要先说一番话,阻止他们,以免以后的征途中,这几兄弟发了狂,作出一些傻事来。

风临也是顾全大局、心思细致的人,虽然性情急、脾气大,却不影响他的判断力。细想一下,他立即明白了徐轻蝉这样说的原因,便点头称是:“此去向东,到魔域,你们都必须完全服从我的命令,绝对不可以自作主张!”

羽天四兄弟都齐声答应,灵芫却阴晴不定,稍带青丝的眼中,红光还是十分浓,也不知道他心中倒底在想些什么。

跨过飞雪峰,驰过三道村,策马扬鞭,一路奔驰在埃里荒原上,七名少年全都默不出声,只顾向前、向前……

风起、云卷。秋日的阳光,飘洒在荒原上;和煦的秋风,吹拂在荒草上。烈烈袭过原野,也袭过少年们的心头。

这一路驰来,虽然七少年都没有说话,但历经多次的这条大道,却仍然给他们的心田带来许多不一样的感觉。

攀上飞雪峰顶,灵芫忽然想起四个月前,战士队在徐庶的带领下,在这儿勇斗地魔。他思绪飘茫,忽然又想到灵茜和斩劫。那一次,他们就是在灵茜的设计下,悄悄掠过地魔的阻挡;更是想到灵茜以地遁术,从山石中遁过飞雪峰,却被卡在石岩里的情景,灵芫淡淡地笑了。可是转眼间,他又在心田里想到,三弟斩劫去寻找茜儿,不知道他找到没找到,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而在风临与徐轻蝉心中,却更想起了七年前。那一天,许诸独当恶魔,一招之下被打成重伤的情景,又浮现在两人的心中。风临更是不会忘记那一天,他含怒刺出的那一刀,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兵器,第一次对敌。风临的眼里湿润了,师傅,继被恶魔重伤后,又与虎王大战,最终命丧于此!更让风临心中难过的是,如果没有师傅的牺牲,也许他们就不能在这东圣大陆上立足了!

师傅!风临望向东边,虎王是被魔界所唆使的,这一笔帐,要向魔头们讨回!

背后的大刀,刀穗飘扬,刀身微颤,似是也被风临的怒气所激一般。

纵马向东,穿越三道村遗址,七少年都不由得放缓了马速。从村中大道上穿过,一个个都拉紧了缰绳,咬紧了牙关。特别是寒北武族兄弟,脸上横亘出一大股肉,眼睛里血光显现,牙齿更是咬得咯咯作响!

寒北武族三百多子民,就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贡献出了他们珍贵的生命!上至六七十的老人,下至几岁的儿童,都在以血魔为首的众魔手中,化作了飞流河底的亡魂……一想到这些,羽子烈更是一下子撤下了翔龙剑,剑身在风中,隐隐发出清越的羽吟!羽子烈一怒长啸:“羽驰大师兄!你在天有灵,看着我们,我们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羽子空没有出声,却也举起了旋龙斧。

正在群情激越的时候,徐轻蝉却偶地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人——灵芫。只见他坐在马上,左右摇摆,双眼紧闭,额头青黑,牙关紧咬,似乎十分是痛苦!

徐轻蝉吃了一惊,连忙并马过去,伸手握住灵芫的手臂:“二哥,你怎么了?”

灵芫没有反应,反而是风临听见了,也靠了过来,问道:“雷弟,不舒服吗?”一边也伸手去扶灵芫的右臂,却是在不经意间,取开了徐轻蝉的手。不过,徐轻蝉和另外的少年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奇纯与奇清也靠了过来,他俩在道族中不是专攻医术的道士,但道族一向是以医术与道法并重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们也约略地懂得一些医术。奇纯把手搭上灵芫的手腕,默运道力探试,半晌道:“不妨事。二哥这是身倦神疲,心志虚弱所致,要是有药的话,吃一点药就好了。可惜,我们的药都在兰琬妹妹那儿,这儿没有啊!”

风临却是想到在当初出发时,奇兰琬曾递给灵芫一瓶药丸,却是被灵芫所拒绝,当时奇兰琬曾道:“这药能平心静气,续命接力,也许对你们会有所帮助。”便从胸前拿出那瓶药来,递给奇纯道:“你看看,这种药行吗?”

奇纯接过来,一看大喜,道:“正是这种!”连忙把那瓶药打开,拿出一颗来,放入灵芫嘴里。这药果然是灵效,不一会儿,又见灵芫长吁了一口气,微微张开了眼睛,看一下各兄弟,轻轻道:“怎么了?我好像睡着了一样啊?”要知灵芫现在的修为,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出众的人物,也算是个高手了。大凡修武的人,身手灵活,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感到有多累的。他之所以会觉得如此疲倦,是因为这半个月来,他一直心情郁结,闷闷不乐,又是每天参加思霞城的清理,超负荷透支体力,已经隐然有生病的迹象了。学武的人,不轻易生病,但一生病就不会轻。幸得发现及时,一粒药丸下腹,及时收治了这场病。

风临笑道:“也许你是有些疲倦了,不过也亏了这颗药丸。当初我们出发时,兰琬妹子把这药拿给你,你还不打算收下,幸得我给你代收了吧。”灵芫闻言,却哼了一声,脸上有了不豫之色。

这下,奇氏兄弟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毕竟奇兰琬是他们的妹子啊!徐轻蝉眨眨眼睛,靠到灵芫身边,俯到他耳边道:“二哥,别这样,要看看奇氏兄弟的面子啊!”灵芫听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色却柔和了不少。

但风临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轻轻地冷哼了一声,顿时让徐轻蝉脸上涨起一阵红潮。此时间,连空气都有些微妙了,七少年中,除还在为怒气所激的羽氏兄弟还没有注意到之外,其他兄弟心里都有了不愉快。

风临冷哼一声,扬鞭大喝,一马驰出。众兄弟相互对望一下,也纷纷策马,随着风临,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