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大人,慢走!”田文骏喊着跑了上来。Www!QuAnBen-XIaoShuo!cOM

龙青云站住回头看这个头发还湿着的发抖文士,问宣抚使说:“他是谁?”

“家父讳为晏风!”田文骏又大喊,“他现在可好?”

李卫惊愕地往前跟,当他们是旧人,觉得田文骏果然在此地果然有些道道。

“是吗?”龙青云停住,满脸喜色,走马回来,冲着田文骏看了又看,说,“原来是自家人,快快,一同入内!”

田文骏近前更仔细地看龙青云,看他两撇秀气的胡须卷在唇上,没有一丝自己想象中的英色,倒是亲切十足,突然想起自己这许多年的辛酸坎坷,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不是回来了吗!”李卫从旁说话,把田文骏给唤到正题上。田文骏立刻介绍并示意宴席不可少了他,便说:“这位李大人是在下的至交,邦河王子身边的红人!”

“噢!”龙青云不理睬,下马拉着田文骏就走,田文骏大急,怕他得罪这个刻薄人物,便停住又说:“这是李卫李大人,也是朝廷的官员。”

李卫献笑,举手而拱。吴隆起倒是听得明白,却也干着急。

“噢~~!”龙青云又恍然了一句,接着还是拉田文骏走,不搭理李卫。李卫尴尬地站到一边,扭捏出笑容,心里却不是滋味。

“对!对!”宣抚使倒是被提醒了,过来扯住李卫说,“这才是钦差,一同入内!”李卫火无处发,甩掉他大步走回人堆里。

龙青云挥着走,叫着“走走走”,看都不去看李卫一眼,走远了后才问宣抚使:“他是钦差?那你是什么?”

明月堂中早张罗了宴席,镇上王,李,费,钱等家都有重要人物来作陪,飞鸟的两个叔叔也在。飞鸟小心地看着他们,慢慢地走,只想着龙青云能挡着他不被发现。

偏偏龙青云让他坐了身边,让宣抚使坐了另一上席,这才指指旁边的人一一介绍。飞鸟没有心思看牛羊烧肉,只是边看向他看来的两个叔叔,边看空着的一个位置。

到狄南良给他笑笑,他才放心去捏肉。

“开宴吧!”吴隆起走到龙青云身边躬身问。

“我妹夫还未来!去,你订一份井中月的上等酒菜,给哪个叫李什么的钦差上去。要多定一些,等上一段时间,慢慢地送,酒宴结束,那里才能刚刚一半!”龙青云轻声说,“然后你陪陪他!另外,让人给我先生的儿子在内堂接风洗尘,要什么给什么,明白?”

“他要了不少金子!”吴隆起有些不高兴地说。

“加倍给!”龙青云挥了挥手,看狄南堂进来了,便挥手让他坐,两下也再不介绍。

龙青云举杯开宴,酒过三杯,他拍了拍手,有女子入内歌舞。众人早就等得来不及了,这边就着酒肉,边用眼神心牵美人。

不一会,狄南堂也来了。飞鸟假装没看到父亲,转着脸在一旁埋头猛吃。“吃那么快干什么?看歌舞!”龙青云递给他一杯红酒说。

对面的宣抚使看了飞鸟的红酒,看了看他撕的肉,再看看自个案子上的浊白酒和不能下咽的,冒着血丝的肉,眼馋死了。他哪有心去看这一群又黑又不懂装扮的女人的歌舞,不由低声叹气。他抬头看看堂下,男人们个个身体肥伟,有的穿着皮革,有的穿着丝绸,面目狰睚,吃法粗鲁,更不敢说自己的酒肉不合口味,也装模做样地吃了几下。

狄南堂早就看到飞鸟,也没怎样,再怎么说,龙青云也算是飞鸟的舅舅和岳丈,不是不能来,而仅仅是不该来。大人宴席,摆个孩子在上面确实有些不象话。他打量了猛吃以避的飞鸟几眼,低声给两个弟弟说话,再次给他们安排行期,不让他们再沤在镇上。

狄南齐用手撕了一大块肉,汁水四溅。他说:“大哥,我知道牧场里还有事,可龙爷不让回,说这里也有更重要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看龙爷要向其他几镇动手了。”狄南良笑着说,“不然为何让我从外面走大笔兵刃回来!”

狄南堂心中有数,也叹了口气,想着走私的字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席上龙青云突然生气,挥手停了歌舞,大声问宣抚使:“怎么?叹什么气,说来听听,万事有我做主!”

“只是,只是——”宣抚使皱巴着面孔,弄不明白歌舞声声,龙青云怎么能听到他叹气的,自然不能说饿了很长时间了,而面前肉又腥又不熟让人吃不下,便小心翼翼地说,“只是路上有些不顺!”

