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停下了步伐,隔着两三尺厚的芦苇层,再徐徐寸进,从外头丝毫察觉不到。

终于是凑到前方,我轻轻拨开一把芦苇,现于眼前的是个渡口。

这河流到了这附近有一处分叉水流,水流引入之后于坑洼地段形成一方天然的小湖,渡口就建在小湖之上。可是极为简陋,哪怕被稍微迅疾一点的水流冲击都能垮塌。可能是常常在这地捕鱼的村名随手建造。

渡口处一条长长的木板架在水面上方两三尺左右,木板旁边还停靠着一艘小小的乌篷运尸船。

这时运尸船只似寻常时候一般停泊在那,毫无动静。但我们的目光很快被这小运尸船吸引了过去,因为那血腥诡异的红光就是从运尸船只内放出来的

我和凝澄与常人不同,对阴气颇为敏锐的我们在直觉感方面都胜过常人无数。所以刚才一靠近这地我已察觉那艘停靠在岸边的乌篷运尸船有诡异。而刚才感知到的强大阴气就在里面。

有了这意识,我们赶紧凝神戒备乌篷运尸船里的动向。

夜逐渐开始深昏,终于,小路的远处开始传来丝丝**。

先是,在远处的山头上传来一声嘶吼声,如同鸟鸣,极其尖锐,又似野鬼咆哮,声声入耳。

我入耳就觉得不妙,从那悠长怪异的吼声可以判断出,这尸鬼绝对是天地间极为可怕的异类。我其实刚刚接触洗冤师术法,还不知在面对那手段凶残,诡计多端的鬼族时,是否会招架不住。

而从那悠长吵杂的声响判断,只怕是数量还不少,今夜难道真要凶多吉少了。

很快,那吼声越来越近,小路上失去了寂静,忽而一阵疾走如风的穿梭声响传入众人耳中,我和凝澄全力凝聚阴气,一场拼杀就这样积蓄。

而在这时,我侧目向身旁的神秘女子凝澄看去,那个一身淡色服饰的蒙面女子,身上竟有碧绿色的光韵放出。

我正想向梦寻询问那光韵是什么的时候,一股极为强大却又含蓄内敛的阴气从那女子身上传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吃惊得有几分突然,从这精纯含蓄的阴气来看,这女子的实力,竟然比我要高出这么多。

只是我隐隐有一种感觉,这女子身上的气息,似乎并非人类的气息,倒有点像是……

吃惊之余,我也不忘继续关注前方的变故。

没过一会,三道黑风冲到渡口的那块长木板上停住了,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肩膀让一只抖动的手用力地捏着。回头一看,原来是胡老汉极力想要遏制内心的恐惧,而不得已这么做。

我望着这个憔容满面的老人,苦涩地笑了笑,而后轻轻拍了拍那双苍老干枯的手,目光又移向了前方。

因为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鬼族,胡老汉与其我们不同,他是有过一面之缘,却终身难忘

。对于鬼族啃食村名的惨状,早就是如梦魇一般每日缠绕在他早已殚精竭虑的脑海里。

我看去,从刚才叫声中判断,应该是有些数量才对,可如今出现的仅有三只。还是说,其它的鬼族分散到别处去了?

那三只鬼族自出现开始就一直停在木板上,背对着众人,面向着那艘停泊在水面上的乌篷运尸船。三只鬼族都是用暗红色的破布包裹着身体,裹得很严实,看不清究竟长什么模样,个子极为矮小,如十岁的孩童一般,宽大的袍子倒显得有些臃肿。

红袍子在后背位置印了两个白色的骷髅头。

见到这么个玩意儿,我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它们。所以偷偷地从怀里拿出那本古书翻了一下。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时,我不禁意往凝澄的方向瞄了一眼,颇有些尴尬,毕竟这是我这种没底气的行为很丢脸。

不过见这一幕,那女子美艳的双眸倒是无丝毫变化,就当是见着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罢了。我脸上更是一红了。

就在我屏住呼吸准备应战之时,乌篷运尸船里的动静让众人顿时又止住了行动。一个黑袍裹身的“人”从乌篷运尸船里撩开帘布钻了出来。

为何觉得这个东西会像人?因为这东西的动作与其它三只尸鬼截然不同。尸鬼的动作虽然快,但是十分僵硬,它们的关节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动起来如机械一般很有节奏感。而这个从乌篷运尸船里出来的黑袍,从那撩开帘布的轻盈动作看出,与常人无异,且隐隐之中有淡淡的儒雅气质。

但是一个正常人怎么会与这些吃人的尸鬼走到一块?

