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几天筹备时间, 到五月中,国王制诏迎后,并让宗长,太常等操办婚礼,迎女荷于鲁伯通之家。wWw,QUanbEn-xIAoShUo,cOM虽办迎时日不多,但典礼却宏大得难以想象,整个长月街上遍结彩绸,林路摆酒,只要是有爵之人,便可畅饮。

大婚之日这天,飞鸟穿了内廷织造的华衣,皮护,早早在路边蹭了两杯水酒,这才进到宫中,和四名伴读奉驾到国王身边。“狄飞鸟!你热不热?”另一个侍读墨度问,他已经出了一身汗,正解了胸襟,凉快。

“心静就凉啦。”飞鸟边劝他,边摆手目比远处,问,“那个少年的衣服怎么和我们不一样?”

“他是倜子殿下!你不知道?迎亲是要自家兄弟的。”墨度低声说。

正说着,一个管事过来,扯着尖嗓子安排演示过的细节,众人不凉不热地应着。飞鸟看选出来的四个舍人要牵牛,便突然严肃发问:“要是我们身后的牛突然乱跑怎么办?或者拉泡死怎么办?”

“牛屁股被封住了,不会的。”管事以为他怕牛突然发威,惊驾,就解释说。随即,他甩着提尘,便要众人摆列,鸣金,前去接驾。

日起扶桑,接亲车骑云罕,由京城府尹卿所引出宫门。

国王迎亲不必到人家家,但一行也过数门,作出迎的姿态。国王头上戴了一顶编着皮结的板冠,手扶小许子从肩舆下来,和他的异母哥哥一起前行。飞鸟和另三名侍读,各配刀剑,一人手持弓箭,一人捧箭囊,一人持竹,一人捧白绸,四名舍人从在王驾之后,牵着彩牛而行,跟从国王的身后,送他登上插虎贲旄头——雄龙角旗的金舆。他一上车,一彪悍武果挽了牛而去。

金钲黄钺,金瓜银屏,人马浩浩汤汤从宫廷至内城,片刻旋回。而众人将太仆卿之妻的凤鸾入到宫外正午门的场地时,国王一行也摆道而出。

大车与鸾车并驾而入,虎贲衣的勇士,官员舍人跟从拱护。未入章殿,又是羽冠文官唱。公卿宗室,百官无不奉命肃立在王室告天地祖宗的大殿外,等驾御之伍。而太后宗室长者处于殿中丹墀。他们见国王乘九马马车而来,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飞鸟跟着车辆走在留出的阔路上,只见到太后那里有人没有下跪。

他展目四顾,看场面宏大,人头肃伍,在艳阳下一动不动,突然想起自己在克罗子部的许诺,忍不住在心底打起自己怎么迎亲的小九九。他正想着,听人在百乐声中提醒说:“献上弓箭。”飞鸟走神间,没有听清。

突然,远处喊嘶一声:“有刺客,护驾!”

场内大乱。唱官依然改口高唱:“保护太后!”百官无不北向,唯有不多的人南去圣驾一方。两起阵营逐渐分明。飞鸟见几名武士呼地怒奔而至,像是刺客,呼地起身,跳上了大车,站在国王前,高喊:“护驾!”他捧着一袋箭,大声给人要弓,却隐约听到小许子低声给国王说:“不要怕。”

飞鸟并未在意他们说什么,看蜂蚁一样乱跑的百官,冲散原本执金的郎军,而马车奔走,几乎越过前面的护卫人等,急了一头汗,大声要弓箭。“给国王,给国王!”小许子却一把夺过箭囊给国王。飞鸟去夺,却被他扛住怒叱:“我王神武,快给箭矢。”

飞鸟也顾不得争,给他箭囊。数名死士刺客连杀数人,在场中围成一个小圈,边对着国王后退,杀往太后的一边,边高声叫嚷:“勿要惊慌,太后误国,吾等求吾君亲政。”

此时,戏曲一样的事发生了,百官突然安静,唯有国王却使人驾车冲上,用脆脆的嗓音高嚷:“你等何人?何借大义之名陷孤于不孝?!”

