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飞驰,七少年从夜里直跑到白天。

每个人脸上都有泪花在闪动,每个人心里都有悲泣的阴影。自从昨夜,他们看见奇秦的元神在夜空中穿梭的轨迹后,他们就没有停止过自己的泪水了。

特别是奇清,在刹那间明白了父亲二字的含义,明白了自己实在是那么幼小,竟不知道父亲的可贵!现在父亲逝去了,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心中全部都空了,一下子失去了长久地盘亘在自己的心里的安全感,他憋屈得将要发狂了,泪水如绝堤的江河就倾了出来。

这样的感觉奇纯也十分浓烈,但更为不同的是他不但感到失去父爱的恐惧,更感到自己肩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重任。他回头看了看奇清,目光里多了几多怜惜,多了几多坚毅!从这一刻起,他觉得自己又长大了许多了。

在风临与灵芫的心中,这时却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三大族长,灵千秋第一个故去,接着羽舞刚牺牲。现在为了救他们,奇秦独挑心魔,壮烈殉难,这表示着东圣大陆上能领袖万民的三大族长的全部消亡,南华人魔之战,达到了一个人类不能承受的重压!

太西法族事务,由灵千烨代理;寒北武族一切,有羽夫人打点。盛南道族的事情,应该可以让奇秦的弟弟奇昊承担。但是,虽然风临与灵芫都不愿意那么想,但他们不得不想到:这三个人都缺乏三族长那样的雄才大略,实在不是带领三族人民战胜魔界的合格领袖,那么,将由何人来领导人魔大战?

这个问题,他们不得不想,却不是他们可以想到解决办法的。忧、愁、悲交织,再加飞马劳累,顿时让他们心中大为不适——心魔已经在他们心中种下噬心劫,现在这谁都无法形容表述的世间第一大劫发动了。

只觉得有一只小小的虫子,在心田中爬来爬去,心里忽然间奇痒无比。而只不过一瞬间,那奇痒又变成了奇痛,就如那只虫子开始咬食他们的心田一般。这一痛,只令少年们弯下了腰,在马背上立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有一个人,风临没有感觉到那虫子。他心中是另一番感觉,那噬心劫一发动,丹田内那尖锐的力道就席卷了它,风临再没有感觉到奇痒奇痛;但他心中却有一种怪异莫名的感觉,似乎自己进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四周悬浮着不知多少不知何许形状的事物。忽然间,他眼前又大放光明,他又回到了实有的世界中,心中却有了一种急需发泄的冲动,仰天而呼,一声长啸就响彻了天地!

而此时,他们刚好来到寒北武族三道小村故址之中。

在风临的长啸声中,其他的六少年都从飞驰的马上急仆下去,掉落在了大道旁。那六匹骏马都是通灵骏马,立即住脚,齐声长嘶了一声。

风临长啸甫停,已经发现六少年的异状,连忙勒马,心中一急,那道尖锐的力道再次升起,竟有包裹心脉的迹象。但这一下触及了金熊内丹的禁忌,金熊内丹立即旋转,一股强大的仙元力就释放出来,压下了那道尖锐的力道,更是让风临心境一下子恢复了空明。

风临翻身下马,来到六少年身边,只见这六人都是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人事不知。风临大惊,抱起灵芫,喊了几声,又去看看羽子烈,再看看羽子空……他看看四周,这儿是原三道村的村堂前,他们七兄弟同斗血魔的地方。现在,这儿只有断垣残壁,枯树荒草,除了几匹马外,一个活着的生灵都没有。风临真正感到了彻底的无助,低下了头去。

一阵马蹄声起,风临却没有抬头。另六个少年却没有醒转,仍然静静地躺在初阳刚照到的大道上。似乎他们都已经不再关心来者是谁,甚至不再关心身外的东西了,似乎他们都已经心成灰,噬成劫了——这,也就是心魔在他们心中所种下的——噬心劫,亘古第一大劫!

忽然间,马蹄停,一个人翻身下马,蹲到风临身边,道:“哎呀,这是怎么了?心脉紊乱,不好!心力衰竭了!”风临睁开眼一看,是奇兰琬。

风临猛地翻身坐起来,叫道:“四妹,你怎么来了?”

