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懵懵垂髫求琴艺,骑从悠哉富家翁

第三节

狄南齐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怀有戒心,怕她对阿鸟不好,怕她有图而来,还不怎么承认她那阿嫂的事实,一直很少和她往来。wWW。QuanBen-XiaoShuo。Com这次,随着花流霜郑重地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他陡然从男人为尊的世界里惊醒,在对方的注视下沉思。

两人计较几日,不日后已计较家口,以活册牧地统计百姓,选拔男子少年进行统一编排和训练,组建民官推断事务,以东家个人结合的方式蓄养牲畜……

等狄南堂带着一些北面的战利品回来,这里已经面目一新。他一口一口地称赞,搂着妻子半真半假地说:“龙家真是失策呀!现成的策女不用,还要找我这个他们一点不放心的外人!”

在这没人的时候,花流霜终于拿出小女子的样子来,她反搂着狄南堂娇声问:“你看还有什么要改动的?”

“以后牛羊繁衍,怕战争也越来越多。”狄南堂喟叹,接着微笑着商量:“光让人家养騸去的牲口有点刻薄,你看是不是允许下崽,交一部分,留养一部分?气候太坏,你别看算得好,其实牧民依然还是苦!再说,那么多牛羊崽儿能说买来多少就能买来多少!”

花流霜虽然知道这是意见,还是很高兴,愉快地接受下,随后讲起狄阿鸟和飞雪的蒜皮事,苦苦一摇头,说:“子多家盛,我却还没有怀上孩子!也好,我也怕阿鸟担心我有了孩子嫌弃他。”

“怎么会?我看他疼都来不及呢。”狄南堂说。

“将来家业呢?我再有个儿子,家业怎么分?”花流霜问。

“自然他兄弟二人一人一半!”狄南堂拍了拍花流霜说,“孩子还没生出来呢,就在为将来打算,真是小人之心。若多多地生出儿子,他们兄弟热热闹闹,同心一志,何愁家业。”

“要是他们不同心呢?”花流霜又问,“未必所有兄弟都像你们!”

“想的太多了!”狄南堂不满地说。

“比如龙家大爷,他六年前吃饭吃出了条黑蜈蚣!”花流霜说,“大家子弟几乎都是如此,你真的一点也不怕吗?我可能在有自己的孩子后慢慢变心,而你的产业也越来越多,值得变心的理由也越来越多。即使产业都分成相同的份,而子弟有贤有不肖,比如飞马牧场,若一人一分,一人要往南,一人要往北,这样能行吗?还不是——”

“好!不要说了。”狄南堂害怕她再说出更过分的话来,慌忙堵住她的嘴说,“我知道你是太疼爱狄阿鸟了,害怕将来对他不公。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孤孤单单,就不怕被人欺负?凡事都是这样,无法提前预知,我们可以问问狄阿鸟呀,我保证他举四肢赞成的!”说到这里,他神色一敛,无奈地摇头:“知道吗?防风镇上的学堂办成了。老爷子让我把阿鸟送过去上学!”

“人质!”花流霜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呀!我看他们并不知道目的在哪,只是在答应许诺我的名流。”狄南堂稍微看好地说,“老爷子有时候很难让人评价,想出的计谋大部分都得让花天酒地的大爷推上一把!这些不说,若阿鸟不在你的身边,没个孩子怎么行?”

“不是还有飞雪?!我看我们请上萨满和先生……,也这样。”花流霜立刻想到要紧处。

“栽树自用可以,可以试试!”狄南堂答应下来。

※※※

次日,贪恋恩爱的花流霜起迟了。她发现狄阿鸟,狄阿孝,飞雪三人都已去了河边,觉得孩子们有长进,便拉了丈夫去看一番。

穿过稀疏的木栏,走走找找,夫妻俩最看到远处洁白的雪地里有四个黑点运动,等靠近一点,才知道他们正跑在冰上忙碌,不断用手里的石头撞击冰层,响声时而响起。

两人过去,就见狄阿鸟游手好闲地迈步督促,一个弟弟捧个碗大的石头,一个妹妹抓个鸭蛋大的石头,边喊冷边砸冰掏洞,厚厚的手爪子已满是冰屑和雪花。花流霜急快地走在前头,过去就拧了一个问:“你们在干什么?”