我不难想到,这人极有可能是鬼巷里面法阵的操控者。但是也同时是恶名昭彰的诡异怪物,不可轻视。

那黑袍出现之后,见他身高八尺,黑袍裹体,比起那些尸鬼要高出一大节。那怪人一手躲在袖子里面,而另一只手却托着一只鸟笼。鸟笼里面关着只血红色的怪物,那怪物长得像只乌鸦,但是浑身上下一片血红,还散发着淡淡的赤芒,尤其是那双眼睛,就是远处望去也会被那犀利的眼神射杀

而在他从乌篷运尸船里出来之后,我也注意到,船篷之内放出的血色红光也消失了。

黑袍缓缓走到渡口的木板上去,仔细打量了眼前三只矮他一大节的中骷鬼。夜色昏暗,看不穿那怪人是什么表情,就连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也是模糊朦胧。但从远处依旧能够清楚地知道,那三只尸鬼对这黑袍很是畏惧,一直埋着头不敢目视他。

当然了,这些尸鬼不知道有没有长眼睛。

此时那黑袍与三只中骷鬼似乎还未注意到这帮躲在芦苇丛里人。忽而见三只中骷鬼有了新的举动,动作僵硬的它们抖抖上身,用肩膀将那头上的破布挪开,就在破布滑落的那一刻,我们顿时被吓得魂魄出窍。

即使是凝澄也惊悚得无以名状。

果不其然,这当真是天地间的一种异物。见它们满头焦黑,似被火烧焦过一般。说是个骷髅骨也不尽然,因为上面还剩下一层残破的烂肉。但就这欲罢不能的烂肉反而让这异类显得更为狰狞恶心。

与其不如仅剩个骷髅头倒显得简单艺术。

我们看到的仅是那三只尸鬼的后脑勺,而当其中一只鬼族转过头颅的那一瞬间,芦苇林里的美艳女子差一点作呕。果然,即就是再强的高手,也难以抵挡那席卷而来的恶心感。

那粘着一层烂肉的黑色骷髅头上,一只眼孔空空如也,像是被掏出一个大洞。而另一只眼孔上还粘着一只烂得流脓的眼睛,上面还有几只白蛆虫在蠕动。

远处的我们自然看不到这么清晰,但是朦胧地看着也觉得可怖万分,没曾想过这上苍爱美,为何会造出这种连看一眼都觉得残忍的异类?

我们这刻最为佩服的是那位黑袍,他就站在三只尸鬼的面前,却依旧悠哉地托着手中的鸟笼细细端详。不知他们究竟在商量着什么,又为何会出现在这渡口。

我看凝澄被吓得栗栗颤抖,心想这种时候不宜作战。可这会我们都躲在芦苇林中,若是贸然撤离,稍微有一点声响,就会被那黑袍发现。

这时,我后背又被胡老汉的手按住了,回头一望,老人呆若木鸡一般指着前方,口不能言

。我顺着我的指头望去,那三只尸鬼与黑袍竟然缓缓朝这里走了过来。

黑袍手里托着的那只血红色的乌鸦,时不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似乎在宣告死亡的来临。

难道我们被发现了?

三只尸鬼露出狰狞恶心的骷髅头,那两排罗露在外面没有任何遮拦的牙齿缝里时不时流出散发着浓烈腥味的臭水。

寻常人自然闻不到,但全神戒备,感官极其敏锐的我和凝澄早早就闻到那扑鼻而来的腐臭味。

在此大为不妙之时,身后的老人家忽而蹿了起来,口里面不知道大呼着什么,像是愤怒,又像是恐惧。总之胡老汉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性情,在我和凝澄毫无留意之下怒吼着扑出芦苇林,拖着笨拙的双腿冲向了那朝着他们走来的三只尸鬼。

只见位于中间的一只尸鬼,口里面咕噜一声,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斜着脑袋盯住向他们扑来的瘦小老儿。

而后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面抽出一把银色的弯钩状武器。胡老汉毕竟年老,行动缓慢。

它们并不觉得眼前的老头是个威胁,仅是停住了脚步,将手中的武器举在胸前,好给他致命的一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和凝澄迅速扑出。

凝澄的速度比我快,她没等胡老汉靠近那三只鬼族,直接抓住他的裤腰带向后一甩,将他抛回好几米的距离。

而后见她并指如刀劈向尸鬼,一道金光穿透了那只举着弯钩武器的尸鬼全身,从头到脚,毫不留情,而后“嘶”的一声,被斩为两半,那些烂肉像两坨泥巴一样软了下去。

旁边两只尸鬼见状,纷纷向侧身跳开,又是都举出弯钩武器,准备应敌作战。

她斩杀了一只尸鬼之后,退回几米,到了我和胡老汉身旁,场中唯一毫无所动的就是我二人目光所盯着的那人,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