奇兰琬没有回答他,只看了他一眼,便叫道:“不对!”伸手就搭上他手腕,一抚脉,更是大叫:“大哥!你体内魔气极重,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快服了这药!”随手递了一颗药给风临,再回手从怀里掏出一把药来,给灵芫服了一颗,手一推,已经运起了第七层回天术,开始为灵芫逼出噬心劫奇毒。风临一看,连忙打起心神,先服下奇兰琬递给的药,那药一落肚,立即化作满腹清明,压下了体内的尖锐魔气。然后撤下大刀,守在奇兰琬身侧,为她护法。

直到中午时分,奇兰琬才一一为六少年驱完毒,运完功。擦擦头上的汗,她叹了一声。风临关心地问道:“怎么样?你还好吗?他们,现在已经没事了吧?”

奇兰琬摇摇头:“我没什么事。这毒好厉害,我没有把握驱除干净,只是把它们压制住了。以后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但应该不会再轻易发作吧。对了,你们不是去魔域,给魔头们一个教训的吗?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又是怎么搞的,怎么弄成这样?”

风临叹了一声,道:“哎,一言难尽!谁想到,我们遇上了心魔!上三魔之中最阴险的心魔!”

奇兰琬一惊,正待追问,忽然听到一声叹息,却是轻蝉醒了。风临正好转开话题,他正好不敢给奇兰婉说起自己这一行的经历,因为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奇兰琬知道了奇秦的死讯后,会发生什么情况,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让奇兰婉平平安安地听完自己的叙述。

徐轻蝉只看了他一眼,眼中就闪过一丝理解的亮光,似乎已经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这时奇兰婉问道:“什么?你们遇上了心魔?在哪儿?”

风临不理她,却转身向轻蝉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轻蝉淡淡地道:“还能怎么办?返回思霞城!本以为十分机密的一次行动,不料遇上了心魔,还有什么办法呢!”

奇兰琬不能理解为什么风临和轻蝉会转移话题,继续追问了:“怎么会遇上心魔呢?你们快给我讲讲,这几天以来,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嘛!你们倒底遇上了什么怪事?”

徐轻蝉站起来,似是不经意地随手点了还没醒转的奇纯和奇清的睡穴,以免这两个小子醒来乱说,一边看似无意地道:“这两个小子,竟然睡着了!倒也罢,也许是昨夜太疲倦了,就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

风临点点头,笑笑,返头问奇兰琬:“你怎么来的这儿?怎么不在城中陪着英妹、城主他们呢?”

“你们都走了,我一直不放心,因为你们队伍里没有医生,我怕万一你们有个什么闪失,没有人照应。于是我告诉了灵城主,就跟着来了。幸好,我来得及时,把你们保住了暂时没有问题。可是,你们倒是要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们遇上了心魔,那心魔是谁,你们又是怎么回来了的呢?”奇兰琬急切地道。

这时灵芫与羽氏兄弟也醒转来,都站了起来。徐轻蝉悄悄地给他们三人都使了一个眼色,三人都是经历过丧家之痛的人,都在一下子之间就领悟了风临与徐轻蝉的想法,灵芫道:“好了四妹,我们先回到思霞城再说吧。这儿也十分危险,也许心魔还跟在后面呢。先回城,再慢慢说也不迟啊。”说罢,不由分说就上了马,道:“兄弟们,走吧!”

羽氏兄弟接着跳上马,也道:“是啊,先回去再慢慢说吧!”

奇兰琬不明所以,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两个哥哥却到现在也没有醒转,但她却是最听灵芫的话,便放弃了在这儿问个究竟的想法,也跟着上了马。

八战士,在风临的带领下,飞马向思霞城驰去,马蹄扬起阵阵烟尘,却总是挥不去他们心中的忧郁……

在马背上的人们,除开奇兰琬外,另外的七个人,都纷纷在心里打起了鼓:该怎么向奇兰琬述说奇秦牺牲的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