“阿哥要带我们捉鱼。他说,只要哈达达愿意把尾巴插到敲开的洞里,就会有很多鱼儿咬它的尾巴!”飞雪老老实实地说。

花流霜看看狄南堂,发觉狄南堂也在看她。两人见狄阿鸟半真半假地指挥怎么砸,砸多大,连话都顾不得说,只好苦苦一笑。狄南堂很少约束狄阿鸟玩什么不玩什么,可还是在儿子忙过的闲暇中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狗尾巴能让鱼咬?就不怕狗尾巴冻到冰上,拔不下来。”

狄阿鸟伸长脖子往狄阿孝那儿一瞥,贼着眼睛给阿爸说:“我要让他们知道只有我才能捕到鱼,不然还不得和他们一样砸冰冰?”

狄南堂算是明白了,出谋划策的人不弄点玄乎,手下的弟弟妹妹不答应。他趁狄阿鸟不注意,不吭不响碰碰狄阿孝,压低声音劝:“别再傻砸了,你阿哥骗你的。”

狄阿孝挣着身子叫嚷:“可狗尾巴摇来摇去,鱼儿才能看到的呀!”

狄阿鸟立刻明白阿爸意在揭破,立刻扛着他的腿,让他回家,并许诺自己会注意安全。花流霜也权当这是狄阿鸟最后的幸福日子,扯着狄南堂往回走,听到狄南堂不放心地评价狄阿鸟的懒和狡猾,笑道:“你看扁我们家阿鸟了,他读完了《马经》,最近正翻史书翻得起劲!动不动就要给人讲故事。”

狄南堂摇头大笑,说:“人家的故事老爱带‘威风飘飘’,被你问急了,就说,我飘了还飘,不行吗?读完马经的画是真的。你帮我挑个厚道的武士跟他一块去学堂!”

“马经是我一句一句读给他的。听得可认真了,每天就往马群里跑,那个大个子军官给我说几次了,怕马踩上他。我看他行,也能应变!”

狄南堂点头,却可惜地说:“跟个这么小的孩子,也真委屈人家!”

花流霜勉强一笑说:“就让他去吧,他疼孩子!”

一阵大风卷起细雪来,狄南堂把小妻子搂得更紧了,只是问:“你心里很不高兴是不是?以后才要你多生儿子,好好留在身边教导!”

※※※

“你说没事怎么会被赶着离家出走呢?”这是狄狄阿鸟无奈中问出的第一百次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没有哪个男人不要离开父母的!”狄南堂也又一次回答他。

“我一直都很坏!”狄阿鸟很反对地说,“阿妈呢?她也要我走吗?”

狄南堂笑笑,说:“是呀,一家人,包括你叔叔婶婶都希望你能学有所成!”

“三叔有没有东西送我?他腰粗羊多,临走能要多少就要多少!”狄阿鸟趴到狄南堂耳朵边说,“欠我的马儿,云吞兽,一张大人用的花弓要是不给,我就吓唬吓唬他,说我不走了,天天射他家的牛羊!”

狄南堂差点没有因为他的打算而晕倒,想了半天才说:“你的学费、吃用都由你三叔出。他还让你余阿叔去照顾你。想想,值不值呢?”

“这也是!马驹我就不要了,云吞兽却不能抵帐!”狄阿鸟想想,退一步说。

“那你自己给你三叔说去!”狄南堂心中早已经拿定,说什么也不能让老三拿只未成年的云吞兽让他胡闹。

狄阿鸟说:“就要现在我每天喂食的那个,还不能让他找个孱弱的来了事!”

