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懵懵垂髫求琴艺,骑从悠哉富家翁

十五节

下游无可计数的战马肯定是有反应的,但它们是一窝蜂涌来,还是慢慢地向上游移动呢?一起关注荡漾清流的数十人还拿不准,但他们都相信,不管怎样,在这百里的河泊地上,只要马群**,猝无防备的猛人就要乱成一团。Www!QuAnBen-XIaoShuo!cOM

很快,一个来尿意的大汉走了几遭,停到河水边上,边哗啦洒水边坏到根地发泄:“让这群狗日的好好喝个饱!”这正合了飞鸟和飞孝的意,他们和大汉站到一处,要等大汉尿完一半再撒,也好压过他的尿水,日后长得比他更高。

龙摆尾扬起了马鞭,面色不快地等他们停止,又等他们都不再说话,这才向站在马边的随从要了一壶酒。他拔开了盖子倾倒一空,走在人前单膝跪下,忧伤而低沉地说:“来自高寒的琼浆,阿妈母祖高贵之脉血噢,甘甜中充满苦伤。……子孙食之有气力,牛羊饮之更繁衍,若吾不忘深恩,必使子孙不敢践之,污之。”

飞鸟浑身一个机灵,正觉得此话耳熟之际,听龙摆尾又说:“后人不敢忘先人之誓,可为了战胜强敌,势必要玉石俱焚。若长生天降罪,罪在我龙摆尾一人,若大地阿母怪罪,也请不要秧及他人。”说完,他站起来,走到刚才撒尿的地方,弯腰一舀,仰起头来咕咚,咕咚地喝。

“大人!”他的随从上来拉抢,却被他搡在一边。

逢术心底咯噔连响,连忙把飞鸟和飞孝拉到身边。而刚才撒尿的大汉又尴尬又气急,红脸冒汗,立刻怒气冲冲地喊:“反正要撒尿。龙摆尾,你这是做什么?马能尿,老子就不能尿吗?”

“此水出自桑木朵,是先祖南迁,疲累无力之时所饮之水。”龙摆尾说,“我族中再几无人能识!”

大汉大吃一惊,连忙跑到河边,弯腰连捧连饮,把自己糟蹋成一团狗粪。飞鸟立刻记得刚才撒尿的爽快,一面担心自己的那把尿水要自己尝,一面担心自己的计划成了泡汤,所以,便拼命地想推翻龙摆尾的说法。这时,他看到龙摆尾把那大汉拖起,温和地说:“我们南迁已久,风俗已易,何况你也不知道这水的来历,万万不必这样。倒是我——”

大汉实在想不到他要干什么,只好茫然地问:“你怎么?”

龙摆尾问:“我记起先祖的耻辱和仇恨,是谁迫使他们离开自己的神灵故土,把血肉模糊的尸体堆在坚城战阵之下,以换取苟延的性命?”

汉子面色阴沉道:“完虎!”

龙摆尾从牙缝里又挤出几个字:“他们在哪?!”

那大汉吼了一声,脖子青筋尽出,眼睛喷火,咬牙切齿地说:“还能在哪?!”

“来干什么?!”龙摆尾又问。

大汉不再言语,胸口剧烈地起伏,握在刀柄上的手因用力而发青。龙摆尾继续给他说:“这河水就是我玉石俱焚的决心!我知道我年纪不如你们,没有号令你们的资格,可不号令你们,即使拼得血肉之躯,也是徒劳。”

大汉呼地大叫:“别说了!只要是打猛人,你一句话,我第一个就冲到对面。”

龙摆尾凝视了他一会,见他目光坚决不避,渐渐地信了他的决心,便说:“好。机不可失,趁几位远到的贵客在,你现在就和他们到敌人那里。见到猛人就说自己是肖力日隆,只要他们答应为夸肖野龙报仇,就可以联络各部,一同投降。敌人没有理由不高兴。那时,你就让客人们回来联络,而自己留下做人质。这时,敌我熟悉,只需马群再乱一乱,我就可以领着勇士冲断河泊,将马匹赶过河水。”

逢术的亲戚们立刻看向逢术,没有他,他们和龙摆尾八竿子连不到一块。逢术却明白,这时他们是要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而自己也得冒把险,跟着,就把话放给龙摆尾:“你带阿鸟和阿孝回营,一定要照顾好他们。若他们又一点损伤,我和陈良便再无面目去见主公!”

龙摆尾笑道:“我会的。日后我会在你主面前为你美言,让他予你重货。记着,这不是我的许诺,是我替龙爷做出的承诺。”

逢术听他空言收买,方便日后拉拢自己,觉得还是提早把话说到前头好,便说:“谢了!龙爷的许诺还是留给你们自己人,我阿爷待我如生身父母,我这是给他露脸。”话一扔下,他就弯腰看了飞鸟看飞孝,安排说:“好好呆着,等我回来一起要那一半的战马!”

“我也去!”飞鸟却觉得自己要多努力,多赢马匹,连忙要求,“要是敌人怀疑他们怎么办?都是大人不行,带上我,他们肯定信。”

飞孝不甘示弱地说:“也带上我。”

逢术不肯,龙摆尾却犹豫不决。毕竟,这两个孩子和逢术的地位不一样,倘若真有三长两短怎么办?他缓缓地摇头,又难抵飞鸟的理论,不能给人区别对待的流露,便说:“长大了再战场杀敌!有让你立功的一天。”

飞鸟任性地说:“不!我就要去,我得要我的一半马,要——,还要什么?女孩子,有两颗老虎牙,眼睛发亮的小女孩。”说完,他也学着借一步说话的样,要了龙摆尾,指着河水说:“你要不让我去,我就告诉那个阿叔说,这河根本不是从桑木朵流过来,你是激他,让他送死!”

