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刀花马浪 三 借风掀浪

防风镇的由来,据说与一把上古神剑有关。Www!QuAnBen-XIaoShuo!cOM四百多年前,著名的冒险人物司容带领一队人,在一张破羊皮卷的指引下披荆斩棘来到这里,妄图找到所记载的传说中神帝高阳的胜迹。他们在这里搭起了帐篷,四处挖掘,最终并无收获。五六个月后,他们找不到要找的东西走掉了,遗留下些许整葺过的痕迹。这些痕迹却引来了一些中原流犯。

这些人发现这里的风雪因为长鲁,天白山麓的阻挡并不强烈,而肥沃的黑土虽然是一年一季,却很高产。随着人数的增加,这里慢慢橘络成一个小镇。防风镇的名字本身,也就是取艰难却非无助的意思。

四百多年了,东方兽人和周围其他游牧民族,山族人的骚扰并不能阻止周围人口的膨胀,这似乎很奇怪,但事实上也并无奇怪之处。

内地的战争太频繁了,税收太高了,特别是在西定年间兵灾交加的时候,不少流民要么被游牧人俘获,要么自己出关。一些人在与原本关外人的摩擦中,要么自主谋生在这周围的地域生活下来,要么成为别人的附民安家此地。而对于这里的他族族人来说,定居式的生活有想相当大的诱惑力,他们厌倦了狩猎或者放牧的生活后,也会学一下靖康人定居生产。

人口增加的不光光是眼前的防风镇。马踏镇,长河镇,关山合子,长乐等镇都是如此,只是这些镇子带有的他族味道更厚重。北方越过长鲁,天白交行的山脉,就是巨大的原始森林,那里住着一些山地种族,出产原木,鹿茸,人参和一些野兽的皮革。同时,丰厚的矿产也因山族人而掩藏在大山中。西方是辽阔的草原,那是游牧民族的天下,盛产皮革马匹。而东方,越过大量的山地和几处活跃大量洪荒野兽而又矿藏丰富贫瘠的红土地,生活着古老的兽人。

这里属于昔日的西定帝国,百余年前,西定末年,雄踞北部的靖康大公打败不断南下的猛族建立靖康公国,这里也同时变成了靖康国的关外弹丸之地。

后来,靖康二世称王,南下争霸,这就筑起屯牙关,把这一小块区域隔到了外面,有了如今自治的局面。

防风龙家本是雪山族人,猛人灭了雪山族,龙家便在这里定居起来。之后,家主龙凉在各势力的争斗中崛起,逐渐控制了防风镇。

今天,龙百川是便是这样一个独立小“王国”的掌权者,一个大“龙”主义者。他找来了关内来的文人编写地方志,又找文人修他们龙家的家谱,甚至记录他日进何饭。若是说一个国家的国王有起居录和内外史书,那自然是为了子孙借鉴其往事。而龙百川呢?恐怕将镇子当成他眼里的一个独特王国。不过很失败的是,此记录非彼记录,大多写的是,今天老爷打了匹狍子,把头怎样,身子怎样。

与往代龙家人亲善镇上的大族不同,龙百川选择逐渐从他们手中盘剥出权力,并把各家族地方武士聚集起来成为镇防军。这一举动引起镇上大族的恐慌,叛乱和出逃时有发生。当然,这最终都被龙百川以铁血的手腕给压制下了。

更与往代与镇上大户的联姻不同,龙百川把子女的婚约瞄向其他镇的实权人物。很惋惜的是,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门当户对。除了大儿子娶了关山河子镇铁家的女儿外,另外三个儿子都只有侍妾而无正妻,女儿更是在家里几乎人老花黄。

对于这些,狄南堂也是有所耳闻的,也有幸在多年前见过龙百川一面。那时他血气正旺,也确实隐隐想让龙百川简拔做一番事业。当时,他就父亲死去的心愿,建议防风镇设立学堂,却被龙老爷子不了了知。

就此建议而论,建一个学堂不管从那时还是现在,不管从民务还是政务上来说都是当务之急。防风镇周围人口已经达到万户以上,虽然武风盛行,却大多目不识丁;从政务上来讲呢,龙家打破了大族附民制的目的何在?也就是让武士所忠于的不是家长而是龙家当权人罢了,这非要从少年入学受教为手方能成为真正的可能。否则大族颓废而小族生,人人依然是听从家长的,以耀家为荣。然而这些话是不便明言的,也许是龙老爷子当时有更紧迫的事要做,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听懂。

狄南堂也不能算是第二次见龙老爷子,往年春祭时也远远看过几回,只是龙老爷子没有看他罢了。

“你就是狄南堂?”龙百川做出谦和的样子问。

“是!”狄南堂回答说,“大人在我父亲死的时候见过我的!”

