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夏侯武律寇边,与胡曲明战于雪龙河。wWw、QUAbEn-XIAoShUo、Com部将仇飞,子夏侯飞孝夜中渡河,败胡曲虎,斩首两千三百人。次日,兵行入辽阳,将所得民户半数分予部众。

六月,州镇抚将军曹开一面向朝廷上报,一面调集各路大军兵扑辽阳。

他令镇兵将军张梁从五镇中柔玄,怀荒,御夷三镇中调集一万人西逼辽阳;令守备将军胡曲明残部并密云郡募兵,共六千人,和建德郡尉,郡司马募集兵壮四千人汇合,一万人顺河东进;令平城府司马江同领军七千,部将军董中山领军六千,自东南而进;令州司马方明陀,调度将军银川各领兵一万自北而前。与此同时,由于军户不足,他一面地方征集壮丁,一面贴榜募兵。

夏侯武律忽出辽阳,于各路大军当他逃遁时,先击东南江同,董中山部。江同,董中山仓促下来不及布阵,被夏侯武律以精骑三百来回冲阵,溃不成军。江同和其弟江彪被流矢射杀。董平山领败兵退于峡谷中,向陈川,方明陀求救。

是夜,部将陈良领军千余,奔袭百里,袭击胡曲明部。胡曲明夜中不知敌寇多少,弃军而逃,被斩首一千五百多人,溺死者不知其数。

方明陀,银川二人尚不知道胡曲明之军覆灭,星夜以赴。夏侯武律利用骑兵的迅疾,设伏打援成功,击疲卒于马石坡,斩首万余,银川只领十余骑逃脱。

四路大军来不及汇合就被各个击破。其间,从辽阳击江同部路面距离足三百多里,夏侯武律之骑兵一日一夜完成,还有余力破敌。这已经远胜于大猛全盛时的精骑,熟知概念的人无不震撼惊骇。

而此战中唯一幸免的镇兵将军张梁未战回师,却忽然得知,马贼刘逊勾结拓拔巍巍,在陈州得众万余,趁五镇出兵,马监留守不足时,使其弟刘常袭怀朔镇,自领骑兵三千袭沃野镇。得知军马被掳略两万余,豆料,马谷,草料,西北用粮,丢失无数,张梁自知难逃一死,当即便拔剑自尽。司马袁冲代领其军。

胜后,狄南良却送战利品回。龙青云寝食不安,两夜未能入眠。三日后,他突然急转态度,征各镇兵马共一万五千人,跟随狄南良出战。

秦纲在圣驾远在长月时就恭敬地应诏到林承。虽然他尽量做出恬淡随心的姿态,但内心中左右思度,不能自安,不知道面临自己的将会是什么结果,尤其是面对迟迟不来的召见,更难以不生出在劫难逃的心思。他想暗中潜回,但又怕这是鲁后乐意看到的结果,便一日三请,使人代为问安。

日子越来越紧迫,人也越来越难熬。昨日,他听说秦林从长月派了一名儒生,不知道和鲁后说些什么,就当即被鲁后杀了,便使唤身边的扈从四处闲聊套话,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暗中派去的人一大早就打听出来了,回来看四处没人,这才向他报告,说:“太后使人去了长月,将八爷的许多门人都赐死了,还问不出为什么。”

秦纲摸到点什么,但又不敢肯定。他让手下却领奖赏,自己则坐着捉摸,正想着,有人来传太后的旨意,召他入见。虽然召见不一定是好事,不见一定是坏事,但秦纲还是吓了一跳,把残茶吃尽起身,更衣而从。

林承行宫占地极巨,套了许多凉爽的山水区。秦纲见引自己的小宦直直往宫殿区走,心里就呼腾直跳,这就意味着不在林荫凉亭等地,而是在行宫的宫殿见他。任谁都明白,此时是暑天,此地是避暑之地,论事论地,要在宫殿区见自己,召见就不能轻松,免不得就把自己交给廷尉和宗长。