看来只要有足够的东西,让儿子走还不怎么是问题。狄南堂真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高兴。花流霜本来是来劝狄阿鸟,结果发现被抚慰的是自己。狄阿鸟一转头,就说自己能照顾自己。若不是他眼角里还有一滴眼泪,花流霜真不知道他是真不高兴呢,还是对挣脱束缚已经向往很久了。

防风镇也不是多远,要回来就回来了,花流霜还是很克制地保持着情绪。

一旁的飞雪,狄阿孝和飞田都有些闷闷不乐。狄阿鸟也突然有了疑问,若有所想地看着狄阿孝:“怪我太能吃了!哎,以后没有人和你争烤肉吃了!可为什么三叔不让你学业有成呢?你这家伙也能吃呀。”

“我勤奋习武,天下无敌,可以让所有人都不敢抢我们的马!”狄阿孝挺了挺胸脯,大声地说。

“也是!”狄阿鸟抓了抓头,看着飞雪又摇头奇怪,“那你呢?”

“谁告诉你,你三叔是嫌弃你?”花流霜害怕他胡乱猜疑,慌忙打岔说,“飞雪是女孩子,年龄又小你一岁!你三叔觉得你最有出息,送你上学而已,你怎么能胡猜乱想呢?”

“我们不住三叔这里了,一起回家好不好?”狄阿鸟终于撒句娇。

“不行!你爸爸,阿奶,我都要给你三叔干活。”花流霜拼命地掩饰漏洞说,“你想想,为什么你三叔会供你上学呢?是吧!”

“这倒是!”狄阿鸟无话可说了,挪动两个小靴子往外走,回头决定,“我要出去和大伙告别!”

他要告别的人太多了,打铁的王老汉,给马匹掌钉的土云信大叔,在一起玩过的那些小孩,一个被称为虎科威革士甲的老人,甚至还包括几匹骑过的小马和几只幼地龙。

“其实我也不想走,但是不走有点对不起我三叔。除了学费,他还给我准备了大量的零花钱!”狄阿鸟在给打铁的王老汉说这些的时候,他正拿着一个小铁钳抢着到炉火里夹一块烧红的金属块。

王老汉把手里的活交给自己的徒弟和儿子,慌忙把他拉到一边去。狄阿鸟在王老汉手边又蹦又跳,说:“三叔送我东西让我走,我很高兴。”

“这把匕首是送阿鸟的!给!”在狄阿鸟的极力暗示下,王老汉怎么会不知道去物免灾呢?

这把匕首前头弯大,呈一个奇妙的弧度收敛在匕首尾部。于其说是匕首不如说是小一些的弯刀。见粗大的牛皮鞘上还镂刻着花纹,狄阿鸟很满意地把它别在腰间,看起来就像北部大草原上的猛族少年一样。

这是他今日敲诈的第一例!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他身上挂满了东西,有一只上等犀牛角雕镂的牛角号,有小一号的皮铠,不过依然太大,有萨满的护身符,有块血雨石,还有别人河边拣来的贝壳,农牧人家的大饼……当他像破烂王一样驮着这些东西推门而入,人前一个一个走过的时候,做饭的赵婶摔了木碗,挺着大肚子打衣服的二婶捶伤了手,狄南堂喷了口酒,眼睛三变其色,从愤怒到好笑到不知道怎么说他好。

而花流霜把自己的眼睛用来比较分辨狄南堂和狄阿鸟这父子之间谁商人成分更多一些。狄阿孝,飞雪包括三岁的飞田眼中都充满了羡慕,妒忌,佩服等等成分。

“你收了破烂回来吗?”花流霜首先嗔道。

“大家都觉得我应该带足东西上路,毕竟一人在外!”狄阿鸟煞有其事地说。

“老屋都在防风镇,你缺什么?你什么都不缺,把这些东西都还掉去!”狄南堂严厉地训他,却被狄南齐拦住了。狄南齐边笑这孩子是人前的精怪,边从身后给狄阿鸟竖起大拇指,他说:“别人真心送来的东西,你让他怎么还?”

