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王陵处于庆德城西,其间葬过三位国王和数名宗亲。wWW、qUAnbEn-xIaosHuo、cOM这里风水极好,依山傍水,古木参天,是难得寻觅的龙脉。据当地人说,当年武烈祖屯兵在这里,雄立山岚,看到此地霞光万丈,便告诉他人,自己死后就埋葬在这里。但后来,他才知道此地被庆德的一处大户占了先,便差人隐匿身份用重金求让此地。偏偏这家人不肯,拼了命不起先坟,为此,二世挖人家的坟,暴人家的尸骨,并将胆敢给他爷爷抢地的人杀了一空。

qUAnbEn-xIaosHuo.com  事后多年,这事并没给王室抹黑,反将此地的玄妙夸大。人们都相信,当年那家人占此地不让,就是想抢王室的龙脉,等同于谋逆大罪,杀得一点也不过分。更有人说,有谁能破了此地的风水,靖康王朝就会灭亡。这话说假也不假,一家王朝连保护自己先陵的本事都没有时,铁定是要亡不远。

qUAnbEn-xIaosHuo.com  迁都后,虽然太庙已经迁往长月,年里年后时,除了朝廷派遣宗室大臣回来告祖宗,也还是有宗室的人自发来焚香祭奠。这里和禁中一样,不能骑马乘车,惟见一些王亲国戚三五结伴,披着各色的披风,马靴踩得地基咯咕着响,带着自家的奴仆宦官,按风俗祭奠宗亲。

qUAnbEn-xIaosHuo.com  往年这时,这里都要加下许多哨卡,一来防止这些王室重要成员的安全,二来怕一些穷人来偷盗供品,向王室的祖先争食。今年又是一样,三江口大营的兵士早被调遣过来,每几步一岗,兵丁游弋。

qUAnbEn-xIaosHuo.com  一大早,冷风便呼呼地吹。一行车马在这样的日子里碾着冻过的烂泥,姗姗来迟。马车停到远山口的场地后,数名家将,奴仆簇了几位头带斗篷大氅,裹得严实的贵胄上去。由于被遮挡得结实,守陵的岗哨的兵丁都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qUAnbEn-xIaosHuo.com  一行数十人到一处阁台稍微停顿,拱卫着当中两人环顾四望。其中一人去了斗笠,须发都已经灰白,成把的胡须还装到一张须袋里。他不声不响看着远山,江水,见灰蒙蒙,阴沉沉的凋零古木树林立,甬道殿宇,微微发出了声叹息。

qUAnbEn-xIaosHuo.com  稍后,几人又走,齐喳的脚步竟惊起了远处雪陵上的几只鸟。他们没有先去祭拜祖先,而是沿中直通的甬道向陵墓中的寝宫走去。这是正月初十的天,远处还是起身了一些太监,正忙碌清扫。一个有品次的太监快快地跑过来,见面就在泥水卵石上磕头,其它人也赶快过来见礼。

qUAnbEn-xIaosHuo.com  一个侍卫一抬头,惟见远处三世的陵台边,在各种石头雕中,一名穿灰衣的高大男人竟一睬不睬,背着身子打拳。他怒气地喊了一句说:“哎!那谁!怎么没规没矩的?”他刚说完,就被旁边的主子赏了一巴掌。他正委屈着,听一名宦官小声回话说:“那是台郡王!”

qUAnbEn-xIaosHuo.com  “老二十三!”一黑斗笠中的人老远喊了一声。

qUAnbEn-xIaosHuo.com  两个重要人物只带了两个身边的人,大步过去。一名女子辗转从石头堆里出来,呼喊男人回头。可这人理也不理,还是不动声色把自己的军中洪拳打完,这才回身。此人正是秦台,他比以前安详内敛了许多,可一字的浓须和一双浓黑的眼睛却一点也没改。他有点意外,诧异地直看为首的王爷,实在想不到他不去太庙,却来了这里。

qUAnbEn-xIaosHuo.com  为首的秦苍掀去了斗蓬,又在萧索中看了几眼,老泪纵横地说:“委屈你了,先王把你丢在这里乱坟堆已快半年,当真把好生生的人折腾得不轻,你瘦了许多!我和你九哥特地来看看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qUAnbEn-xIaosHuo.com  秦台与他有些别扭,实在想不到他的话味里竟带了特意来看自己的意思,实在感动,但感动之余却觉得不太正常。他感激地笑了笑,问寒问暖了几句,引着众人往寝宫大院里走。

