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什么货?”黑衣汉果然感兴趣。wwW、QUAbEn-XIAoShUo、coM

“鱼!那里有钱的多,过年吃得刁。”飞鸟放了下心,回答说,“润大给的利也多。”

“鱼?过了马邑向南的沙湾县有河有小湖,鱼塘遍地,鱼贱得很,会有利?”黑衣汉愕然。

“大哥这就外行了不?那里贱,长月贵,还不是利就大?”飞鸟反问,“马邑?我记得是李邑!”

“你记的不对,这方圆几百里哪有什么李邑的鸟地方?”许山虎哂笑,接着央求,“算我一份!”

飞鸟当然再不拒绝,只是一样要他出车出人。许山虎感激连连,但看这也知道他日子难过。他立刻就要结拜,用自己不成比例的刀子划破手指,滴血进酒。

飞鸟却犹豫,放地结拜极重诺言,他受其影响,真怕自己的血滴了去,而对方只是笼络自己。但他还是不得不取了小刀,假割了一下,却没让血流进酒中。两人这就撮土焚木,跪地起誓,结为异姓兄弟。

次日,飞鸟并未去他的山寨,反是等了他的许多人,一同而下。

一路上,飞鸟已经知道此行必然大赚,毕竟路上贼人这么多,长月上货之际又起了大雪,其它人进鱼能容易?至于鱼,他相信一定有的,破冰取鱼并不难。来年这个时候都有人来进鱼,今年又怎么会断货?到了沙湾,许多主家果真聚了鱼等人买货,飞鸟见雪更大,却不动声色,给价低得惊人。开始,无人不贬低他人小成精,但接着就等怕了,几家送货要货的都在半路被人劫了。带趟子手的商家不多,开销也大,鱼价果然大落,贱价出卖的人比比皆是。飞鸟干脆租了地方,边让李多财就地屯冰鱼,边带第一批货回长月。

十二月初三一大早,外城刚门开,一溜鱼车就进了长月城。

飞鸟更顾不上进家,调集,雇佣马车和许山虎的人一起回头运鱼,并着手下批。

长月比南面的雪更大,大雪几日就是两三脚深,要是在城外,当真一步一个深坑。顶着飘飞的雪花,人们依然把一些生机带给长月的市场。这并不代表靖康开始恢复,仅仅表示年在靖康人眼中的重要性。

过年去往迎新,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无论灾荒,疾病,饥饿,战争,它都隔不去人们对未来的向往。在靖康,这便表现在年上。“鱼”或许在一些人的嘴巴里滋味不及肉好,但却有非凡的意义--“年年有余”,是像样人家不可或缺的年货。

小玲听说飞鸟运回了大批的鱼,心中欣然。她爹娘始终在前景中徘徊,飞鸟的赚会是很有说服力的证据。何况她还觉得,飞鸟的赚比她的赚还是自己的赚,这就和几个被紧急调集的女人踏雪回城。

未到东市,她们就似乎能闻到鱼腥味了,见东市的人不少,门口有点儿挤,他们便从铺子的小门进去。

敲开门后,小玲就见大堆的冰冻鱼倾倒在前面的房子里,甚至院子里,简直就是数尺方的鱼山。她虽然有些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一下有些忐忑,担心飞鸟卖不出去。“小鸟呢?”她问一个正忙着给人称鱼,忙得一头是汗的男人。“他?”男人接了一句,便又被打岔,投入到报价钱中。小玲扫了几眼,这才知道飞鸟竟然让人用舀子算,不用称称,心中怪怪的。但想想也释然,毕竟大伙能认识称,会算帐的人极少,就这也才只有两三个在卖,其它的都是搬运,装容器。

她也加入到运鱼上前线的行列中,忙了好久才知道飞鸟就在东市上,这就想去看看。她出了门,正怕找不着,却见人堆中有一处密处人堆。旁边有和二牛搭伙的人认识她,给她打了声招呼。她收回自己的视线,问:“你认识小鸟不?知道他在哪?”

“看!那边空中吊了几尾鱼,他就在那里?”旁人给她一指,说。

她见正是人稠的地方,便谢过人家,理了下头发过去。好一会,她才挤到跟前,清楚地看到那里撑起了几只竹竿上面悬了几尾大鱼,挂着斗大而难看的字。她辨认了一下,却见几个字是:“悬鱼于市,见实惠过鱼者给十金!”

“里面怎么回事?”她问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妇女。

“一个少年问买什么肉类年货比他的鱼更实惠,吉利,鲜美,能把这三样都比过他鱼的人就能得钱呢?”妇女回答说。

“真的?”小玲忽地不明白,这样给人钱不赔吗?于是,她问:“奖了多少人了?”