众人见国王无一丝害怕,反露出无比的从容,虽然无不色变,却哑然沉默,难以想象十六岁的国王有如此大智大勇。太后那边围着的臣子,许多都不自觉地奔来护卫。稍微一停顿,他们见外围护军急奔而至,无不高叫“陛下不可!”瞬间,马车更接近了,他们改口山呼:“射!”“射!”有武臣手无寸铁,也国王身后的军将一起快步追迎而上。

国王却神勇万分,张弓驰射,连杀刺客三名。万众纷纷振臂高呼“万岁”。

飞鸟却怪异万分。他从不知道国王的箭术这样厉害,但看国王车马近敌,便一把推下御者,见挽马停车不住,就回身抱过国王,夺路向后跳下。

马车撞过残贼,无数护军蜂至,将敌剁成肉泥。

※※※

天黑,飞鸟通过苛察回家。半路却被两个奇怪的人截上。两人都不像像放地人,一人询问过他的姓名后,便露出喜色,奉上书信一封。飞鸟惊讶,见两人彪悍,以为是阿爸军中军士,便高兴地说:“阿爸派你们来送信?!”

看两人不回答,飞鸟一头雾水,边说他们认错人了,边拆开来信,这才知道是二叔写给母亲的,要接他离开。他笑容一敛,皱着眉头想了好几下,这才大声怒喝,豪气地说:“今朝廷有事,安可避身免祸。我阿爸常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忠臣。除非二叔给我好多好多钱。”

“不,这也不行!武不怕死,文不爱财。朝廷才有希望。”飞鸟看自己立场软弱,慌忙改口反省。

两人面面相觑,跪下劝道:“少主公!还请归家?!”

“不可能!我已经又上书了,我要为国杀敌。快走吧,城中已经禁严了,咱们三人聚头,保不准就被人抓去。”飞鸟说,说完,他就赶上马,一溜烟地跑掉。

“怎么办?”一人问。

“人人都说他如何?!我看却又贪财又胆小。若真奉送给他黄金,他自然会跟我们走,可——”另一人环顾四周,低声密语。

飞鸟跑出好远,回头看看两人,见没有追来,放心不少。他想起自己脱口而出要钱的话,用牙齿咋舌,恢复点肃穆,心底反问不已:“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万一将来被敌人抓住,不是很容易就投降?”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出宫后一阵轻松,在轻松中顺口而发了讨价还价的话,反一路情绪不好,怪自己为何说刚才那样的话,就像花落开反省自己在少女面前讲了粗口,回头自恨一样反省。

回到家中,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母亲。风月也在一旁听着。听飞鸟说完,他很实在地说:“少爷,你明日别去宫中了,病上一病,也好和接下来发生的事脱离关系。”

飞鸟听得明白,但很不满地说:“我很健康的。”

“不让你去,你就不能去!”花流霜发怒,“你敢去试试?!”

“刺客已经伏诛,不去就算了。”飞鸟看母亲是真生气,不敢应口,只好答应。正说着,李多财回来,见过花流霜后,就使劲给飞鸟使眼色。

飞鸟连忙说了一下,到外面等。不一会,李多财出来,几乎冒出了汗。“昨天,那几个强人入城了,万掌柜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留了他们,找了个人陪他们喝酒。谁知道一阵子功夫,城里就禁严了。我怕出什么事情,就赶快回来给你说。”李多财说了后,犹豫了一下又说,“以我看,不如将他们交到衙门去!”

飞鸟也不知道朝廷要怎么搜捕,但立刻就不愿意,怒声说:“他们是找我的,却要我将他们卖给官府?!亏你也想得出来。我这就去看他们。”

李多财苦劝,说:“少爷,你想好了。他们披着白布,虽然不说也能想象得到,非是跟人干架吃了亏,来请人的?!”

“请人助拳?!”飞鸟惊讶地问。

“错不了!”李多财说,“我们都说你去了外地。你现在去见他们,他们怎么想?!”

“那就说我上午回来了嘛。”飞鸟说。

李多财见劝不住,只好带飞鸟去了铺子,将闲杂赶走。

来的是三个人,一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一个是个憨厚的小伙子,一个是个大汉。他们都结了白布,神色悲戚。听说飞鸟一回来就来看他们了,他们都很感动。年长的大汉连忙叫小孩给飞鸟跪下。憨厚小伙子则跳到院子中央,在原地打了一路拳,打着胸口喊:“岳爷爷在上,地虎天龙!”

飞鸟正差点当他是疯子,他却打完自己的胸口上前。这时,另外一个大汉也跑过去顿足打拳,口里叫着:“仁义忠信,请乌鸦爷!”接着,等他也上前后,两人并行磕头,说:“瓢把子因不愿意跟人谋反,被人杀了。好多人都不讲义气。他临死的时候叫我们来找小爷,只求您帮他照顾儿子,让他长成一条好汉。”

“叔叔大人。”孩子也连忙磕头,捧了半块青瓦。

朱温玉,李多财都怪他多事,相互看了几眼,看向飞鸟。飞鸟却还有些发懵,不自觉想起那个憨汉许山虎扛大刀的模样。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对方却因一面,这样信任自己。他虽然不懂什么规矩,却被感动,愧疚不已,便咬着牙说:“放心。我一定要给许大哥报仇!”

