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金阶玉堂青松在,任尔东南西北风

四十五节

国王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狄阿鸟也不想找他,便卧了个地方睡觉,可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听着外面的风起云涌闭目养神。wwW!QuanBen-XiaoShuo!coM他想来,具体事项也是这样安排的,等到夜间,中尉下的兵将在移护宫外时猝然生变,一部分拥住国王,一部分威逼太后。

但这到底能不能成功呢?他静静地想,却听到人爬来的声音,抬头一看,却是国王。

国王像是在回答他的疑问,却更像是看其间有没有什么疏漏,说:“夜间军士移营到行宫外,用过早饭后起驾。只要咱熬到那时候,就一定会成功。孤亲政后一定重赏你,你想要什么官职,孤都给。”

小许子浑身发抖地进来,吓了两人一跳。他说:“外面下雨了,我冷得很!”果然,外面响起呼啦啦的水声,他浑身都湿了。

“是的。到了明天,孤会重重地赏你!”国王看了下小许子,又接着许诺,声音一阵激动和发抖,“公爵?!丞相。孤都愿意!但要出了事,你一定要在孤身边。”

小许子也督促问狄阿鸟要什么。狄阿鸟却答不上来要什么,便使劲想什么才是自己非要不可的。

小许子说:“让陛下赏你一百个美女好不好?”

狄阿鸟也难知道好与不好,仍然默默地想。

“快说呀。要不赏你个许多的奴仆?!杀掉你的仇人?!让你家世世代代都荣华富贵?!”小许子又问。

狄阿鸟想想,突然想起自己的老家,而那里又在打仗,便低声说:“赏我过年回我的家乡吧。”

“这哪够?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国王粗暴地打断他的话。

狄阿鸟又想,却还是想不到自己非要不可的,但也不是没有想要的。他傻傻地说:“我要天下太平,人们都有好日子过。要陛下论功行赏,不能让立了战功,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捂着脸哭泣,行不行?!”

“将来,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要什么就快说。”小许子明显不当他已经要了,便不耐烦地督促。

“我已经说了,我想要天下太平,人们都好好的过日子。打仗立功的兄弟不用抱住头哭。”狄阿鸟肯定地说,眼睛透出幸福的光芒。

“别跟他说,他有病!”国王哼了一句,又拄住自己的剑乱走。

“我没病的!”狄阿鸟争执,激烈地回说,“难道你亲政不是为了天下太平吗?”

“我一亲政,天下就太平了!”国王坚信地说,“我是国王,子民们需要我。”

狄阿鸟突然被一阵落辉晃了眼睛,心底无端端地失望。他躺在地板上发愣,心想:“阿爸说,穷许多君王贤臣的一生,也只能往太平上迈近一步。风月说得容易一些,却也要为君者兼修各种苦差。而他坚信,自己一亲政,就能天下太平了?!”

夜风突然大作,“乓”地吹开窗户,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外面雨格外地大,被风一吹,漂激进来许多水星。狄阿鸟突然木了,若大雨不停,这样的天自然不能按原计划回去,国王的计划整个流产。国王回驾,移兵相护时动乱,能把征兆降低到最难发现。可如今延误归期,定会露出蛛丝马迹。

正说着,外面传来异动,小许子就嘘声叫大家去听。两人侧耳,也似乎听到点什么。顿时,几双惊恐的眼睛就在昏涩的屋子里闪亮不已。但过了一会,动静依然,却什么事也没有,看来是虚惊一场。狄阿鸟关上窗户,走回来坐到安抚国王的小许子面前,和他们相互对看。三人就这样,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入了下半夜,见什么事也没发生,便趴在地板上睡觉,任一具尸体躺在帷幄后面。

突然,几个侍卫猛闯进殿,配鞘敲在靴子上急响。

国王和小许子先后惊醒,便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到处都是叫嚷声。

狄阿鸟猛地起身,大叫:“杀来了?!”

几个侍卫把守殿门,焦躁不安地持刀回顾。为首的迈进门,跪而请求说:“陛下快走!”

国王大喜,觉得是拥自己亲政的人杀来了,便大叫:“太后已去,汝等快拜汝君!”狄阿鸟一肚子的狐疑,却也拔了刀,站在国王身边,说:“要干什么?都退下!”

侍卫都连忙跪下,头撞得地板砰砰响,真是泣血般恳求:“陛下。军士在宫门鼓噪,正在逼迫太后颁旨,要废除昏——,请立纲亲王。陛下快走吧!”

三人都被雷击中般还不过来气,傻愣在当场。国王也还口口声声万无一失,竟然给他人做了嫁衣,大声哭出声来。侍卫喉头生烟,发疯一样磕头,大声泣道:“陛下需回长月诏令天下,不可轻身。”

三人慌了手脚,国王一把拉过狄阿鸟,请换衣服。狄阿鸟脑子充血,想也不想,飞快除衣,换上国王不合身的大甲胄,顺便还挂了护脸。他横刀在空殿,浑然不知做何,好久,才冲出门,冲急走无影的国王喊:“陛下当不忘我的请求,一定要让天下太平!”

