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霍古摸到和刘集时,刘建武的寨子里也来了几名拜山的人。WwW。QUaNbEn-xIAoShUO。cOm刘建武一把粗髯,独眼,光头,头上都挂着疤瘌。他是道上的好汉,见对方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人物介绍来的,却也见面就客套,问哪阵风把这样的人物吹过来,还备了厚礼。

对方报了姓名,相与客套一番,说:“我是来找一个人的,是我家少主。”

刘建武听他说了来龙去脉,已经明白要找的是谁,便起身谢客,见对方惊讶,便苦笑说:“人家是要我人头的,我怎么替先生寻他?!”这倒是不是他不想和解,而是怕落了名头,说出去显得自己怕了。

两路寻得辛苦。

飞鸟却真在冯党安的棚子里等仇人,白天放出斥候花落开,朱蛋,自己在棚子里吃扭来的地瓜;夜晚,收回斥候,大伙安稳地睡在棚子上凉快。朱温玉却知道,若人家真约了百十个人前来捂棚子,那他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抵挡。但他知道也没有用,他被飞鸟关在棚子里,除了出去尿尿,就和飞鸟大眼瞪小眼。

这样过了数日。一日上午,花落开骑马出去后,朱温玉看飞鸟不得不就着地瓜啃窝头,于心不忍,就说:“少爷,换个能得水(方便)的地方吧。”

飞鸟丢开食物,做了诲人不倦的姿势,正要教训,却听外面嘈杂,出门看,却见到洪大盆和朱蛋带了十余人,个个说是来慕名投奔的。

朱温玉瞠目结舌,心中升起的全是敬佩,这样时日一长,确实就有了几分把握。

但他又想错了,飞鸟却把人赶去了,只是说:“要投奔,等我替虎爷报过仇再说。”

可自从这日之后,日日都有三三两两的人来投,但都被他撵走。朱温玉却又想:莫不是他怕被奸细混进来?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因担心失眠了几日了,两只眼睛上的黑眼圈乌黑乌黑的。

多日已过,没有人赴约来战飞鸟,众人渐渐松懈,觉得他们不会再来。又是一日,太阳火辣,连蝇子都想寻阴凉,拼命往棚子里钻。

朱温玉想了一个能让人略感享受的法子,把地瓜埋到土里冰凉了吃,回头正在埋瓜的地方拔挠,听到外面迅疾的马蹄,慌忙跟着飞鸟出了棚子。远远里,他见花落开奔来就问:“又有人来投奔?!”

飞鸟却否认掉,高兴地说:“等了这么多天,却终于来了。”接着怒声骂花落开:“多少人!不会打口哨吗?”

花落开惊恐不已,几乎骑不好马,奔来就尖声大叫:“快逃!至少也几百人。”

“从哪过来的?带我去!”飞鸟飞纵至他身边,并行拉住他的马头,强行为他转马。

“你要送死不成?”花落开大叫。

朱温玉也如一只老鸡般飞奔到飞鸟身边,几乎在哭叫:“少爷,快逃吧!”

“逃走?!谁敢逃走!”飞鸟走马拔了棚子外的长矛,指住两人,威武地说,“你们一人是军师,一人是校尉,敢再说句逃给我听?!”说完,他奋缰朝敌人所来的地方冲去。朱温玉大急,边催促花落开跟上,边喊朱蛋,自己则抓了毛驴,骑上猛敲。花落开又惊又怕,更打心底怕飞鸟出事,便飞快回赶。

这两年三熟的地方,此时正是换岔不久,因为地荒久了,更不见青纱帐,只是一地一地高过半腿的荒草。圆大的火球下,大群的人蔫蔫然捂着脑门和眼睛,头都不想抬地走在这荒草上,也就是刘建武还骑了匹马。他们边走边用褂子扇风,却是就等不来凉风。

在太阳下行走的滋味却不好受,离棚子还有四五里路,众人边走边蔑视地嚷,说棚子里一定没有人,倒会有陷阱。刘建武他见众人都这么勇气十足地嚷,却不觉得他们真是这么想。不然,他们约了十来个人就够了,为何还要到寨中寻自己带人一起来呢?他边走在人前,边督促人走快,心说:如今连带许多看热闹,混声势的人,已经好几百号的人,是人都会心壮胆豪,却都是他娘的充好汉!

他一路地走,一路寻思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询问过,得知这个少年是许山虎的结拜兄弟。

可在他看来,结拜兄弟有三种。一种是一起出生入死,互相救助的次数多了,关系极好,这种兄弟通常不结拜,甚至自小就是干兄弟,见对方受欺负,心中就腾起兄弟的天性;一种是狗连蛋一样的人,几句话投机,或者酒席上喝了点酒,干脆跪下来结拜;而最后一种是为了扩大势力,或者互相借助,为此找寻一个稳固的契约。

眼前尚为谋面的少年显然不是这三种中的任何一种,可他为什么要找自己拼命?恐怕只有一种可能,扬名立万……

他正想着,似觉一阵凉风袭来,刮得满是热汗的身上凉丝丝的,正好不舒服撑来衣服任风来吹,却听一人惊呼:“他真来了!”