“说的是长河镇那帮小子嘛!?他们也恁大胆了。诶!你说,这叫什么?”龙青云拍着案子大声地问,飞鸟在席上偷乐。龙青云能知道,那自然是他的功劳。

宣抚使见唯一看起来和善点的龙青云突然动怒,有点心惊,拈着胡须踌躇了半天,才说:“不敬,大不敬!”

“好!”龙青云转脸回来,大声问,“你们说该怎么办?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何况是靖康来我们这的钦差大人。都说说怎么好!”

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授意过,还是被扫了兴致的腊家汉子陡然站起来,举了一块肉,半咀嚼着说:“那还了得,打!”

“哎?靖康大兵数都数不完,要我们献殷勤吗?!”龙青云又生气,挥挥手,一仆人赶快把这些歌舞女叫走。

宣抚使知道事大了,若是关外人人都知道了,那朝廷至少要表个态,便咳了两下。狄南堂有些黯淡,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果然,那朝廷使者不得不说:“龙大人为朝廷镇守北地,朝廷受了侮辱,其实也是龙大人受了侮辱。本地大小事务决断于龙大人,在下为龙大人着想,朝廷也要给龙大人脸面,这也就是龙大人所说的,打狗——还得看主人!”

“好好!我等只要朝廷一句话!”龙青云起身向宣抚使说。

“龙爷,此事还是从长计较!”狄南堂轻声说。

“不行!打了朝廷的脸就是打了我龙某人的脸,打了我龙某人的脸就是打了朝廷的脸,何况他两边的脸都打了!”龙青云激昂陈词。宣抚使心里藏着事,喝了几杯酒又被他说得热乎,想着此人虽然粗鲁,却还是忠义之人,便起身长揖,说,“龙大人尽可放心,我这就上书朝廷,告辞!”

说完起身,大袖摆动,穿堂而去。龙青云假意留他,自个让人先吃,并特意让站起来的狄南堂坐下,自己送了出去。两人在外面客套了许多话,龙青云这才回来。

“怎么个从长计议法?”龙青云一回来就问狄南堂。

狄南堂虽然知道事情已经算是定局,可还是不得不说,放下杯子说:“五镇人数虽然有多有少,来回结怨不休,却并未怎么撕杀打仗,是因为什么?!”

龙青云回到席位上,倒杯酒,放在嘴唇边,但立刻被吊起性子,便问:“为什么?”

“但一镇打另一镇,其实是一镇的一部分人打另外一镇的全部人。我们虽然有了马踏镇,但人心依然未稳,独孤家的人还潜藏其中,一乱就重新又起。现在动别人是在损自己,我以为打不得!”狄南堂顾不得其他,只怕他一个不谨慎做错决定,近一步说明,“何况其他两镇的态度呢?唇寒齿亡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关外以前还有三个大镇,都是妄动刀兵而亡,不能不借鉴。”

龙青云听得入神,杯子倾斜,红酒滴流都不自觉。飞鸟帮他拿了杯子自己喝,边喝边摇着袖子去拿肉,说:“舅舅,阿爸说得对,什么大不敬,人家只是开了个玩笑,他自个受不了,连我用弓箭瞄瞄他,他都心惊肉跳的。”说完他知道漏嘴了,肉都顾不得拿,只是看狄南堂。

狄南堂没有心思去怪他,只是又说:“让他们来给钦差请罪就行了!”

“可,可我话都扔出去了,难不成做说话不算的人?你说,靖康会不会支持我们?”龙青云想想在理,忙不怂地问,接着又说,“你怎么不早点来,给我讲讲不就行了,现在晚了!”

“是呀!是呀!”其它大家的人都纷纷附和说,“那说出去的话就是射出去的箭!”

狄南堂心中有数,知道大伙都因打退猛人而膨胀他心,摇了摇头,表示朝廷不会管这样的事的。

“那样吧,我们明里拿出动武的样子,暗地派人让他们来请罪,加上我们从中斡旋,这样应该就能,就能让朝廷的人自己说不怪罪的话!”狄南堂想了一下说。

“好!大家继续喝酒吃肉,也没什么难的嘛!”龙青云大笑,指着其他人说,“那你们看呢?”

酒宴吃喝完毕,众人都散了,龙青云却不要飞鸟走。狄南堂看他喝醉了,也没有办法,只好看他带着儿子入了内堂。龙青云看田文骏正带妻子,儿子吃肉,便笑着扯着还拉了一大块肉的飞鸟上去,喷着酒气坐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背说:“我都想替你父亲教教你怎么做儿子,你父亲都想死你了!”

此话又触到田文骏心底脆弱的一环,他几乎又要流泪,慌忙转身,跪在地上说:“父亲多蒙大人照料,要是大人不嫌弃,我愿意跟随大人,一辈子拉马备鞍。”

“不用啦!”飞鸟也醉意熏熏,傻忽忽地把手里的肉给他说,“快去看田老师,把这也给他,要说是我给的!”