“一个也没有,大家都在想!”妇女说,“要先买了鱼才给机会,只买一舀就行,我想先想出来再去买鱼!你能说说不?说是猪肉吧,价钱比他的鱼还高,虽然顶吃,但不一定比鱼好吃。再说,过年吃鱼,那是‘年年有余’,总不能‘年年有猪’?鸡呢?可以说‘年年吉利’,但这也仅仅是差不多,却不是比得过。”

小玲放了下心,心说:“原来不是在撒钱!”

她但见人来人去,却始终进不到内围,只听到飞鸟身边的人在代替飞鸟喊叫的声音。正是她想进去却进不去的时候,见到大水带了几个人分开众人进去。她连忙跟进去,见大水看了她一眼,便还了个笑,关切地问:“咱娘还好吧?”“咋还是你娘?”大水黑着脸说。

“二牛怎么说也是我男人!”小玲说,“别让娘吃太多的干饭,她肚囊不好!像这天就要拉肚子。”

“恩!”大水说。

在他依然不高兴间,一个男人开始跟坐在一张案子上的飞鸟说:“交税,七爷那的税!”

“七爷是谁?我为什么交他税?”飞鸟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没听谁说要交他的税!”

“是呀,以前不用,可现在这里也是俺家七爷管了,交了钱保你平安!”那穿贴花卤色衣服的男人大大咧咧地伸手要钱,并赶旁边的人去一边。

大水并没存什么报复的心,反问小玲:“咋是小鸟?他现在卖鱼?不去宫里了?”

“他不想去了,可还在挂着。怎么叫交税?你进朝廷当公人了?”小玲问。

“没什么干的,就跟了七爷,一个兄弟介绍的。”大水边说边去跟前,给旁边的男人说,“我家的亲戚,能少点吗?狗黄?”

“大水哥?!”飞鸟亲热地叫了一下,立刻拉了大水坐自己身边,问,“你和他一起的?不知道收私税犯法?要是缺钱跟我干,保证有赚头。”

“那好!你既然认识大水。这么多的鱼,给十个金币就行了,减一半。”外号叫‘狗黄’的男人看看大水,也买了帐。

飞鸟奇怪,对这意外之事摸不到半点头脑,便指指头上高悬的字,说:“你是看了这个要的!我不给呢?!你还能像官府一样,封我的铺子?什么狗屁七爷,我还鸟爷呢。”他拿着一只竹签剔着牙齿,爱理不理,傲慢极了。这也难怪,他还不曾料到有这样的人,看人家卖东西就像官府一样来收税。

接着,他感觉到大水搡自己,便低声给大水说:“要是给你还差不多,咱是一家的!偏要给什么七爷,咋回事?”

大水看“狗黄”有点气,边说“他不知道”,边趴在飞鸟的耳朵边讲怎么回事。飞鸟听他这么说,又知道人人都交,也有些想息事,便说:“算啦,交你,却是和别人一样,按月的!”说完,他回头给旁边的自家人说:“去问问人家交多少,咱就交多少!”说完,他又拉住大水,说:“去,到铺子拉去筐鱼,咱家过年用!”

“人家都交五个,我也按这个要,也给我一筐。”“狗黄”腆笑说,“鸟爷就鸟爷了,给个鲜!”

“没有!一筐鱼多少钱?你真是?”飞鸟不给他半点脸色,黑着脸说,“什么鸟爷就鸟爷的?我也百十号个人呢?不过是看大水哥的面子交你钱?!”他并不是乱践踏人,而是想把交情卖给大水,让大水分他一点。

果然,大水也是出来混的人,自然认飞鸟给的脸面,回头给了“狗黄”一下,笑道:“我分你一些,他真是我弟弟!说实话,我叔就管外城兵马,我弟弟却也不是人人都碰得的!”

大水他们走了,小玲坐飞鸟身边,颇有些担心地说:“大水怎么又跟以前一样,和这些人混在一块!能不能让你阿爸给他安排个事做?他除了能用兵器和拳头跟人打架,什么都干不会。”

“我阿爸想过,可他前一段时间自己都遇了坎,差点过不去,怕害了大水哥。”飞鸟说,接着低声捡简单的说了一下。

小玲还是弄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却点了下头表示相信,她看旁边的人又吆喝起这“爱鱼说”,便趴飞鸟耳朵边,悄悄地问他这是干什么。“你想呀!你要是有十个金币买年货,你都买什么?物价这么贵,买了这就买不起那了!要让他们觉得买鱼值,他们就先选鱼。何况这么多人看,人人都知道咱家有鱼,多好?”飞鸟侃侃介绍自己的经验,还在大庭广众下搂了小玲,亲了一个。