刘建武放眼,却看得清楚是一匹空马自杀一样狂奔。以他丰厚的经验,他立刻反应过来,空马信马由缰是不会跑这么快的,非是有人藏鞍了不可。他正想着,就见那马直奔自己。

江湖中搏斗少用长兵器,也很少用什么弓箭,他也就提了一柄短刀,但看对方是这般精骑,不由起了身冷汗。他知道自己也骑了马,最有利的是交马冲刺。但想冲刺也已经来不及了,一个鹞子一样的人影翻身上马,向他射出夺命一箭。

他跳马跳到一半,却责怪自己跳得不高,忽而低头,这才知道原因所在,对方已经射中了自己,羽毛在胸口下晃荡。他就感觉到几个亲信抢了自己往后跑。瞪着眼睛,想说句不可退后的话,喉咙却咯吱响着,是半句也说不出来。被几人抬着颠簸一会,他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飞鸟斜行而过,打猎一样射了两轮箭,足足射杀七人。然后,他挺起长枪冲进稀疏的人群,挺枪就刺。挑杀两个人后,他觉得不够畅快,就弃枪换刀。背后花落开追来,只见飞鸟杀入人中,如入无人之境。一头血涌,想也不想就往前直冲,冲到一半,这才记得起害怕,就拿出弓箭射。射了两箭。他见飞鸟又丢了长枪,改用马刀,切瓜砍菜而过,自己的勇气又不知道从哪鼓出来,拔刀便猛冲。

众人被飞鸟杀到对面,都腾起无力反抗之感。他们中不乏恃勇斗狠的人,却缺乏真正的战仗,又没有对付骑兵的经验,也只能发呆地看着飞鸟又折头杀了回来,不自觉打心底心惊肉跳。对他们的来说,许多人未必真杀过人,即使杀人也从来没有去杀猪一样杀,大多都是神经紧张地刺过人家胸膛,几乎不敢回看几眼。

今日,他们如此真切地看到身边的人抛身断体,血喷如柱,都似觉为恶魔所为。尤其那恶魔快速的马影,更将效果强化,就像从眼前掠过的闪电,在感官上给人难以诉说的噩梦感。

速度也是飞鸟弃枪的缘故,马速过快,再娴熟的冲骑都来不及抖枪,尤其在将人刺穿后,是要费更大的工夫才能拔下的。花落开逊色得多了,他砍杀时一紧张,便忘记要夹马纵行,却是越跑越慢。好在飞鸟又一次穿透回身,众人纷纷夺路而逃,这才不至于陷入重围。

太阳的光线突然一顿,冥冥中就像是什么降临。

无人不心情猛惊,跟上最先跑走的人,声嘶力竭地惨叫,半哭非哭地回头看。

花落开见一个不安心地回头看他的人腿脚一软,闷哼一声,吓倒在地爬不起来,豪气大发,探身出马,一刀将其结果。正是他又要追得时候,飞鸟赶到他身边稍微旋马,叮嘱说:“不要追得太快,只赶射两边和落后的人。”

花落开和他一起打过猎,兴奋地吆喝照做,和他一路地撵过去。

李多财,谭成带人来寻时,见荒草遮盖,茫然寻不到目标,正叫熟路的人走到前面摸路间,忽而发觉远处冒出数百人,他们“呼啦”高喊着,拉开足足二里的距离,兔子一样地狂跑,边跑边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倒地翻滚而爬,接着起来再跑。

谭成正想截下一个问问,却见十多个人被他们吓倒的人老远就下跪,高喊:“军爷!救命!我们没杀虎爷呀!”

谭成想来背后有更多的人在追砍他们,大吃一惊,慌忙询问他们怎么回事。“刀客,马贼!”一个还能口吐人言的好汉遥空一指,也不知道指的是哪个方向。

看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的强人过来,下跪求救,连一些远跑前面的人也折回来。

霍古看到其中有两个人扛了个人,光头明亮,胸口插了一箭,不知道死没死,便凑去看一看面孔。一看之下,他就喜形于色,飞快喊人来拿,高笑着说:“这下可太平了,是刘建武这个大贼头!”

众人收了一堆,东倒西歪,倒地不起的强人,见他们比自己的人还多,都头皮发麻,更担心追来的马贼。谭成是有经验的人,立刻号令众军士列成队型,而自己手挽一弓站在众人前。他眼前仍是散乱的贼人,跑来又突然见人,就顺势抱头伏在地上,有人口吐白沫,抽搐不休,有人漫无目标地爬。

谭成望望,却见几名最后的强人突然栽了跟头就起不来了,再看,在他们身后,两名畅意的骑士似乎还在聊天,争论。

谭成疑惑,却见李多财快快地跑过去,大声叫着“少爷”!既然他的身份已经确认,自然就不是马贼,那马贼呢?谭成正想询问,一名壮实的强人立刻在牛喘中起身,奋力一指,哑吼着:“马贼!大马贼!好汉爷爷!”

谭成往前走走,放过飞鸟两人,再用手搭凉棚望,果然见了几个黑点,正要迎击,却见那些惊弓之鸟样的豪喘之人中,又有人想起身再跑。他边喊着有他在呢,边将远处看得清楚,远处的人骑的是毛驴。

他明白过来,眼前发生的事却是两个骑马的少年在赶杀这一群人。这是什么概念?岂不是名副其实的万人敌。他以极难想象的目光,在不成比例的两者之间移动,心中渐渐苦笑,知道自己这些人已经陷在尴尬中,来这里来得讽刺。

“犯我表弟威者,千里必杀!你们顶多才跑了二十里。”花落开骑马过来,怒指着一大堆人,用了句从张镜那里改良过的句子说。

浑身是血的飞鸟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看,心中万丈的豪情突然湮灭,却觉得罪恶,他仰首看天,告慰许山虎。

谭成看看李多财拿了条白巾,恨不得跳上去给他擦,正打算过去,却感觉到腿上一紧,给人抱了。他心里一惊,正要拔剑,看到下面的人头都磕出血痕和草叶子,只一个劲地哀求:“军爷救命。小人下辈子再也不做贼了!”只是用力地甩了一甩。

霍古存有巴结的心思,此时多出心眼,就地询问:“你们可是反贼?!愿不愿意画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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