说完,他询问朱温玉:“你对这个知道的多,你说该怎么做?”

朱温玉无奈,接过孩子手里的瓦,回来后才给飞鸟说:“他就是你的义子了,扶人起来,然后对天磕头。”说完,他把瓦交给别人,也跑到院子里打乱拳,口里叫:“仁义忠信,大哥在上。”

飞鸟连忙上去,跪到院子里磕头,说了些天公地母开眼,保佑他为大哥报仇的话,这才起身询问。询问后才知道,一日,许多强人拜山,共邀许山虎投靠一个叫刘武建的反贼,许山虎不肯,说了许多以忠义为本的话。他们听许山虎这么说,心中不安,夜中杀了喝醉酒的许山虎一家。

飞鸟看两个淳朴的汉子淳朴到给自己说话蹲到门框那里,看那个虎实的孩子穿着开档裤,披了大人的衣服坐在地下望他,突然想掉眼泪。他一直以为放地的人淳朴,草原上的人淳朴,却想不到靖康一样有这样的人。从霍县到这里,二三百里路,两个憨厚到不知道散去,带了一个孩子,冒着抓丁的危险,也许还饿着肚子,就傻着心思,被瓢把子托付而来。但看他们老实巴脚的泥疙瘩,飞鸟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会在太平年间去做什么强人。

飞鸟觉得自己难以自制,便又说了一遍:“我一定给许大哥报仇的。”

“说啥报仇?!人家都聚了上千的人!”大汉哭了,说,“咱一辈子都报不了仇。看少瓢把子长大就好了!”

“说报仇就报仇!”飞鸟问李多财,说,“咱能聚集多少人?问问谁讲忠义,等城门开了,咱们就杀过去,去给我大哥报仇!”

李多财觉得他疯了,但更像是安慰两个汉子的,便高声说“好”,暗地了却耍着心眼,交代说:“有力气的差不多都跟老爷走了,上哪能寻到足够的人!”

“贴榜,募兵!老子就要报仇!”飞鸟说,“问问万掌柜,我有多少钱?我俸禄里还有多少存粮,不够把铺子卖了!”

朱温玉一直冷静地听,此时慌忙低声来劝:“募私兵要通过官府?!怕弄不好,成了谋反了。”

“我去我阿爸的衙门,去找找他贴过的文告,他的亲兵还没募齐。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况敢杀我大哥。”飞鸟脸色铁青地说。

※※※

大婚被搅,太后下令严查,却知主持大典,护卫的皆为宗室,连忙调集龙鳞入勤,提前在龙鳞军的护卫下,卷了国王去庆德北的林承山庄避暑。一行刚走,秦林就杀了秦芳,秦旦,使秦康,西门无恨等人自尽。

飞鸟因告假在家,并未一同前去。他到处找兵器,借马,并叫朱温玉在梁威利募兵的对面出算卦摊子,偷寻壮士。为此,他第一次巴结张镜,费青妲,想让她们帮忙寻借兵器马匹。后来,他又去城外,对董云儿父女威逼利诱。他们自然不答应,反取笑这样的事无聊。

李多财暗中将此事告诉风月。风月怕了,得了花流霜的话,就让李多财躲走,出钱让家中壮实一点的男人都出去几天,又暗中叮嘱过张镜,朱温玉。飞鸟暴躁地发了一圈火,要将所有的人都赶走,才有女人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他干脆用钱买了一匹瘦马两头驴子,带上许山虎下叫朱蛋的大汉,纠集胁迫花落开,朱温玉一起出城,自称讨贼将军,封绑在驴子身上的朱温玉为军师,封花落开为校尉。

风月,花流霜只觉得自己驱逐了从犯,会让飞鸟知难而退,哪知道他只带了三人就走,都后悔不已,如同热锅蚂蚁一样,边团团地转,边不知道怎么好。花流霜让风月带着钱,请陈元龙和一些营中军官吃饭,让他们想办法帮一下忙。接着,她又带着龙蓝采到龙家的趟子局,才知道趟子局说撤就撤了,便又找家族在长月的柜上。大概是狄南良故意没换长月的旧人,掌柜立刻具了款子,带人赶往东河郡。

家中一下死气沉沉,直到陈元龙答应派人和李多财,另一名叫石骰的霍县小子去找寻接应,才稍微高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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