小玲差点没有羞死掉,何况还有可能认识她的人在,今后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事被人戳脊梁骨。

下午时,东市人稀过。刚吃过午饭,十来个来应聘掌柜的就已经知道东家回来了,都等着见他。飞鸟本想趁机回家一下,这会也只好往后放一放,在里侧的房子里见他们。里侧的房子被人收拾过了,飞鸟过去往其中块兽皮上一坐,就示意大伙一块坐。地下冰凉不适久坐,飞鸟却视而不见,说着客气话,一个一个地问事。

生意不好,许多掌柜因失业久了,或自己生意倒了求事做,哪里不极力忍住冰凉的地板?他们只是坐着,一句一句回答飞鸟提出的古怪问题。

请掌柜是件希奇的事,一大堆人趁机都偎过来看,连小玲也不例外。正是大伙自己想着能不能回答飞鸟的古怪问题时,来了一个晚到者。他的身上都是雪,胡子上都是水,和前面门面的人打过招呼就径直进来。

他一身粗布,头发胡乱地盘着,由于穿得单薄,在冷风里显得格外的委琐。一个男人问了一句后,换来他大声地回答,说自己是应聘掌柜的。连里屋子里的飞鸟都听得清楚,就叫他进来。

他只一进来,就是脚臭味满整室,那浑浊的脚布上还在滴水。

包括飞鸟在内,全部的人都对他的脚臭反感。飞鸟捂着鼻子说:“你怎么不早点来?”

“我有工作要做,不能一天到晚苦等。”男人说。

飞鸟来了兴趣,抬头看他,见他相貌稍胖,微微笑着,很有亲合力,只是觉得不该配有这种脚臭,于是便问:“你脚怎么这么臭?”

男人灰溜溜地抓了下头,笑笑说:“好久没有洗脚了,妻子不给烧热水,怕费柴。”

“你以前是做什么?”飞鸟又问。

“卖过青菜,下乡走过香料,在酒楼当过伙计,在码头给人拉过货!”男人振振有辞地说。

飞鸟紧接着问他能不能结算,到偿债务等等,他一一应下。飞鸟突然反过一转,问他:“你怎么会的?”

男人一愣,说:“我还做过掌柜!”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飞鸟又说,“哪里的掌柜?”

男人吞吞吐吐,好久才尴尬开口,自报身家。原来他做过青楼的掌柜,完全是靠自己的妻子--一个当年当红的妓女才当上的。最终,他攒够了钱给妻子赎身,却又再次沦落为下等人。有这样的经历,也难怪他不愿意讲出口。

“坐下!”飞鸟给他说。

他坐了一下,却立刻站起来,说:“地下太凉了,我还是站着吧!”

“怎么会?”飞鸟问,“你们说说,凉吗?”

一群掌柜立刻否认,个个叫着不凉。“你看你?”飞鸟无奈地叹气,接着问诸位掌柜,“你们说他能不能做掌柜?把理由讲出来,也算是一种考验。”

“青楼的掌柜?不就是张罗着拉皮条吗?不对口的--”第一个掌柜说。

“他说的不一定是真的。”第二个掌柜说。

第三个掌柜更绝:“男人要靠自己的实力。”

……

飞鸟听了一圈,回头看看眼睛渐渐黯然的后来者,微微笑笑,又问他:“你为什么这次要来应聘掌柜,而之前却断了应聘的念呢?”

“不太如意!”这人说了四个字就闭口了,想来也不是嫌弃工作,而是被人嫌弃。

“好!像我的性格,一次不行再一次嘛!”飞鸟暴笑几声,再掩饰不下自己的一本正经。

“青楼的掌柜拉皮条怎么了?你拉得过他们?”飞鸟问第一个掌柜。

“他说假话,你的话真不真?全真?!包括未说而掩饰的地方?”飞鸟问第二个。

“你靠什么成掌柜的?”飞鸟又问第三个,“学徒一步步上来,也还靠东家提拔呢!”

……

飞鸟驳斥了一圈,便感谢一大堆道貌岸然的掌柜们为自己挑选出一个好掌柜,说众人挑出的缺点没一个是致命的。尤其难得可贵的是,这位后来者和自己长得很像,甚至知道地下凉,对老婆甚好。

等他说了理由后,众人全部愕然,无不觉得荒唐,纷纷拂袖而去。

后来者激动万分,差点当场抱头就哭,含着眼泪向飞鸟介绍自己的大名:万立扬。飞鸟也立刻回报自己的大名,以表示他那做作的礼貌。

做完所有的事后,飞鸟立刻让万立扬先去洗洗脚,接着,决定带他回家,给自己先生和阿妈看看。

(全本小说网 www.QUA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