“大人!我还有话要说,生怕说晚了!”田文骏挥着手叫儿子,老婆到一边去,说,“朝廷要在这里设郡,希望大人早作打算。听说大人打败了猛人数万人,既然有这个实力,切不可苟且偷安!”

龙青云心中震骇,酒醒了一半,坐在一边半天除了“怪不得”三个字再不能说其他话。“打的是猛人中最疲的一支,也是靠运气!”飞鸟扳着脚坐在龙青云的身边伸着脑袋说,“你这家伙怎么着?难道你想谋反?”

田文骏身子一震,说:“我这条命是公子救的,我父亲是托龙大人的福才能有性命,若是大人也认为这样妥当,不妨把我交出去,让朝廷治我泄露机密的罪责。”

“那你当我们是什么了?说就说了!”飞鸟再次代替龙青云回答,“下次不说不就行了吗?”

龙青云反应过来,咬了牙齿绷住嘴唇,然后问:“还有什么?”

“马!朝廷要马,大规模建马骑兵,剔除龙骑!”田文骏说。

飞鸟又不可适宜地插话说:“那他给我们建城不?给我们修渠不?”

龙青云点了下头,连忙说:“对,对,我问的也是他问的,还有什么迁徙什么的,你都说说。对了,还有,我们这里的人怎么安排?!”

“明升暗调入关加封。此事是邦河王子主事,那个李卫就是他派来勘测地形,找地方屯军的!在下窃以为大人应该主动提出设郡,请求不入关,带军伍抗游牧人。若是主动提出,无论从心气上还是从放心程度上,都让朝廷无法反对!”田文骏努力显露自己的识见说,“屯军定然先多后少,毕竟补给困难,只要将军集合五镇之力,不必放在心上,反可大为利用!”

在龙青云思量之机,田文骏又说,“属下窃以为将军对李卫安置不妥!”

飞鸟打着哈欠,靠着龙青云说:“妥的,他们回去就要打架!”

龙青云惊讶,回头捅着飞鸟问:“你说什么呢?你怎么知道?”

“他没吃东西,他吃的都是好东西。他回去正好看到他吃好东西,两人一说话,那就是他说他受了礼遇,他说他受了好处,你说是不是?我看一定!”飞鸟醉眼迷离,哈着酒气又说,“不过还是设郡好,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干什么事也方便!”

田文骏心里苦笑,朝廷还想二桃杀三士,却想不到人家不大的小孩都看出来了,随手一挥就还了一个。他再看飞鸟,已经酒劲上来醉倒,说起胡话来,一些猛人兽人的词乱冒,他听不懂,只是觉得都是含糊不清的话而已。

“好啦,好啦!睡你的吧!”龙青云拍了他几下,回头给田文骏细细密谈,说到宴席上的事情,田文骏猛然开笑,说:“那位大人说得好,在下都没有想到。其实完全可以用朝廷之命压,借用屯牙之势,让其倒到我们这里!”

龙青云不太懂,便问。

“明里说朝廷让我们讨伐,背地里密使人让他们投靠我们,然后不了了之,让他们一家家的大户人搬迁过来,合力共管长河?就行了!若是不行,大人可借朝廷之命抽调各镇青壮组建军伍,军伍在手,那五镇其实已经是龙大人的了!”

“长河之虎善战,无人不知,只要他投了我,其他两镇就无什么了?只是这朝廷之命恁听我的话?”龙青云有疑问。

“只要有钱,只要说辞得当,李卫他什么事都会给大人办的,眼下趁他信任我这个机会,都容易!何况若关外设郡顺当,他邦河王子便可有资本问鼎王储,他不会不动心的!”田文骏腿有些酸了,忍不住动了动。

“看,看!坐,坐就是!关外不是靖康!”龙青云笑着推他,接着又说,“你父子都是我龙青云的大恩人,我再给你说下去,恐怕耽误你父子叙情,这样!明天,明天再说。来人哪?”

看外面没什么动静,龙青云吼了一声:“快来人!”

顿时,一个仆人慌里慌张跑过来躬身叫主人。

“人都哪去啦?”龙青云问。

“恩——”仆人犹豫不觉。

“说,快说!”龙青云不耐烦地说。

“大多数在收拾明月堂。刚才——”仆人再次犹豫。

田文骏插不上嘴,坐下来揉着腿,斜眼看那仆人。

“说!快说!”龙青云督促说。

“听说是这样的,有人欺负二小姐了,她带人去找飞鸟少爷算帐,不过她不知道飞鸟少爷在这里!大小姐去拦,但拦不住!”仆人低着头说。

“哎呀!人家和她闹腾,她找鸟儿干什么?”龙青云大不忿。

仆人为难不已,低着头说:“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听说他们是一家人吧,可能是想找个出气筒就——!”

“好了,好了!你安顿一下鸟少爷休息。再在明月堂找个人送田官人!”龙青云安排说,“等那丫头回来,让她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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