“快!你到前面吸引叛军!”一名稳重的侍卫回来,大声地指挥狄阿鸟,接着殿后而去。

等国王一行走后,狄阿鸟再也忍不住流泪,甚至想坐在地上大声哭。旋即,他想到自己要吸引叛军的注意,便走出宫室,在甬道高喊:“我在这里,孤在这里,大伙都聚集起来,跟我去杀叛军。”

不少侍卫,护军只求自保,不肯聚集。狄阿鸟看宫女太监乱穿,也只是大声阻拦,并不忍心砍击。他穿过寝宫,直走中殿,继续向前,却还只是孤身一人,想及自己虽浑身龙首甲,却难以引起重视,便大声急喊:“忠臣在哪!?朝廷还没有忠臣?”

※※※

天色渐渐接近天明,杂乱无章的叫嚣此起彼伏,却不见有人冲杀进来。狄阿鸟登临台阁,向外望去,清楚地看到,数不清的火把延绵极远,点点如星河。这些将士们都很克制,在萧萧夜风中慷慨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这雄壮的歌声和豪迈悲壮的气势铺天盖地,如同滔滔滚水。

太后颁布诏书了没有,狄阿鸟并不知道。他用刀剁开自己在庖厨那里取来的肉,取了护脸,边喝酒边猛吃,还不停地附和自己强拉来的人歌唱:“将军断头,壮士捐躯!生亦何欢,死亦何歌!”突然,一个宫女大愣,指住狄阿鸟说:“我见过国王的,他不是国王!”

狄阿鸟不禁一愣,突然醒悟到自己真不是国王,心想:我虽然没掩护到国王,但国王早该过河多时。我活够了吗?干嘛非要等到乱兵杀入?为何不换上衣服逃遁?

他放肆大笑,摸了摸宫女的脸蛋,嚷道:“怎么样?!装扮得像不像?!”

他这就脱掉龙首甲,掷在地下。但他的外衣也和国王换了,苦于无奈,这时威宦官脱衣,套在自己身上。他大步走下去,直奔离自己舍房最近的宫墙。片刻后,他已经越过高墙,逃亡宫外的舍房旁。

不远处有一个外厩,那里就泊着“笨笨”。许多马匹已经被人拉去,马厩的小官也被谁杀在马厩边,只余下一口气,时不时扑动一下手臂。狄阿鸟见马匹大都不在,一想“笨笨”,立刻失色。他低声叫唤,焦急打哨,正怕“笨笨”被谁卷裹去,却听到一声响鼻。狄阿鸟转身一看,看到已经脱糟的坐骑从外面跑来,身上却带了鞭伤。

毫无疑问,它本被人拉去,却不听使唤,被打了一顿后丢弃。狄阿鸟回舍房取弓箭,水囊粮袋,突然想起自己的鞍子还在马厩,不由骑马回外厩,在门房边备马。突然,有人声传来,他连忙拉马躲在晨幕中。

数十人仗刀执剑,先后抢入,留两人在灯笼旁等待。

狄阿鸟在一旁潜伏着,安抚马匹,等他们离去,看看,等候的中年人正劝另一个人,而另外那个胡须发白的老者急不可耐地嚷嚷。

“大人又能走到哪里?”

“回长月,请林亲王大军!”

“您好好生糊涂?以纲亲王的态度看,他会善待太后,要么尊为太后,要么尊为太皇太后,林亲王若兴兵,首先失了孝道。再说,亲王受众军士拥戴,经太后下诏,又是正统,要保富贵,非纲亲王莫属!”

“长月尚有数万精兵猛将!一战而胜,何来什么富贵!众人皆降,而我独归,怎会少得了富贵?”

老者终究不听,见从人三三两两地拽马出门,连忙抢马。他抢到一匹,将上,方知无鞍,不由得顿足大骂。狄阿鸟潜伏得不耐烦,见他们也是回长月的,一心结伴,牵马行到跟前说:“我们一道吧?”

老人打量了狄阿鸟两眼,声色俱厉,拿一根把玩的短刀指挥:“夺他的马鞍子!”

狄阿鸟扔缰拔刀,指着他们怒嚷:“你们是贼吗?”

“我看你才是贼!”老人看周围的人发愣,不知到他们是畏惧还是不愿意做贼,义正辞严地说,“衣冠不整,手持凶器,必是匪类。人人得而诸之。”

“你?!”狄阿鸟觉得讽刺,不由大声斥责说:“你等都是忘恩负义!以富贵论君王?!还说我是贼。你们才是贼。民贼!”