他带着一筐心思,一路子地走,直到入了几门才察觉目此行的是在寝宫之所,非是宣堂重地,不由稍微放松。这时,他暗笑自己有些杯弓蛇影,回头想想宫人传自己入见的话,里面是说过要在什么地方见自己的,不由暗骂自己昏了头。

稍微等了一下,等宫人出来传达太后的许可后,他搂起前衣,冒着汗珠,轻悠悠地踮起脚尖进去。鲁后寝宫很乱,帷幄是丝勾的,却全无半点女人气息,多少让人肃然起敬。而帷幄旁到处都是盛着卷轴的瓮和呈事的托子,更可见这个大权在手的女人是多么的辛劳。

秦纲一眼就大屋靠近卧床的地方摆了一个案子,上面堆满文书,鲁后端坐细看,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的水晶片。身后两名侍女正在轻轻地给她打扇子,柔风一拂,就舞有乱发丝,从而暴露出她没怎么修整。她的头发差不多全白了,时不时还咳嗽两声,却不让侍女给她垂背,大概是怕分去自己的心神。

秦纲恭顺地站着,不敢发出声响。他看着这个别存心思,不知道想将自己怎么样的政敌后母,唯独这会,提不起怨恨,而多出一种怜惜。不知怎么的,他就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梁妃。她是远没有鲁后漂亮的,却是一刻都怕自己不受宠幸,临死的时候还骂自己的娘家没钱,没能给她送来满意的礼品,最后抱着一个金疙瘩长睡不起。有时候,秦纲都觉得父亲要自己的母亲,那完全是因为丞相族舅的缘故。但同时,他也肯定,他的母亲是非常疼爱他的。明白这个事实后,他提不起什么对母亲的恨意,只是被强烈的自卑左右。

他还记得一次,父王终于分出了点时间考问他们,让人牵来一匹马。许多兄弟都畏不敢上马,而他只骂一人:“你母后都能骑马,你怕马吃了你吗?怎么没有一点高贵的血气?!”别的兄弟都对白如故,而他却比秦林还难过。

从此,他苦阅兵书,冲锋陷阵,无非是想让人家看得起自己的母亲,让父亲多看自己一眼。但可惜的是,自己很快就在取得一点成就后就沾沾自喜,贪慕被人吹捧,孝敬的感觉,以至于差点使得天下大乱,让父亲失望透顶。

他不知不觉地在心底说:我的母亲还活着,她会在做什么?她只是个一心想得到父亲爱宠的可怜人儿,就和自己一样,可自己竟然还在心底厌弃过,并没有怎么恭顺地孝敬过她老人家。

想着,想着,他的眼泪突然滚了下来。等清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鲁后正在惊讶地看他。

“你怎么了?”鲁后问。

“我见太后为天下伤神,情不自禁,望恕臣子之罪。”秦纲跪在地下回答说,他已经从自己的恍惚中恢复,恢复钢铁一样的心神,声音放得很轻,“还望太后保重凤体,不可过于操劳,让天下的臣民放心,让臣子放心。”

鲁后突然被感动,自从鲁直放对自己的儿子废王自立起,就和自己越来越疏远,而这个不亲的儿子在朝不保夕的时候还能恭顺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她想肃穆神色,说些责罪的话,却盘桓在口边没说。

秦纲见机不失,慌忙拿出自己的擅长之道,又恳切地说:“即使是太后怪罪,臣子还是要冒昧进言。天下的事再大,总有解决的办法,而太后的凤体虽是臣民的福分,却也是太后自个的,惜身是为呀!”

“好了!你这份心。哀家体了!”鲁后毫无表情地说,“我召你来,不是让你给哀家说这些的。我手里有许多揭发你不法事迹的折子,想知道你怎么看?稍后,我会让人给你誊抄一份,让人给你送过去。”

秦纲心中高兴,这么说顶多是让自己反省,而不是治罪。知道归知道,他不敢表露半分,唯唯诺诺地谢罪。鲁后给他赐了座,就地向他询问一些政务上的见解,最后又问:“有个叫夏侯武律的放郡人,你听没听说过?”