“人人都说你能识得那讨厌的猛文,我这里得了副羊皮卷,你读来听听罢!”龙百川拿了张暗色的羊皮,交由下人递了上来。

狄南堂愣了,读出来?他粗略地看了一下,说:“这是本地的介绍,记载了几处火山。有大量的篇幅是介绍帝神高阳的,还有一些是讲这里各族!”

龙百川突然压低声音问:“你可愿意出来做事?”

狄南堂大出意外,慌忙表示自己人微才疏,不堪重任。他现在的生意也初具了规模,少年时的锐气也不在了,对世界的看法又与龙百川的雄心格格不入,实在想不到龙百川会这样问他。他疑惑起来,难道翻译只是一个测试?

“没有事的!”龙百川笑了,摆手招来一人说,“去把大爷叫来!”

狄南堂知道龙青云曾经跟父亲读过几天书,却也是不怎么用心的一个学生,想想也是他推荐自己的。他看自己逃不脱即将到来的差使,便只能讲点条件了,于是说:“我想问大人讨一人,若大人答应,小人自当干脑涂报!”

“说!”龙百川点了点头。

狄南堂想把花倩儿的事说出来,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好,犹豫了半天才说:“花倩儿小姐是小人的远亲,早到了婚配之年,我想把她要到身边来!”

龙百川盯了狄南堂一眼,这才说:“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倩儿却未向我说过。我自然会给她找个好婆家嫁掉,你担什么心呢?”

狄南堂有些结舌,却想不到问出了这样个结果,想了一下又说:“想必大人另有打算,但这是小人的不情之请!”

龙百川见他一付坚持的样子,口气一转说:“她是我的养女,这件事稍后再说吧!”

狄南堂生性颇硬,见他如此不把自己的要求放在心上,知道自己并不被看重,便不冷不热地说:“那小人还有事,恕不能久候,请大人准小人告辞!”

龙百川看着他,眼睛中闪烁着精芒,一股劲烈的怒气压迫而来。狄南堂知道他动了气,只是这等气势还不足以让他顿首,他硬生生站了起来拱手抱拳作了个告辞的动作。

“哪轮到你讨价还价,说走就走?!”龙百川终于动怒了,“自以为有点才学就了不起了吗!”随着他一声大喝,几个武士鱼贯而入。

“龙老爷,你是大人物,我只是一介镇民,要杀要剐都随你!”狄南堂一无既往地说,“你无心待我,虽卑贱而不从!”

“找死!”一个武士从前面抓住狄南堂的衣服,一个从后面抓住他的肩膀。

“大胆!谁让你们这样对待狄先生了?”正是狄南堂要反抗的时候,一名大汉走了进来,大声喝止武士,此人正是龙青云。

“哼!你来的正好,你推荐的人正在给我讲条件呢!”龙百川怒道。

“你们先下去!”龙青云给家族的武士说。

从父亲口中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后,龙青云大笑着把狄南堂按到原先的座位上。

“区区一女子,父亲大人会舍不得吗?只是现在不是谈论此事的时候罢了。”龙青云打圆场说,“花倩儿姑娘非同常人,父亲需要和母亲和议一番方能决定!”

“不行!君子不待言而行。”狄南堂说。

无奈之下,龙青云只好任狄南堂站起来走掉。

“还未替我家做尺寸之事,倒讨要女人来了!”龙百川说。

“父亲大人不是千金三顾,到天机山去请士子吗?结果怎样?”龙青云坐到他旁边奉了一杯茶说,“他是我老师的儿子,我知道他的才学!”

“与才学相比,我更相信忠诚!”龙百川看了一眼儿子说,接过茶盏在口中抿了一口。

龙青云大摇其头,说:“父亲连一女子都舍不得,如何能让人家归心?会猛文的人多,可是如他一般的人却难找。人家不过是要一女子罢了,我看正如他所说的,你根本就不看重他,留下也是白留!”