“是呀!我说不要吧,不要吧,但人家非给。人人都在夸我可爱呢,总不能让我又脏又讨厌吧?”狄阿鸟边说边出溜一下钻进的房子,把门从里面叉上。

来不及赶上他的弟弟和妹妹密密地在外面敲门。

过了一会,狄阿鸟拿了几块饼子和一个盛着马**的小酒囊出来,其余杂物半个也不让人看。因为他的吝啬,狄阿孝,飞雪,甚至三岁多的飞田都齐齐地扭头到一边,用不看他来表示不满。

“这是给你的饼子,阿孝!”狄阿鸟边说边摆了一块饼子给狄阿孝,接着又摆了一块给飞雪,最后一块给了飞田。

“我知道大家都生我的气,其实我也没有办法呀,把别人送的东西转送给你们很不礼貌的!”狄阿鸟看弟弟妹妹没有人释怀,只好再从腰中拿出几块风干的牛肉干分了出去,然后又把自己刚收到的小酒囊放在桌子上。

看看,还没有人动,狄阿鸟伸手去拿自己分出去的食物,似乎很不高兴地说:“要是不喜欢,我就收回去!”

立刻,三小孩飞快地捂住自己那一份东西。大人们都感兴趣地看着他们的举动,心中已开始佩服狄阿鸟,开始听他说:“是呀!这就对了。我要去学堂读书,就把我举世可爱的本领教给你们吧?!之后?就有人送你们东西了。”

狄阿鸟话音刚落,三个小脑袋不约而同往前凑了来,大人们也想听听狄阿鸟的言论,都乐呵呵地看着。

“首先,不要做听话的孩子,因为听话的孩子呢?大人就不会他听次话而送他礼物——”刚说到这里,他的嘴巴就被花流霜捂住了。

“你想教坏弟弟妹妹吗?”花流霜把他挟过来,击打着他的屁股说。

其余大人也纷纷对着孩子们灌输一些诚实,勇敢,听话的话,以此来掩去在三个孩子那里一时眨呀眨的眼睛。当带着某种目的的狄阿鸟被松开了嘴巴之后,一句话就转移了所以弟弟妹妹们的不满:“看,阿爸阿妈,阿叔阿婶都不让我说!其实,我很想告诉你们秘诀的!”

当天,狄阿孝拿出了自己所有可算贵重的东西,在夜深的时候爬到了狄阿鸟那里。和狄阿鸟同睡的飞雪也转醒,有点奇怪地看着狄阿鸟和狄阿孝。狄阿孝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捧了出来,贴在狄阿鸟前低求:“阿哥!把秘诀都教给我吧!”

“阿雪也在旁边,去一旁说!”狄阿鸟的话刚一说完,飞雪也借着外面的雪光找自己的宝贝,然后交到了狄阿鸟的手中。

“太多了?我说出来,你们也记不住。我有本秘籍留给你们两个看,但你们保证,不能让飞田阿妹知道!”狄阿鸟拿了一本小册子出来,严肃地告诫。旁边两人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有眼睛电光闪闪地发亮。

屋外顿时起了一场大风,送小册子上的字体到他们的眼底。

“《阿鸟心得》!”

狄阿孝翻了几下,可是看不懂。

狄阿鸟懒懒地爬回热窝,打着哈欠说:“留在阿雪这里,将来让阿雪翻译给你!”狄阿孝来回看了飞雪几眼,放心地爬走了。屋里一没人,狄阿鸟立刻转头,伸出带弯的指头,给飞雪说:“我教你真正的阿鸟秘诀!每给阿孝读一句要他一件东西,每给阿田读一句要她三件东西!”

飞雪大为高兴,又撒娇又亲热。

一个月后,在飞雪丰收的时候,花流霜发现了《阿鸟心得》。她翻翻,里面有《马经》里面摘抄出来的句子,有龙系生物的习性,有东夏没能成型的草样文书,五花八门,除了圆圈和方块,错别字依然一堆。可自她拿到这本小册子后,三个小孩为了要回这本小册子,忍辱负重,听话得要死,使大人们格外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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