龙摆尾吃了一惊,目光一沉,问:“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的,关于雪山族的风俗人情,花流霜肚里装得多得是。飞鸟却不愿意把功劳给阿妈,气龙摆尾一样说:“多学活用,总能不至于让别人骗。”

龙摆尾这下有点慌了,他本来就镇不住自家人,若是飞鸟乱捅,仗也别打了,卷包回去得了,于是便等逢术赶到跟前要飞鸟带飞孝回去的时候,把责任全塞给对方说:“他一定要去,还威胁我。嗨,我是拿他没有办法。”

“阿叔。这是我的战争,是你告诉我的,要要到一半的马,就要有一半的功劳。”飞鸟给出理由,转而又威胁,“你走了,我也是可以带飞孝追过河的!”

“可——”逢术还是不肯。

龙摆尾一步一步地动摇了,只好把语气压到飞鸟自己身上,直接跟逢术说话:“看来,你不得不把他的话作为求婚,只是你我还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这是大事,你是得带上他。嗨,不知道他父亲怎么想?!”

逢术就自己在飞鸟身边的日子来论,眼睛里只有一个龙琉姝,而把她对号入座,却也合适。他这就别有所指地问龙摆尾:“她,怕不是你做了主的人。”

龙摆尾以为他觉得自己的分量不够,做不到为人做主,想也不想就说:“那就让首领大人做主!只要这一仗能赢,以首领那样的英雄,会吝啬一个小小的女孩子?”

飞鸟觉得他们都有了让自己去的倾向,不敢吱声打扰,只当自己确有此事。飞孝惊来看他,却把他看得脸红。他一下一下推飞孝的脸去一边,可飞孝还是问了出来:“阿哥,你要小女孩干什么?他又不能打仗!”

飞鸟不回答,等背过人才得意洋洋地说:“你年纪还小,不知道的,她能替我阿妈,阿奶挤马奶,缝衣服。我有那么多的马了,以后还替你和逢术阿叔看马,马奶挤不完不就可惜了?”

※※※

送走他们后,龙摆尾见自己吩咐下的事情都在进行,就静下心来想想,把自己为了大事而许下承诺作一谋划。他走了一路,想一遍自己认得——或见过的本家少女,却不得不接二连三地摇头。

跟着他的两个汉子也一路走一路问龙摆尾那是谁家的孩子,又可笑又聪明,又贪婪又好色。龙摆尾告诉了他们,而后自言自语地评价说:“以他父亲的地位、家业和在爷眼里的分量,亲戚中还真没有高攀的婚姻。”

另两人还不太知情,只是念叨几家,说:“他再怎么说,那也不能和主人家的人比。”

龙摆尾知道,以这两人的地位和身份,不可能清楚他父亲的分量,也不可能说出有逆主家的事,就轻轻地摇头,不再说下去,轻敲着马儿走往营地的方向。走动中往前一望,他就看到几人向这里移动,当即大怒,问:“众家哪个男儿没有狩过猎,他们不会不知道规矩,到底谁胆子这么大?你们去看看。”

两个汉子不敢怠慢,加快马速,要赶上前去,可还没有超过龙摆尾,龙摆尾就抬手止住他们说:“不要去了。你们去了也没用。”

“什么人胆子这么大?”两个汉子倒知道龙摆尾最欣赏敢做敢为的人。

龙摆尾说:“一些主家的孩子,他们——娇惯坏了。不,还是得让他们回去。”

说完,他就带着两人往那儿走,走了不两步,身后的人就看到龙琉姝,立刻明白龙摆尾说他们去也没用的理由。

龙琉姝从萨满那儿知道是龙摆尾让他们聚起的,就带人去河边找龙摆尾,半路上追上了龙血。这时看去,只见他们的马随意地散在坡地上,几个人围着圈子,有蹲又坐。同时,有人看到龙摆尾,便告诉龙琉姝知道。

龙琉姝站起来就喊龙摆尾,问他是不是被两个小孩气疯了,要拿马尿去打仗。龙摆尾笑而应和,下马来到跟前时却看到几人的中间摆着的一囊水,一个竹筒,而龙血蹲着转圈,眼睛不离其左右,便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马尿!”龙琉姝觉得龙摆尾没有神志不清,放心不少,只是说,“也不知道这家伙被阿鸟骗了,还是阿鸟也被人骗了。反正,营地里都乱了,都是你要牵马,要马尿惹的。”

龙摆尾只好承认说:“是呀。有两个小孩给咱们想了个办法,要让母马在上游撒尿,引下游的儿马子向上游移动。”

龙血一听就跳了起来叫:“一定是阿鸟。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说到这里,他追悔莫及,抓耳挠腮地可惜:“一半的马呀,要是我替他接接马尿,能分多少?”

龙琉姝不知道这是马儿**的季节,也不知道尿是兽类气味保留最强烈的媒介,呻地一唏,气忽忽地说:“这样的主意也只有他想得出来。你听他的?他呢?看我揍不揍他,他就是爱财物爱的,胡思乱想。”

龙摆尾略一解释,说:“你认得他?他为了要一半的马,非要去敌人的营地诈降!”

龙琉姝睁大眼睛,欲言欲止了一阵,嚷道:“让他去死吧。我要去告诉倩儿阿姑,不行,你赶快把他找回来,他那么小,能去诈降吗?!要是他有事,我非找你算帐不可。”

龙摆尾嘴里叫着晚了,以没什么危险来安慰。说着,说着,他猛然记得阿鸟的婚姻,一下对号入座,紧张的汗水不由自主地浮到脸上,心底一个劲地问:“我怎么给爷交代。这一双女儿是他最心爱的宝贝啊!我怎么不问清楚是谁就,难怪,也难怪……到底是大人的主意还是他自个的?真是厉害。”

(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