“你——!”龙百川欲言又止。

“我知道父亲一直怪我不争气,可我看人绝没有问题,有些人媚态十足却未必是忠心之士。我老师说过,做主子的要亲贤远宵小。我老师就是狄老先生,也就是他父亲!”龙青云把一只腿翘到另一只腿上,洋洋得意地说。

“要是我,要女子也非多要几个不行,说不定还要三妹!”一向有花花公子之称的龙青云又说。他不是嫡室所出,但自小深得龙百川宠爱,为人**,即使在父亲面前也是一样。年轻的时候还总是因此被父亲责罚,不过现在就不同了。

“够了!”龙百川陡然喝止他说,“你知道花倩儿是花容的女儿吗?若嫁给外人,是便宜了别人。当然,自家人娶来也不便,毕竟他父亲是靖康的钦犯!”

“那就对了,你偷偷认花倩儿为女嫁给狄先生不就行了?!既是自家人又是外人。”龙青云说。

龙百川不再说话,只是把茶盏喝出声响来。好长一会后,他嘘了口气问:“他当真能治理一族?当真不会三心二意?”“他只是我的参谋而已!大小事务还都是我出马,呵呵!”男人不良地笑了起来说,“他又不是我们雪山族人,父亲怕什么。”

“一个高价的参谋,不知道值不值!”龙百川的口气有点讽刺地说。

狄南堂出了明月堂后便碰到花倩儿。看她一身雪衣,如同出了水的荷瓣一样站着,心下不免为刚才所说的话尴尬。“倩儿小姐!”狄南堂看自己躲不掉了,只好给他打招呼。“我不是什么小姐!”花倩儿有点捉狭地驳斥他,接着态度很不好地说,“小姐知道你来了,让我来叫你!”狄南堂顿时心如冷灰,想自己刚才还在冒险争她回家,却不料前些日的谈得来都不真切了。

花倩儿的冷漠态度真让他很失望,这一刹间,他有点自己多事的感觉。稍微调整之后,他微微有些苦涩地回答说:“不是每人都逢请必到,我想你们小姐应该习惯。”

“唉!又要被小姐骂了。”花倩儿大摇其头说,心中却有点乐滋滋的感觉,反口问狄南堂,“要是我请你呢?”狄南堂随即才反应过来,有点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

“你不怕主家不满吗?”狄南堂有点意乱地问,却伸手握住花倩儿伸过来的柔荑。

奇怪的是花倩儿并没有挣脱,一边随着他往外走一边说:“我是在给夫人机会啦,她怪我引诱他们家三少爷,早想把我赶出去了。”狄南堂知道她的身世,更清楚要赶她走,不是龙百川的夫人说了算的。不过,她的筹码就是还未嫁,若是公开和一个男人好了,自然会使龙百川不得不有个处理的态度出来。只是不知道龙百川严家的打算强烈不强烈,否则必然拿身旁的玉人开刀。

心神跑开的狄南堂只觉得手掌中的小手修长柔软,微微透出热度来,有些心猿意马,连驻足观看的龙家人也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心满意足地往外走去。他心想:自己这时就是放手也晚了,管他呢,自己若不能保全所爱的人,七尺之身何存。

一个武士突然赶过来留住他,说:“先生,请您先等上一下,大爷随后要和你叙叙旧。”

“不用了,迟些时候我会去拜访他。”狄南堂说了句客气话,却依然往外走。武士也没有办法,只好任他离去。

出了龙家大门,花倩儿叹了口气,斜斜瞄住他说:“你就这样带我走,至少要说一句理所当然或者带我去哪的话嘛。”

“到我家用饭吧!”狄南堂摸出一个不算合理的理由说。

走了不远,马铃声在后面响起。“狄先生拐了我家最漂亮的女子想私奔吗?”狄南堂去看说话的人,却是刚才还留在明月堂龙青云。他带着两个孔武的武士,正大发牢骚:“倩儿,找人私奔也应该找我不是?!”

“大爷!”狄南堂向他拱手说,“今天多亏了大爷,我才没被令尊大人责罚!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好了!”

“好呀!我想要匹上好的马儿来,听说飞马牧场的马匹是最好的,甚至还有地龙呢。”龙青云笑着说。

狄南堂陡然心惊,面前的龙青云完全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可他为何把自己留意得那么清楚呢?是追查的还是碰巧了,他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说:“那我改天买来一匹送大爷您!”

