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城的冬日又见晴朗,新年已近,太阳烧溶着冰雪,同时也烧融着天下百姓的心。WWw!QUanbEn-xIAoShUo!cOM述职的官员,来去的塘报马元穿梭于正望道,一股脑地送出忧喜。

百姓们并不清楚这里面的一切,他们依旧张罗着日子,准备愉快地度过最穷困的新年。失去亲人的老妈妈除了偶尔哭泣和讲述外也不太过诉苦,毕竟阴郁正在送走。满城都有一种深沉的幸福,特别是靖康王身子痊愈,当朝理政的消息不胫而走后。

为了安定人心,经常会有喜马跑遍全王城,今个报个某某胜利,明个说个丞相老爷,首辅大臣官复的消息。

正是这样一个下午,天字号“天丰楼”来了几位客人。为首的是一位黑詹脸的老爷,约莫近了花甲,身子很薄,但头却很大,衣服简洁而整致。他身后那几位客人有红通脸儿的贵衣人,有马珊瑚胡子的袍客。几人说说笑笑上了楼,也不挑剔,也不寻雅房,就着窗口坐了下来。

楼上酒客不多,气氛却相当热闹,侍者的招呼也因此打得特别响亮。

“随便要些招牌物什!”黑脸老官随和地说,让侍者自个儿看着办,说完后看侍者有些不知道怎么好,笑着补充:“一个金币内就成,他们都是不能吃的主,先把茶水给上了!”

侍者笑笑离去,也不补充说一个金币吃不住什么好东西,因为那个末尾坐着的他认识,正是京畿的老爷。“老师怎么知道我们不经吃?”一个年轻的官人笑起来说,“菜不看多,酒却一下就可以半桶!”

“那给你半桶马尿,抱着自个喝!”黑脸老官正笑着跟他开着玩笑,却又看到两个人上楼,慌忙站起来招呼他们过来。

上来这两位更是夸张,前面见到黑脸老官带着笑的人,鼻子下顶着厚须,一身半旧的青纹花色袍,外面罩了个肥厚无比的棉衣,另一个身子瘦高,鹳骨高大,顶了个变形的皮帽子。

“大头包老兄,多年不见啦!”为首厚须客要座说。

“这位是备州州牧陶大人,看他和他身边这位的衣物了?标准的备州造!”黑脸老官拉过陶仁山,吩咐人加座,把身边的人引见后问另一位是什么人。

“不成器的儿子,叫他坎就好!他自小不好读书,只知道些兵法事。听说朝廷要拿龙重,我述职途中顺便提他来给朝廷用!”陶仁山笑着说,接着要儿子给其它人行礼。

陶坎淡淡笑着鞠躬,接着转身提过侍人送来的椅子,先给父亲坐,又自个坐下,再不说话了。包官人见他不说话,怕生了他,便说:“我和你父亲是同窗好友,坐下都是门人,不要拘束,要带兵打仗的人,这样可不成!”

“朝廷现在内忧外患,若是谈笑就能退敌,我好好给世伯说一场!”瘦陶坎推了一句骇人的话出来,立刻又不说话了。众人似乎都被他的话敲打正着,反过来齐齐看吐了惊人之言的这家伙。

“小子不凡!”包官人耸动,向陶仁山赞叹说,“得子若此,仁山无遗憾了!”

“他就是这个样子,大人们千万不要见怪!”陶仁山搓了搓手,笑着赔不是。

“前个大将军的军使回来,请攻仓州,满朝文武激愤,都说年字一关,暗测一战必胜。陛下回绝了,我看打不上!”包官人低声伸头说,“只是风声越来越烈,有人说陛下有意给西庆议和。”

众人都不说话,觉得耻辱,却又不敢质疑靖康王。“这是小道消息,还是确有来源?”陶坎问。

“我看君上是在顾虑雪莱!”陶仁山说,“支三万军马送粮食难免不是送钟设道,借道取地,王师确实不可轻动!”( 《战国策》——昔智伯欲伐?由,遗之大钟,载以广车,因随入以兵,?由卒亡,无备故也。桓公伐蔡也,号言伐楚,其实袭蔡。)

“雪莱军弱,和我屡战屡亏,王师胜可足以震慑,不决则难料后果!”陶坎不同意父亲的说法,“有可能君上是在麻痹敌人,不然也不会召集包括山上在内的各地私兵,使健侯在直州边界整顿勤王军伍!”

众人正说着,楼外突然有鸣金之声,快马上有人报捷喊:“匪军授首,宇文将军大获全胜!”

这自然是喜马走报,众人大多觉得听错了,匪军是不是乌合不说,宇文田鸡的大名却是鼎鼎。“天意吉祥,连田鸡都能获胜!”陶仁山笑叹,看酒已经送来,越过主人,满满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姓包的官人名喜,字福佑,三道金领御史之一,又领建议大夫。他对此事由来有着不同寻常的敏感,收住了笑容,闷闷起来。一个门人问:“老师怎么了?”

“兵部省有杨招讨受命前去招安,兵部省通谕州府配合其行事。如今田鸡军胜了,那杨大人安在?若是安抚不行,也会有信回来,不然,只怕会失了朝廷的信誉!”包御史黑着脸说,说完后突站了起来,扔下金钱,说,“你们且吃酒,我去去就来!”

“干什么?邸报还未贴出!”陶仁山拉住他说。

众人失了酒兴,胡乱地吃些酒,等包福佑不来,看天色已经不早,这就相互告辞。

陶仁山带儿子出去,出了枚凌街向西走。一路夜色里,大多人家都紧紧闭了户,夜巡还未开始。父子两个边走边争论不休,一点也不像再是父子,倒像是即将对打的波皮。

突然,陶坎站住,向当街的一巷跑去,原来他看到两个带刀武人在追砍一名厚衣的小子。“站住!”陶坎边跑边喊。陶仁山还未到眼花的年岁,也跟着追了去,边跑边喊!

拐了个弯,两个武人已经不见了,地下只躺了一个血泊里的年轻人,热血把附近的冰都浇得化了,脚靴上还套着马登子上的绳子。陶坎站住去探死了没有,突然听到这年轻人动了一下,呻吟一样说:“杨大人,我不行了——”

陶坎大呼,这年轻人的头还是歪在一边,软绵地垂了下去。陶仁山累了个半死,却才近前,问儿子:“他怎么样?”

“死了!身上被搜过,从贴牌上看是兵部的人,口中念着的是一个姓杨的大人!”陶坎含着眼泪说。

“莫不是包御史口中的杨大人?”陶仁山震惊,“那,刚才的人是哪里的人?是兵是匪?”

陶坎抱他起来,扛在肩膀上走在昏暗的气死灯下,突然嚎叫:“天子脚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声音在夜晚响亮,只是周围的门户闭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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