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阿鸟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叔叔会带领大军,就要以举天灭地的威势杀往庆德,而他想要到卢九公那里要人马来救援的秦汾很快会演变成一个最典型的汉奸国王,在背后劝降,促成一场不下于兽人和狗人残暴程度的战争。wWw,qUAnbEn-xIaosHuo,cOM

他们离开野牙,一路在山间、河沃、树林奔行,傍晚时宿在一个马头模样的丛林坡上。斩出营地后,大伙这才为没带够干粮的事忙碌,希望打点野味。狄阿鸟的弓早不知道丢在哪了。他想想,用腿也跑不过野物,就削了根小树,就留下陈绍武他们生火,在附近收集点能吃的蘑菇和山笋,而自己和赵过趟着草棵子游猎。

大群大群地的麻雀被他们的快速的脚步惊炸,从这个树林飞到那个树林。一只野羊突然从树后出来,对着他们撒了两下蹄子,这才转身逃走。两人多想已经来不及了,一左一右地追赶,大声地相互嚷。

愤怒的野羊见以极高的速度也甩不掉见了它就精神奋发的两大猎人,终于开始往一面陡坡上跳跃。无论是山里长大的赵过,还是经常更经验的狄阿鸟都知道,这是野羊的必杀技之一——先冲上陡峭的高地,然后猛地用羚角往下撞。

“小心!”提着尖树的赵过弓起猿人一样的姿势,猛地跺脚,大声提醒依然猛追的狄阿鸟。

野羊果然猛地收了身子,用自己强健的腰力和腿力回旋,速度几乎没有经过回落,就已经迅猛地扑了下来。狄阿鸟大喝一声,看准它的身子还没摆正的时候,一脚踩了下去。野羊惨“咩”,带着烟尘倒地。

赵过大喜,猛地跑过去,对准就刺,解决了这只愚蠢而暴躁的野羊后,就迫不及待地坐在草丛里大口地喘气。“小心得了喘病!”狄阿鸟提醒说,而自己则飞快地用嘴巴喝流出来的热血,口里却含糊不清地感叹这只羊漂亮的皮毛,“真花亮,跟黄羚一样漂亮。”

“恶心!”赵过看得不忍,推了他一把说。

“补虚祛病,治伤补血。”狄阿鸟擦了擦嘴巴,示意让赵过学着自己继续吮。而赵过凑了一下头,就皱了眉。两个人休息了一会,见天色晚了,这就拖着羊回去。

太阳一去,山林就变得相当灰暗,不时有奇怪的声音在树梢上响。走过的林路突然伸出一块断下的部分。听到下面有轻响的泉水,两个人几乎同时停下。

正是要下去的时候,他们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个哽咽的声音咆哮:“大哥!你还不给弟兄们一个说法吗?!为了区区一个小子,我们损失了那么弟兄,他到底有何价值?你就能置兄弟的性命不顾吗?!”

赵过呵呵一笑,听出是自己一行人中的人,正要拖着羊下去,却被狄阿鸟牵住了。他看狄阿鸟一脸地严肃,就问:“他们要打架吧?”

“他们好像在说我!知道吗?他们和我们有仇。还记得那天袭营吧?我把他们骗了过去,让他们全军覆没!”狄阿鸟一拉赵过,四处找隐蔽的地方,躲在岩石的后面听。

沙通天无奈的声音响起来:“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就给你们说吧,主公要用他和他母亲换一件非常珍贵的东西。”

“什么?!”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我怎么知道!主公是什么人?!会告诉我们他的打算吗?!”沙通天反问,接着大嚷,“我的命是主公给的,不该知道的不会问。这小子有一身的好武艺,我们的人手又不够,一路上要好好对他们,行吗?!你们连主公都不信任吗?”

听到四个人好坏应了一下,接着是他们用胳膊划水的声音,狄阿鸟心里一紧,连忙扯了一下赵过,掇起羊,当什么事也没有地回去。

回到营地,那里正有争吵。

杨林,陈绍武是郡城里的人,正和张铁头几个争执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看狄阿鸟和赵过扛着羊回来,都忍不住舔舌头。沙通天那儿只留了一个人在生火,和他们渐渐熟捻的张铁头想也没想,就用大刀卸了只腿,准备送过去。

赵过却眼急手快,一把抓住张铁头的手,敲了他一下,低声说:“我们有仇!”