龙青云轻轻一笑,好像在说就你会这么说。“我有意请先生喝杯水酒,不知先生你意下如何?”龙青云笑着说。

“好吧!”狄南堂对龙青云并无恶感,幼时还交往密切。此时,他更觉得全防风镇的“三害——老鼠,鹞子,龙青菜”之一的“青菜”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其中他的恶名不是和野蛮人,恶霸之流而是与些无大雅的鸟鼠一起被人提起,便让人寻味。花倩儿作陪下,两人在两名武士的拱卫中去了镇上的醉仙店要了个座。

随着几道精美的带有内地吃法的菜肴摆了上来,龙青云挥退了武士。

“我已经说服父亲大人正式收倩儿为义女,嫁给狄先生你!”龙青云说。

花倩儿低声称谢,狄南堂却不为其所动,所谓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先生对防风镇有什么看法不妨直言!”龙青云收起自己玩世不恭的样子,郑重地问。

“是龙老爷要你问我的还是你自己问我的?我一介小民能有什么看法!”狄南堂半推半探说。

龙青云见他无意敞开胸怀,先是露出失望的样子,接着自己自说起来:“这次是我向家父推荐你,想让你帮我!”

狄南堂见他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复杂,倒放下心来。

“我知道你在外面有巨大的产业,也无意让你独独因我而放弃。家中内斗已经公开,而我又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实在想听先生指点一二。”龙青云继续说,“我必以兄长待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有产业?”狄南堂看了花倩儿一眼,生怕她也提前知道,见她一双美目也惊诧之极,这才放下心来。他在关内有两处商行,关外有一牧场,这并非他刻意隐瞒,也是有自己的不便之处。

当初他因为自己缺少流动资金,不得已动员镇上的散户,告诉他们市价,自己带着他们跟上自己的大队货物向自己的商行送货。这样一是可以省掉了押运的费用,二来可以利用这些小商人调动市场,抢占商机,甚至自己出面给自己的商行担保来赊帐。

现在,若是此事被人知道,日常和自己相交的伙伴必然心理不平衡,让自己信用大失。何况关外无基本的法度,自己身后更并没有强有力的集团支撑,一旦被心怀叵测的关外豪强盯上,家里定然不会平安,建飞马牧场的最根本原因也不过是培养支撑自己的势力罢了。

“六年前,你家老三与你大吵一架,愤然离家,恐怕现在在飞马牧场吧。”龙青云见他问起也不再隐瞒,说:“我门下一个武士得罪了老二被牧场收容,这就是我知道的原因!”

狄南堂点了点头,这才明白。花倩儿似乎很不满意,坐在一旁只是吃东西,让狄南堂瞥到很不好受。

“你把你家的形势给我说说吧,能帮你的我自然帮你!”狄南堂看着一脸善意的龙青云,因自己的戒心太重反觉得亏欠。

原来,龙青云自小受龙百川的喜爱,深为龙百川的正妻和两个弟弟所忌,其多年花花生涯除了生性如此外,也是他父亲提点的自保之道。近年来,龙百川日见衰老,双方更是势同水火。然而,龙百川却因为血统属意自己的长子,因为长子是自己和一名雪山族女子所生,对于他这个大龙主义者来说意义深远。虽然龙青云自己由于这么多年**的生活倒丝毫并不在意这些,然而形势逼人,他还接连被暗算。

近来,让龙百川得意的莫过二百多年前被猛人征服的一枝自家部落有意投靠,人数虽然只有三千余人,意义却不一般。他有意让自己长子入内接管,可是这些族人现在所说所用都是猛文,他就同意让龙青云自己物色帮手。

狄南堂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仅是这一顿饭说不定早报到龙家老二那里了。于是,他苦笑一下问:“你大娘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她以为我被老爷子甩到野人堆里去了,支持得很,却不知道是父亲让我到那里培养自己的势力的!”龙青云说。

“不太高明。”狄南堂看了他一眼说,“胜算不大!”

“你父亲抑制当地门户,而你大娘又是本地王家的女子,他让你继承防风镇并不意外。只是目前这步棋却不高明,一但你离开,镇防军的大权必然旁落在你二弟手中,加上本地门阀的支持,恐怕你再也无法回来!三千族人才有多少成年男子,何况接管他们还未必顺利。

“同时,他们对于防风镇来说是外人,你便也代表了外人,将来面对的将是所有本地门阀,争斗的胜者必然是扎根于此的你二弟!”

“那该如何是好?”连花倩儿都有些紧张起来。

狄南堂打住了,他有些担心自己帮别人同室操伐是不是对。龙青云看出他的疑虑,说:“先生不要介意这是我的家务事,若是方便我愿意叫你一声大哥,何况倩儿现在也是我的义妹,有什么你就直说!”