老人羞恼奋头,呼众人围击。

狄阿鸟大怒,拔刀砍迎。

老人惶惶便逃,跑过去想拉狄阿鸟的马,却发觉那马甚烈,扬蹄作踢式。

狄阿鸟怕自己寡不敌众,又见他们发出呼喊声,夺路逃走。

老人被人抬腰扶上,纵马令从人追赶。狄阿鸟本就不认得路,想和他们一起回长月,此时只好毫无目的地乱走。他骑术精良,马匹又好,渐渐将一行人撇不见影。

走了好长一阵,前面有一渡头,河水泛波。狄阿鸟苦无渡船,只好在渡头徘徊。

汤汤河水和晨风清凉让人清醒。他努力理出点头绪,想想怎么做对,怎么做错,突然间转脸,看到远处有一位牵马少年,像极了小许子,大惊失色地奔跟前。

小许子浑身都**的,哭得跟泪人一样,听到马蹄如飞,却不回头。狄阿鸟冲至跟前,只见中了一箭的秦汾浑身湿漉漉的,被挂在马上,一颠一吐水。狄阿鸟跳下马,自小许子身侧撵,不两下被绊了一跟头,却又连忙爬起来,大声问:“陛下怎么了?你们不是早过了河?!”

小许子揉着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狄阿鸟,神色却仍然呆呆若木鸡,她喃喃地说:“他们打了起来,我和陛下就跑,使劲地踢马跑。不知道跑了多久,陛下掉到河里,我跳了进去拉,这才知道他中了一箭。”

狄阿鸟连忙抱下国王,却发现他还有气息,便惊喜地说:“陛下还活着。你们骑着马跑,箭入很浅,可能是被水呛着了,一时昏了过去!我以前也中过,没死!”

说完,他不顾喜形于色的小许子会怎么样,拔刀砍断箭枝,抱了国王上自己的马,给小许子说:“你能骑马吧?现在天色大亮,定会有许多人搜寻国王领赏。我们找个人家藏几天,然后再走。”

小许子也很急,却骑不得马。狄阿鸟左思右想,便把秦汾抱回来,用兜带扣系在马背上,而自己扶了小许子同乘。小许子大急,推了他一把说:“你走路?!你走路!”“走路多慢?!”狄阿鸟答了一声,再不管她,掖两马飞纵。

赶路间,口鼻中犹能闻到小许子身上的香味,他大为恶心,辱骂说:“你这没蛋蛋的人真是?竟然在身上涂了香料!”

“碍你什么事?”小许子急忙争辩说。

一想之下,确实碍不着自己什么事。

这句话却将狄阿鸟拉到往日的交恶中,他狠笑几下,粗声粗气地说:“让我娶猪妻呢?”

“那是因为你家是太后一党。你阿爸本来只是个养马的小官,一年之内连提数级,打了败仗还被嘉奖。你家刚才长月的时候穷困潦倒,跟要饭的一样,如今却贵为列侯,府地,庄园,应有尽有。要不是你阿爸巴儿狗一样跟上太后,你们家又怎么可能有这样富贵?!……”

小许子正要喋喋不休地往下说,狄阿鸟“吁”的一声勒住马。

小许子这才明白自己需要仰人鼻息,不安地问:“你想干什么?!”

狄阿鸟推下他,自己也跳了下去,面无表情地问:“你听谁说的?”

小许子一阵害怕,几乎瘫倒在地,连忙摆手解释:“我误会了。可人人都这么说的。”

狄阿鸟重重地给他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扑上去抓住他的衣襟按实,怒叫:“你这阉狗!”

小许子半天才回过气,悠长地哭了一声。狄阿鸟想给他一拳,却有怕这家伙顶不住他一拳,便抓着他的衣服晃他。突然,他感觉到对方的胸口奇怪无比,就用拳头摁了两下,见每摁一下,小许子就痛呼一声,惊讶地问:“你把偷来的东西藏到里头?果然大内的盗贼。”说完,下手去摸,却摸到缝合的布带。

小许子挣扎、惊叫、抓舞,大叫:“不要!”

“我偏要知道你藏了什么!”狄阿鸟一把拽开他的衣裳,看到一身的皮肤滑嫩如处子,胸口上绑了奇形布带,不由得好奇。他发觉那儿很柔软,摸出自己身上的小刀挑了去,两眼便发直,口水一下直流,原来里面竟“扑”地跳出两只小白鸽大的**,还不大,却非常地诱人。

小许子鱿鱼一样地扭曲,眼泪不住地流下,大声地说:“陛下会杀了你的!他亲口说过,亲政后立我为妃!”

狄阿鸟咽着口水,用手摸了摸,凭感觉验一下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一回神,他想起小许子过去的奇怪事,情不自禁地说:“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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