qUAnbEn-xIaosHuo.com  三人并行走着,年岁也不小的秦疆率先感慨一声说:“二十三弟在朝廷里,你九哥我老瞧着不服气。可如今算服气了,自你一走,这朝廷就乱得不像样子。咱天家人虽然多,确实没有几个能比你干练有才的。就说堂叔家的孙儿秦伤,竟然傻到胡里糊涂地受人家的鼓动作乱。”

qUAnbEn-xIaosHuo.com  “有这样的事?”秦台讶然,回头逼视。秦伤和他关系不错,他心中有点难受。

qUAnbEn-xIaosHuo.com  秦苍回头挥去身后跟着的心腹,忽闪了几下目光,走近两步,小声地说:“秦台,你想没想过要再出山?”

qUAnbEn-xIaosHuo.com  秦台低下头看路,默无声响。这话里带了极大的诱惑,但浑水岂是好趟的。他也比以前内敛了许多,摸不住这位长辈的意思,即警觉又不敢冒昧开口。秦疆看他似有松动,却仍有顾虑,不愿剥心直言,便立刻插话说:“七叔也非要和我一起来,可他年下病得不清,我两个不肯才罢休。眼下七叔老了,宗室里没个主心骨可不行!”

qUAnbEn-xIaosHuo.com  秦台在这里修行了将近半年,老辣了许多,反而微微不快地说:“我以为两位兄长是祭祀祖宗,顺便来看看我的,却想不到,事实上是要拉我回那水深火热中去。这样的事,免谈,否则别怪兄弟赶你们走!”

qUAnbEn-xIaosHuo.com  “老二十三!你这是怎么了?这天下,这江山,那可是咱祖宗一刀一枪地打回来的。现在?秦纲被人家扔到北边,秦方被杀,秦髦被剥了爵,宗室门里的人谪的谪,黜的黜,等着你出来主持大局。妇寺干政,雌鸡化雄,你这是,守着祖宗看着祖宗的基业毁在别人手里?!是假忠假孝。”秦疆激动地说。

qUAnbEn-xIaosHuo.com  “我是待罪的人~!兄长们请回去吧,黎菲,喊人送客!”秦纲冷淡地说。

qUAnbEn-xIaosHuo.com  “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秦疆大怒,说完拉着秦苍就走。

qUAnbEn-xIaosHuo.com  黎菲看两名王爷怒气拂袖,没进屋子就要走,“哎”了几声,不知道怎么办好。她又不是正妃,无说话的份,就喊了一名宦官,在他耳朵边安排歉意的话。

qUAnbEn-xIaosHuo.com  秦台却什么也不管,就地丢了招待,回到大院的屋子里用早饭。不一会,黎菲进来,低声劝他说:“爷,你不是很惦念朝廷里的事吗?怎么就把他们轰走了呢?”

qUAnbEn-xIaosHuo.com  “我要是愿意回去就能回去,还会呆在这里?”秦台苦笑着说,“先王让我守陵百日。百日虽然过了,但朝廷不发新君赦书,也是有命回去,无可用事。他们想让我出来做事,却又不敢替我说话,是让我自己硬着头皮回长月!”

qUAnbEn-xIaosHuo.com  黎菲叹了口气,这才知道自己是被两王爷的声色俱下给迷惑了眼睛,于是问:“王爷有什么打算?”

qUAnbEn-xIaosHuo.com  “先不讲这个。外面怎么回事?”秦台突然听到了异动,喊外面的人问。

qUAnbEn-xIaosHuo.com  一个太监慌里慌张地进来,表情古怪地说:“两位老王爷在哭祭!”

qUAnbEn-xIaosHuo.com  “都哭了什么?”秦台问。

qUAnbEn-xIaosHuo.com  “一把鼻子一把泪地哭太祖国王英雄神武,开创一代基业的事迹。”太监说,“一唱一随,就像说大鼓书。”

qUAnbEn-xIaosHuo.com  “再听。”秦台说。

qUAnbEn-xIaosHuo.com  不一会,太监回来,又说:“又在哭文宗国王守成开拓的业绩,换成长月小调了!”

qUAnbEn-xIaosHuo.com  黎菲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捂着嘴巴忍着看秦台。秦台也露了笑意,给那太监说:“再听听!”