“退!改为支持你三弟吧,暗中结交镇防军军中的军官和那些与二爷最亲密家族的对立家族。镇防军军官的意向是很重要的,而且大多并非本地望户。你借口贪恋镇上的风花酒月留下,找人替你打理雪山族事务,自己等着别家家族上门!当然背后最重要的还是钱。”狄南堂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自己不是把自己又推到前沿了吗!

果然,龙青云面露喜色说:“好!大哥在生意之余帮我处理雪山族的事吧,应该不妨碍大哥生意的!”

谈何容易。“这?”虽然这是一大难题,却也是一个机会,奇货可居,若龙青云将来有了防风镇,确实对自己的生意有莫大的好处,更不要说整顿了雪山族后可以大量出口山货了。暗中叹了口气后,他点了点头。

龙青云突然有点感慨地给狄南堂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是你父亲说过的话。我真羡慕你们兄弟三个。”

大概是小的时候穷,自己兄弟在一起打斗闹玩,这才没有过多的隔阂吧!狄南堂想。但他怎么能表示出来呢?他笑笑,不置褒贬。

龙青云走后,狄南堂把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菜打包起来。花倩儿像看怪兽一样在一旁看着他。“怪我隐瞒事情没有给你讲吗?我还没有机会给你讲的。”狄南堂有点担心地说。

“不是!我在奇怪你现在的举动,你不会把这个带回去给飞鸟和飞雪吃吧。”花倩儿看狄南堂的节俭,不由想象到飞鸟和飞雪吃这些东西的可怜像,差点有种想哭的感觉。

“我也是为他们好!我小的时候还没他们幸运。”狄南堂一手提着包袱,一手牵着花倩儿的手说,“母亲养了两头牛,种了四亩地。弟弟和我一早下地干活,回来还要割满草,吃完早饭后便开始读书,下午练剑。我们兄弟三个一直都没有多少矛盾,每天抱在一起睡,每事打打闹闹,东西分着吃。”

狄南堂偏题地扯着话,接着这才说到正处:“除了赵婶外我现在还雇不起人照顾他们兄妹两个,飞马牧场其实一直都在亏损,直到最近做了一笔靖康的生意才开始好转。关内的商行也面临被人侵吞,因为他和当地势力勾结,我也没有办法。招募的武士除了保护被马贼和游牧侵扰的牧场外,还要给自己两个商行提供保证的。”

“他会得逞吗?”花倩儿担心地问。

“那就要看我们家老二的本事了!”狄南堂笑了一笑说。

“不由你三弟出手?”花倩儿渐渐偎依到狄南堂身边问。

“飞马牧场每年都因为别人的掠夺而丢失大量的马匹,自保都有问题。何况,一股势力到外地扎根和人家拼斗困难多了,金钱,要人,武士等等,都要具备!所以,所以目前只能让老二找地方官员调解,好在这次有军方出面介绍。”狄南堂说。

“想不到生意这么难做!”花倩儿用两只手拉住狄南堂的一只手,突然可爱地说,“让我也帮你料理生意好不好?”

“好呀!到时候不要哭鼻子就好了,记得我一开始做生意,钱被合伙人拿着跑了,我在关内像乞丐一样无着落,是飞鸟的妈妈收留了我。”狄南堂脸上现出光芒来,不知道是怀念还是侥幸。

“那后来呢?”花倩儿问。

“我扒了几窝地龙蛋在关内高价卖了出去!”狄南堂笑着说。

“啊?这么危险!”花倩儿知道地龙的凶猛,靠近产卵区有公地龙看守。

“那是草科地龙的卵,关内人分辨不出来。”狄南堂大笑起来,说,“关内落日牧场场主非要买去,用的是食肉龙的价格。我告诉他事实,他说我够诚实,就非要出高价买去!我们现在成了好朋友,飞马牧场也在他的帮忙下建立起来的。”

“有那么好的事情?”花倩儿有疑问。

“当然,我熟悉地龙,可以帮他驯养地龙嘛,而且现在产的无论是马匹,地龙,还是云吞兽,都转让他们卖出取利。这些都是关外出产的优良,他手里卖出的价钱比我们卖要高,双方暂时都有利,但以后就不知道了!