狄阿鸟一边慢慢地用刀割羊角,一边想着泉水边的事,见赵过提前通知,顿觉不妥,心想:要是人人都知道我们之间真正的关系,很可能会在举动中露出破绽,就像我一直因沙通天的人对我吹胡子瞪眼而警惕一样。想到这,他呵呵一笑,给了赵过一巴掌,低声骂道:“仇个屁!你能不能闭上自己的乌鸦嘴?!”

赵过气愤不已,想给狄阿鸟想争执,但还是在对方猛递眼神的时候奋力一丢戳火的棍子,大步跟着张铁头去对方那。狄阿鸟坐在火边,挑了一阵,又想:这个卢九伯伯想要什么?!到底他是不是沙通天口里说的那个人?他那至少有上千的骑兵,我要不要冒个险,让他以大局为重?稍后就让阿妈把他想要东西给他?但我骗了沙通天,他的确对我咬牙切齿,会不会到时乱说话?

在脑海里犹豫着,盘旋着,心里暗暗责怪自己:我忘了让宋大人给我弄一份诏书,若是有了诏书,我就可以带着它找上几个郡县,弄上百儿八十个好汉,这才去和他合兵,他就不敢随意摆布我了。

突然,几声喊叫,旁边杠着整羊烤的人都站起来,紧紧往对面走。狄阿鸟起身一看,却是赵过和沙通天的人在打架,而张铁头在喊人。

“这个没脑子的杂碎!”他吐了一句,也连忙站起身子,跑着过去,和众人一起把两个人拉开。

见对方是个体形高大的汉子,一身的肌肉,见旁边都是狄阿鸟这边的人,又在猝然的重击下有点懵,没还手,正鼻青脸肿地呆站着,狄阿鸟把赵过拉回来,狠狠地给他一拳头,怒吼说:“滚!”

赵过的眼睛一下红了,他恨恨地看了狄阿鸟一下,大步走回火堆。狄阿鸟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坐在那个伤汉子对面,以责怪赵过的口气说:“我们追了只羊,差点累死。这一回来,大伙和议给这边送些。这家伙可能心里就不顺了,跑去欺负外人,就——。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当我们是一家人!他再敢抻胳膊,你给他颜色就是。”

“他心里不顺。我就顺了吗?!”汉子低声问,“算了!我不讲了!和他一个毛都没长全的蛋子计较什么?!”

“是呀!我看大伙都不顺!身边的弟兄都战死了,连国王都被迫向北逃,谁心里都不是滋味。”狄阿鸟严肃地总结说,接着他打了对方的肩膀一下,自己先笑了一下,问,“要是我们去北面勤王,你去不去?!我看得最准,你为人最有义气。”

说完,他不等对方回答,就挽了对方的胳膊,大嚷:“肉该被他们烤得差不多好了,一块去吃!”

“我也想去!”汉子看看自己手边的腿,咽了口吐沫,看看黑了天色,而沙通天几个还没回来,边推辞边给狄阿鸟说,“少将军。你人真好!你回去吧,我不去!”

但狄阿鸟还是把那个汉子拉到火堆边了。稳重的陈绍武和年龄大点的张奋青已赵过说了半天,赵过也就没吭声。

汉子气壮,主动给赵过摆理说:“我也不是一般的人,看在狄少将军的份子上不给你计较。我是怕事的人吗?”说完他一搂衣裳,让人看他的伤,刚又要说话。赵过一瞪眼睛,撑起身子,怒道:“你给你爷再叫一个!”

两边不得不又拉有拦,正闹腾得差点把整羊都弄掉到火里去,沙通天的人回来。他们提了几只野鸡,顿时吵嚷着来问。暴躁的“一只虎”听自家人摆道理后,立刻给他一巴掌,大声地嚷:“你这个孬种!”

狄阿鸟见沙通天什么也没说,知道他们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以至让他的威信受损,这就故意大嚷:“沙爷没说什么,你们嚷什么?那谁,你干嘛打人家一巴掌?!”

“儿郎们的事。咱们别管他!”沙通天果然不愿意置身地给狄阿鸟说。

“你不管我管!”狄阿鸟对那个两次挨打的人说,“还回去?!”