qUAnbEn-xIaosHuo.com  “还去听呀?不听我都能知道,肯定该哭穆宗国王了。”太监提前肯定说。

qUAnbEn-xIaosHuo.com  秦台挥退太监,摸上宠妃的柔手,微微神秘地说:“他们要拿着我赌,我却拿他们赌,我稍后就把今天的事报上去,询问太后,我该不该答应他们,回到长月。”

qUAnbEn-xIaosHuo.com  接着,他又叹息,颇为痛恨地总结:“从太祖到我王兄,无一不是英雄盖世。可这些老东西,除了哭,除了指望别人,是什么事也干不成,被牺牲也不足惜。”

qUAnbEn-xIaosHuo.com  当天,秦台草草千言,派人呈上鲁太后。信中谈到自己对时局的一些看法,又讲到家中的事应以和睦为贵。顺便,他把这日两位王爷的话源源本本地陈上,包括原本的“雌鸡化雄”,说天家和睦,朝廷才能安定,建议太后不应该给他们惩处,却应该信任他们,相互支撑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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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AnbEn-xIaosHuo.com  接到这封信后,鲁太后凤颜大悦,她正需要一名德高望重的王室宗亲为春上调解之用,这封信不啻于献忠诚的盟誓书。于是,她连日召大臣商讨,打算召回秦台,拜官大用。

qUAnbEn-xIaosHuo.com  但对秦台的启用远出于她的意料。她说了个一,形势已经涨到了十。秦台还未回京,声势已经造得很大。人人都说没有秦台,天下就没法收拾。她一下欲收难停,有苦自知。面对一浪一浪要秦台就任丞相或者监国的呼声,她用“宗室从未有过丞相任”一说都抵挡不住。

qUAnbEn-xIaosHuo.com  尤其是她拜了自己的儿子为君侧亲王,摄理政务,更让己方无言以对。相比而言,那秦台更有资格摄政,而且牢靠得多,因为他是王叔。若是说秦林以前是王储,处理内务如何,他秦台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qUAnbEn-xIaosHuo.com  刚过二月,在舆论的呼声中,她特意安排自己的儿子阅军备战。此举表面上是应战而行的公事,事实上是给出秦林将全权指挥西北一仗的形象,也好对抗水涨船高的秦台。短短几日,秦林已经先后检阅过京畿的其它各军,并在检阅后调拨应发军资,看起来就像是他赏赐的一样。

qUAnbEn-xIaosHuo.com  二月初八,在健布即将与游牧人开战之际,新军作为最后一支检阅的军伍被安排。

qUAnbEn-xIaosHuo.com  这只军伍已渐渐成了秦林的嫡系,无论是鲁太后还是他,都曾私下点送过中级军官,并寄予甚高的厚望。既然他们把此军当成完全受自己控制的一只,断不允许别人谴责。考虑到此军时日尚短,白天检阅怕出丑,便定在长月东的小河边夜阅。

qUAnbEn-xIaosHuo.com  当晚,辖军士兵点起火把演练阵型,沿河进发,就像两条火龙摆动,声势浩大。秦林也乘坐马车,由许多官员陪同,到达指定的一垒点将土台。这点将台是草草垒起的,又小又难看,众人呼地一站,加上扈从兵丁,几乎把整个土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黑压压地站着,却不敢嘈杂,只等着秦林的安排行事。

qUAnbEn-xIaosHuo.com  点将台上架了几堆烧在铜锅里的灯。在这些灯火照耀下,秦林浑身戎装,佩有长剑,即威武又气派。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如何地意气分发,内心却因压了许多事而愁苦一团。

qUAnbEn-xIaosHuo.com  自得知健布去了登州以后,他心里就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早先,他就不认同健布为大将军,觉得他与秦纲交往过密。可那时,他的母亲却信任健布,告诉他说:“健布是个忠心耿耿的人,即使他与秦纲有私交,但在大事上,他还会站到朝廷这里的。”如今健布的举动正验证了他的顾虑。但他不是个傻子,便默然不言,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稍后,他听从姚翔的建议,以朝廷的名义给秦纲一道密旨,要他配合健布之军。这样一来,秦纲打了胜仗,密旨公布,那是朝廷调度有方,不是他秦纲善战;若是打了败仗,朝廷反可利用密旨治秦纲的罪,让他无话可说。

qUAnbEn-xIaosHuo.com  各方安排过后,秦林仍有许多事不放心,尤其是在秦台又要出山之际。在他看来,狄南堂和健布走得过近,自己应该在这次检阅的机会里,好好敲打他一番,也好让自家门下的这位清醒一点,看到哪头冷哪头热,和健布保持出足够的距离。可一来到,这机会就从手指头缝里溜了去,狄南堂正严军整武,应对检阅。自己被军中主薄幕僚接过之后,竟没见到他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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