“说实话,‘飞马’被人抢的原因,不少是因为贪慕马匹的优良,我一直不敢太大批地扩张并向西边水草更旺的地方移动。就是害怕招来游牧部落的袭击,尽管我一直向党那部落的首领献最好的配种马。但是游牧人太多变数了,今天强大的部落,明天就日落黄昏了!”

“但现在好了,有了雪山族,我可以变相雇佣他们,还可以收留一些他族流散的部众,这就安全了许多,小部落就不值得怕了。剩下的大部落就可以进献些种马呀,靖康的玩物呀就行了!”狄南堂说。

“为什么只怕小的部落抢掠?”花倩儿问。

“小部落多,大部落少!要是每个部落都巴结,那送完整个飞马牧场也不够。现在我就在党那的保护之下,并且接纳了好多党那族人来工作,他们通常是不会生事的!”狄南堂说。

回到家里,花倩儿发现院子里多了几个客人。一个是和飞鸟差不多的小男孩,另外有一位异族的女子和两个仆女。“哥!你回来了。”那女子先给狄南堂打了招呼,这就打量起花倩儿来。这位就是狄南良的妻子铮燕如,她就是党那族人。和飞鸟争得起劲的小孩叫飞孝,是她的儿子。狄南堂把她们两个相互介绍一番,这便抱起飞孝问了一番话。

最高兴的是飞鸟,因为父亲除了带吃的回来,还带了他花阿姨回来。飞雪则上映了一场小孩子讲大故事的好戏,当众讲起一头小老虎和自己主人的故事。她虽然讲起话来总是被飞鸟驳斥,还是赢得大人们鼓励性地鼓掌。

“等明天,我和倩儿去收拾一下她的东西,过几天,你们都到牧场住!”狄南堂宣布。赵婶有点发愣,看来也不知道飞马牧场,一群小孩更不知道,飞孝和飞雪在飞鸟的诱导下说那里出吃的,惹得大伙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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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日过去了,一家人抵达牧场。

飞马牧场在下野地草原的东面边缘。此时靠近下午,围栏,牲畜,夕阳构成了一付极美的画面。一个二十多一点的男子号令着众多人在练习马上刺杀,而另外一群男子在赶马匹和吞云兽入圈,一个超大个的怪物在栅栏边来回踩得地咯吱咯吱地响。

“啊呜!好大好大的一只鸟。”下了马车的飞鸟感叹说。地龙四肢前长后短,竟然被飞鸟误认为是鸟。那地龙好像听到飞鸟说它一样,冲着飞鸟他们大声嘶吼。

“你们是什么人?”那指挥众人操练的年轻人骑马过来大声询问。接着看到狄南堂在赶着大马车,慌忙下马说:“主公,是你呀!”

“辛燕,南齐他们呢?”狄南堂问。

“三爷去猎马去了。最近有一群野马出现在贺山周围,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三爷已经苦等了好多天了,他说为首的马儿是汗血的,若是拿住,价值不可估量。余大哥带人去看那几匹刚放到野外的地龙去了。”那叫辛燕的年轻人回答说,言谈中充满恭敬之情。

狄南堂让他安排一下住处,接着便要了一匹马连夜回镇子。

飞鸟等父亲走后就开始向那庞然大物接近,当辛燕这些人转脸看到的时候,飞鸟已经在那家伙脚边数它有几根脚指头。那地龙中背有一人高,估计有两匹马那么大,带着棘花的头颅在飞鸟头上喷气,口中尖尖的牙齿表露出它是一只食肉龙。

飞鸟摸着它同大象一样的腿,见那地龙的前脚越抬越高,附身去看它的脚掌。

“坏了!那家伙是刚捕来的初成年,下午还没有喂食。”有人惊惧地喊,众人的脸都绿了。辛燕害怕惊扰恐龙,打手势制止住欲动的人群,自己上前。花倩儿也慢慢地接近。

“好了,不用抬了,我知道你有四个脚趾!”飞鸟拍着那家伙的腿说。

也许是地龙发现腿始终抬不太高吧,重重地踩到飞鸟面前,脚下立刻出现一个大大的凹坑。它仰天叫了一声,好奇地看起飞鸟来。可怜的飞鸟不知道轻重,竟然弯腰趴在地上去摸地下的坑有多深。远处的飞雪突然一下子哭了起来,赵婶把头扭往一旁不敢去看,飞孝尖叫到一半被妈妈捂住了嘴。

辛燕慢慢接近了来,手里还拿了一个套索,见花倩儿也在接近,连忙制止她说:“小姐!让我来。”