“这个人是改过名字的,我使人问询过,所发的檄文大致符合。他还有一个哥哥,在那里很有名望,被我举用过。可他后来入了朝,太后调办过吏部省档案,一看就知!”秦纲说。

“那就是说,他不是外族?!”鲁后问。

“近藩久了,血统难论。这个人的性情格外地刚烈,却又不是个莽夫,是个不容易对付的角色。龙青云大公对他都有几分忌惮——”秦纲介绍说。

“朝廷已经承受不起这样的坏消息!”鲁后说,“我有意与之议和,把辽阳,放郡都割让给他,使其拱卫朝廷的门户。我想了,如今朝廷局势动乱,那个龙什么的大公也未安有好心,一旦这么做,就会在他们中制造出矛盾。但就怕他刚胜之后,沾沾自喜,不愿意罢兵!”

此战的胜利,不但让人马不多的夏侯武律有机会在靖康编排壮丁,补充兵戈箭枝,更是在几乎已遥遥欲罪的靖康朝廷唯一无伤的地方插了一刀。这样一来,健布在陈州毫无可胜之理,连战也打不下去,惟有向纷乱的仓州撤退一途。姑且不论仓州,而夏侯武律和马贼刘逊,拓跋巍巍排出齐头并进的样子,即使不结盟,也已经杜绝任何一路被围歼的可能,反而让朝廷处处抛露纵深之地。

这样的消息,朝廷不管怎么捂住,包住,不使人透露回长月,也还是捂不住的,顶多让人知道的不那么清晰而已。此时,她并没有因自己受马贼兵锋所指而退避,而是急切想和夏侯武律议和。这也是目前朝廷所能选择的最佳策略,朝廷可以割让两个边郡,许诺一些好处,但不能整盘崩溃,不能让拓跋巍巍坐大,也不能让马贼入腹地,这些反贼可是聚集百姓的好手。

秦纲打心底赞同这样的见解,但有顾虑地说:“我觉得他只有万余的人马,即使得到龙青云的救助,也不过两三万人。**,我损他伤,并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我想他看准了朝廷的形势,目的也就是这么多。我们朝廷可以给他以合理的身份地位,他又怎么拒绝呢?只怕朝廷中的大臣会觉得我们软弱,在给外贼妥协。”

鲁后点点头,说:“但也顾不得了。西地战势如火如涂,形势不妙!”

“怎么可能?我却未从邸报和塘报上看到什么。”秦纲大吃一惊。

“这样的形势,怎么报?为了防止军民溃逃,冲击长月,我已经使人封闭了玉门关,下令军民死战。”鲁后突然觉得两人对话来得方便,许多看法都很接近,因此随意了许多。

见秦纲一下忧心,鲁后便解答一样道来事实:“从春上,朝廷就接到奏报。说是有几支妖魔一样的部落,不断进击龙重关,身如巨人,毛发多白,挟有狗熊之类的怪兽。因为他们被击退了,朝廷也没有怎么重视!但一个叫李皖的,见其人少,贪功轻战,致使龙重关沦陷,恐怕要在乱糟糟的时候**。”

“据说他们能空身涉江河,浑身怪衣,手如兽爪,可轻易开胸破腹,掏出人心,扭断人颈。让人难以相信,天下还有这样的人,即使是兽人,也不会这般。”鲁后苦闷地说。

等秦纲走后,鲁后有些发愣,她喊人去叫一个叫王伦的人,不自觉地自语:“可惜。人都说秦台如何?!”

想到这些,她就又想及到儿子。他却是与国无补,反找了个儒生来告诉自己“天下需要大有为之君主”的道理。这话是没错,可是用意何在?她不快地想:他以为自己取代国王,就让人知道天下有了大有为之君主?

王伦的到来惊扰到她,她回过神,看住这个矮小的官员,说:“你回长月,使人密切监视林亲王和台郡王,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王伦退下,鲁后想想秦纲的话,觉得还是该做出应有的姿态,不能授人以把柄。于是,她在林承减膳三日,令曹开自尽谢罪,责令栾起摆出强硬的架势,以有利于使者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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