现在自己七个人,为对方其中的一个人出头,那么就等于这个人置身事外,七个对五个,若自己趁他们不防备,在冲突中砍死一个,就是七个对四个。狄阿鸟脑子钻了一个诱人地想法,但还是没敢立刻执行,毕竟他还没有决定是不是去卢九那里,而且还知道沙通天的人都是悍匪,都有一身的本领,自己这样也未必占了上风。

“算了!”身旁的汉子在外人的支持下对付自己人,怎么也不敢还一巴掌。

“你说什么算了?!你问他肯给你算了不?!”狄阿鸟不依地挑拨,声音大大的。

沙通天看越闹越烈,狄阿鸟的人都扛着肩膀过来,只好喝令自己的人去一边去,让狄阿鸟的人去另一边。但两边的已经被争执别上了头,谁也不肯。

狄阿鸟挑的就是他们的关系,立刻用大大的声音说:“沙爷,你评理!”

沙通天无奈,只好站在中间阴脸,大叫:“谁在放屁,我给他好看!”其实这也是说给狄阿鸟的人看的,可他的兄弟却都受不了。“一只虎”憋了好大的气,在别人的拉扯下才去了一边。

吃肉的时候,狄阿鸟还在假设来假设去。正不知道怎么决定好的时候,陈绍武已经在众人的怂恿中,悄悄地问:“赵过说的是真的吧?!”

狄阿鸟看众人的头都伸了过来,立刻明白,赵过已经把听到的话全说了。“咱们走,实在不行,咱们找个地方做土匪!”张奋青看着狄阿鸟说,“这样去,他们说不定就把大伙包了饺子!”

狄阿鸟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巴掌。自己怎么就忘了,眼下不是自己一个人,万一有事,人家拿自己去换什么东西,把身旁的弟兄却都杀掉呢?他点点头,但还是说:“都不要轻举妄动,‘一只虎’和沙通天都是武艺超群的人。咱们不能让他们发现,要么偷掉他们的马或弓箭跑!要么在毫无防备下干掉这两个人——”说到这,他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

几人若无其事地和议,时不时“哈哈”笑两句,就像是说什么笑话一样,丝毫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

次日早晨又上路。一直到了傍晚,大伙又要出去碰运气,打野味。狄阿鸟乐呵呵地抢走了沙通天的弓,逛去了一阵子,折了回来,七个人聚得齐齐的。

狄阿鸟计划让收拾火堆的祁连和张铁头负责打昏对方仅留的一个人,自己赶走对方六匹马,外围的人的放哨。这计划非常地周密,就像是战斗一样,一旦人被打昏,外围四个人去一侧去骑那四匹,而内围的人骑就近的那两匹,接着都沿来时的道路跑。而狄阿鸟留在最后,一是怕马拥塞,二是手持弓箭,也好起到掩护作用。

狄阿鸟已经去偷马去了。外围的人正注视着内围,正是张铁头举手一击的时候,身后有人趟草过来。几个原本该去打猎地人回头,一眼看到被狄阿鸟撑腰过的方铜。几人都心虚冒汗,大喊了预定的取消暗号,而赵过都摸好了一把短刀子。

暗号晚了,而张铁林也已经失手,两人和里面那个人打了,顿时一团糟。方铜没主意里面三个人打斗,凶猛地看着他的赵过突然转身,实际是去支援里面,便搂了一下关系比较好的张奋青说:“我找狄少将军!”

“打猎去了!”杨林连忙回答,并随手指了一指。但方铜头都没有回,就笑着说:“骗谁?我跟着他回来,不过跟丢了!”

众人更惊了。方铜皱了一下眼睛,恳切地说:“有重要的事,他呢?”

张奋青发觉众人都摸了兵器,不忍心杀对方,便说:“以后说吧!”

“再讲?!”他疑惑地扫了一圈,突然听到营地一声惨叫,一下愣了,说,“你们已经知道了?”

“恩!”张奋青无可奈何地说。

正是杨林拔了兵器,大步上前时,方铜下定决心,大声说:“老子跟你们一起走!”

三个围着他的人似乎还不相信。但他立刻就走在众人头里,边走边激动地说:“进了郡,我就听说少将军是忠义好汉,还是该跟他!”

三人欢呼。少顷,他们这就带着一阵风,向远方猛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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