近了,更近了。然而地龙退了几大步,头颈开始上仰。经常和食肉龙打交道的人都知道,这是它捕食的先兆。地龙外皮是很厚的棘皮,身体又比较大,转动显得有点慢,它这前跑加速和抬头下压咬却是迅猛非常,中者即使是铁牛也是骨头立碎,全身瘫痪,这也是它赖以生存的绝技之一。而居于它下的飞鸟并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他攀着地龙的腿到它下面去,还不停地敲地龙的肚皮。

出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地龙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暴怒,也许是它的肚皮太厚了的原因吧,也许是飞鸟的前进让它失去了捕食的空间,它一下子坐在地下,似乎是担心下方的小动物,拼命向下看。

即使它轻轻用前腿一甩,飞鸟也非受伤不可。辛燕的接近让地龙有点警惕,它欠了欠身体,反而忘了飞鸟。飞鸟摸摸它的前腿,对后面的腿感兴趣了,不过他还是回头看看,想对大家笑。

突然看到接近的辛燕,他问:“叔叔,你在干什么?”

“来,回来!这家伙很危险。”辛燕轻描淡写地说,他害怕自己有什么慌乱影响到飞鸟的恐慌,从而会使地龙发狂。

“这大鸟和我一样,没有翅膀,也不会飞!”飞鸟用脸摩擦着地龙的前腿,抒发起情感来。

地龙越来越对身下的小动物感兴趣,竟然垂下头,伸出腥臭的大舌头去添飞鸟。黏糊糊的粗糙舌肌让飞鸟非常地不舒服,他一摸脸上的黏液,接着闻到了难闻的气味。看地龙还要舔他,这才大跑开来,嘴里还大声说:“你怎么也不漱口?”

众人终于送了一口气,辛燕乘机用飞索套上他的腰,把他提了过来。

花倩儿把他要来,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他一番。

“你这个淘气鬼?!”花倩儿边流眼泪边说,“再这样看我怎么你!”四周的大人们也纷纷上来说教他,不知道他身份的那些男人们言语更夸张。话中纷纷有夸奖,有鼓励,有讽刺,还有教训,诸如“小子!小时侯就敢碰食肉龙,长大了一定能做龙骑士!”“小心,小**被它咬掉了。”“下次猎龙的时候一定带上你!”之类。飞鸟终于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把头埋在花倩儿怀中。

在众多男人的拱围下和有意的套近下,花倩儿有些生气。辛燕边骂边把一干人赶开,说:“小姐!他们都粗鲁惯了,又——”下面的话自然说不出口。

“没什么,你要警告他们,我是你大爷的女人。”花倩儿的眼中一点也看不出女人的娇柔,高贵而又不容质疑,更难得的是,她公开承认自己的新身份。

“是!小姐!”辛燕忍不住她自然表露的威仪,跪下来说。

“这是我叔叔的牧场吗?我叔叔一定很有钱。”飞鸟高兴起来,摸了摸跑过来趴在花倩儿背后的飞雪的头,说,“我们要点零花钱,好不?”

“我要买一只那么大的鸟,不过是粉红色的。”飞雪指着大个地龙说,“让人人都害怕。”

“以后不要惹它了,知道吗?它喜欢先把小孩用脚踏扁然后吃掉!”花倩儿吓唬小孩说。

赵婶慌忙过来抱下花倩儿背上的飞雪,依然心有余怕。“倩儿呀!刚才,我差点要尿裤子了。”赵婶边给花倩儿说过自己的后怕之后,接着教训飞鸟说,“不管它咬不咬人,踏一脚就让人当真踏成饼子。少爷千万不要再走近它!”

铮燕如抱着飞孝说,“我们党那族有个传说,小时候近什么,长大了就像什么!飞鸟长大了一定会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龙骑士!”

“你不要夸他了,我看今天他运气好,地龙才没把他撕成碎片!”花倩儿虽然知道铮燕如说这些出于真心,还是后怕地反驳说。

“真的!曾经有一位英雄,初生下来的时候被遗弃在大草原上,天上的翼龙和地下的猛虎共同守护他呢。后来他几乎征服了整个辽阔的草原,从西西里到我们这里,万里草原都是他的,连强盛一时的西定帝国也几次被他打败!”铮燕如眼中闪着光芒说。

花倩儿知道这个党那族的英雄就是几百年前草原上人人称颂的东夏王,她害怕碰触了铮燕如的民族情节,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着说:“燕如姐,那样的英雄是我们小家子生出的吗?那是长生天的儿子,大地上的豪杰,雪椭石和金玉刚看起来一样,却无法相比的。”

“那可说不定。”赵婶体会不到花倩儿的用意,说,“我相信我们家飞鸟长大一定和别人不一样。”

“是呀!”飞鸟自擂起来,接着不好意思地问,“和别人不一样,能不能每天都吃糖葫芦和烤肉?”

几人顿时鄂然,接着大笑起来,连前面的辛燕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就知道吃!”花倩儿点点他的头说。

“你长大了干什么?”铮燕如有心问儿子说。

“自然是做将军!”狄飞孝朝飞鸟示威地说。

众人都夸他起来。“你呢?”赵婶问怀里的飞雪说。

“治理国家,让人人都有烤肉和糖葫芦吃!”飞雪这些天在飞鸟的诱惑下,也爱上了糖葫芦和烤肉,于是换了故事里的包装打了出来。众人更是惊讶,接着也纷纷夸奖她。

飞鸟不好受起来,偷问花倩儿起来:“阿姨妈妈!什么能让将军去打仗,还可以让人治理国家?国王好像不行,他是管不了另一国的,何况还有不怕杀头的大臣!”

“民众。”花倩儿告诉他。

“我长大就做民众吧!”飞鸟当众叫嚷出来。众人又绝倒。

谁都没有想,伟大的人物都是被嘲笑着长大的,因为这些人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想人之不想,做人之不敢做。历史便是在多少人物的轻笑声中由一些非凡的人物用非常的方法缔造。当后世人回头审视的时候,他们便轻易地发现,愚蠢和世俗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飞马牧场建立的地方正是一起坡度不太高的丘陵上,一条小河在丘陵下流过,站到顶处高高的阁楼上能轻易地看到成群的马匹和远处的牛羊。夕阳渐渐西下,花倩儿始终不忍心收却自己的目光。

飞鸟也攀到一把椅子上向下望,接着远眺那远处白羊蓝天相接。他忍不住问:“你看那是白云还是小羊?”

花倩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一群被夕阳烧赤的羊。她轻轻笑了一下,露出闪亮的玉齿。

整个阁楼的顶层是没有墙壁的,矗立在丘陵最顶上,牲畜栏内围的中心。看来,建它的用意不是仅看看风景这么简单。

顶楼的外围还有风灯和鸽子笼。风灯不知道在黑夜中点亮给人看,还是在特殊时刻指挥大局;而那扑腾的鸽子腿上有环,看来是信鸽无疑。

她不禁有些为自己的男人自豪起来。“来,乖宝贝!”她抱住椅子上的飞鸟,轻轻说,“让阿妈亲亲!”天才知道她为何短短几天就进入母亲的状态。

“不嘛!我要好好看看。”飞鸟不依地说,却还是被花倩儿揽住抱了回来。

“你在看什么?”花倩儿想不到飞鸟也有登高远眺的瘾。

“我在想这么多草可以烤多少只山羊!看看其实比吃还过瘾呢!”飞鸟干笑着说,说到吃的东西他就忍不住想流口水。

花倩儿见他一脸的谗像就忍不住训他。“我本来还打算从明天起就教你武技呢,却想不到你除了吃外什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她欲擒故纵地说。

一个习武之人想要达到先天境界,就必须像飞鸟这般大小就开始磨砺心志,闻鸡而舞。这当然要飞鸟主动配合才好,所以花倩儿一有机会就这般欲擒故纵。“吃饱的时候也要做点运动不是?揍揍飞孝,屁牛呀,那是很爽的!”飞鸟慌忙换上一付巴结的面孔。

花倩儿又不说话了,这么多天,她心里已经很清楚。飞鸟对击剑或许有那么一点兴趣,但看练剑时每出一剑就问人家他的姿势帅不帅,就知道他这种**并不是很强烈,学与不学对他来说并无多大区别,他更喜欢用自己的小聪明来解决问题,人又疏懒得很。飞孝就不一样了,三言不和就上前和人动手,每日到哪里都带着他那支木剑,即使上茅厕和吃饭也是。

花流霜已经察觉到用言语来引发飞鸟的兴趣是不行的,看来,也只能从飞孝,飞雪和牧场里的一些爱武斗的孩子入手。

飞鸟翻出自己带的一本鬼怪志,半懂不懂地看了起来,丝毫没有想到后母已经设计好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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