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膏典豆腐,一物降一物,场面一下被镇住了。wWw。QUAbEn-XIAoShUo。cOM说完这立竿见影的话,他拍拍灰头灰脑的飞鸟,指着一个骂骂咧咧的年轻人,说:“这些人都他妈的欠揍。就那个赵普,打仗就他知道往回跑。要不是我跟他哥拜把子,见他一次打一次。”

樊缺的威风不是盖的,飞鸟自感自己逊色了许多,只好不停地抓脸。两人寻了柴房,各自吹了半天牛皮,喝光一壶酒,仍还对着劲讲这讲那。时间过得飞快。

突然,鼓乐手吹起的迎宾乐曲钻进这两个偷闲人的耳朵里。

“坏了!”飞鸟和樊缺都迟疑了一下,接着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慌里慌张地爬起来。急急忙忙寻到侧门边,便可以看到堂下已经坐了数条大汉,樊缺“唉”了一声,却想起什么,问小鸟,“母老虎对你这么好?!这样的宴会也让你来?”

小鸟终于找到了胆敢叫樊英花为“母老虎”的同类,端出英雄所见略同的口吻,还没说话,就看到笑出声的樊缺。樊缺指指飞鸟的面孔,闷笑着说:“我先进去。你赶快去洗洗自己的猴屁股。”说完,他就走了进去。

飞鸟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出一手灰,正要贼头鼠脑地回头,找个地方洗一洗,被门侧一桌子上的人叫住。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粗声冲他嚷:“小子,换个大碗来。”

飞鸟大不忿,干脆顶着张灰脸,爱理不理地进去。大伙都在听李尚长出来给大伙说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话,并不甚在意。唯独几个让飞鸟拿碗的汉子看着他,小声叫骂。

看堂内摆了七八桌,坐满了人,飞鸟也不知道坐哪好。他搜索了一番,看其中一条板凳上缺人,立刻欠身坐到这些陌生人中。此桌的人们都讶然地看着他。可旁边的汉子立刻一抹面孔,用腿一磕,说:“这是我家兄弟的位,他刚出去解手了。你再找地方做吧!”

飞鸟只好站起来,四处望了一望,见各桌都坐满了木木的人,便又一屁股蹲下,丝毫不让地赖在这,硬是说:“这明明是我的座。你说说,这桌读没读到你名字?!我听得清清楚楚的,我,黑脸乌鸦,就在这一席。”

“黑脸乌鸦!”旁边的又一个汉子喷笑了一句,回头冲对面有了下表情的汉子问,“他是姬爷的人?”

汉子摇摇头,倒是抱了一抱拳,说:“在下陈虎,倒是耳闻过乌鸦爷的大名,这下有理了。”

“我管你他妈的什么爷!”给他争执不下的汉子一胳膊别过来,挤了飞鸟一下,怒声说,“快去一边,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妈妈的!想动武?!”飞鸟也一胳膊顶了过去,顺便猛一抬屁股,蹬在长凳子另一边的腿上。汉子不防,一下把长凳子坐撅,屁股落到了地上,大手差点把桌子都搬翻。好在酒菜还没上,酒罐在桌子下,只掉下了个碗。

周围众人都听到“嘎哗”地一声,便都投眼看向着坐在地下的汉子,就连以“浅尝辄止”结尾的李尚长也回头询问怎么回事。

这下丑出大了,汉子的一张青脸都变得发紫。他起身去揪飞鸟,却被横里的一只手拦住。青脸汉子一看,是自家兄弟回来了,立刻看了他一眼,恨恨地示意说:“做了他。敢抢咱座位。”

回来的汉子有分寸得多,他边向周围说着“没事”,便交过颈,在自家兄弟耳边上小声地说:“别忘了瓢把子的吩咐,咱是来投靠别人的,要夹着尾巴做人。”说完,就向一名走过来看怎么回事的下人招手。

飞鸟听不到他说什么才猜到不少,边表达歉意地伸手,边赖笑着说:“一条板凳上坐三个人也不多。咱凑合凑合!”

正说着,被招过来的下人盯住了飞鸟,看了几下,伸手就去拉他,嘴巴里骂起来:“你这小子,吃饱撑的的,胆比天大。竟抹了一脸的草灰坐到这来了。快滚!”

飞鸟一看,这才知道是督促自己搬灰罐的那个,连忙给他解释。但已经来不及了,这个瘦猴一样的下人一扯,这就对着飞鸟用上耳光和拳头,边打还边好心地说:“还不跑得远远的。找死呀,你!”

飞鸟连赖带抢,好不容易找了个能坐的地方,正是对方妥协的时候被他揪住背后的领子掂了出来,还差点翻了一跟头,肠子都快气炸了。他一转身就捏住对方的脖子,将对方摔倒在地。“你还不得了了!你!”下人在地下大叫。

周围的汉子那顿时被点着一样,纷纷凑上来看。大家都是草莽众人,看了这等热戏就来劲,出口都是“日他娘,打,打!”,闭口就是“干死他!”

飞鸟本无没道理当面摆的,可他硬给那个不知好歹的下人嚷:“我坐在哪关你屁事?!我好心帮你搬搬东西,你还没完没了了。”

乱七八糟的嚷声惊动了内堂里的人。等李尚长安抚住里面的大人物,让樊英花出来看怎么回事时,负责主持外围的人已听说是下人在生事,都杀气腾腾地来拿。飞鸟看看没自己认识的,就把事情一古脑推给被按下的下人,并列了数条罪状冲人嚷:“你们就这样对待客人吗?老子一生气就回关中去!”

投靠别人的人都很敏感,最怕别人不当自己为自家人。关中属于直州,姬康的人最先帮腔,也不管有没有听过“黑脸乌鸦”,也不管是不是确信飞鸟的身份,都要求把那个抓飞鸟的下人拿下去,“连卵子”都打出来。接着是同桌人,他们都在一干来拿人的年轻人见证,说这下人上来就掂客人打的事实。就连和飞鸟起争执的两个甘燕汉子也尽弃前嫌,让飞鸟消气,就这样“算了”。

那被飞鸟连掼带团地整治了一阵子的倒霉下人,已经哭也哭不出地坐在一圈陌生大汉中,抬眼遇到的都是敌视和恶意,浑身都在发抖打颤。几个李家人拉着他往外拽,一路上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汉子的勾拐戳捏。

“俏面罗刹”一样的樊英花进了内围,一眼看到嚣张无比的飞鸟狂呼乱嚷,便极力忍住怒火,以温和到极点的口气问:“小鸟。咱家是不是很不会待客?!”

“是呀。”飞鸟想都没想就回答,回答后才反应过来是谁的声音,立刻背过身皱眉头,暗暗叫苦。

“是吗?”樊英花打牙根里痒痒,恨不得拔掉他一层皮,表面还得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你说说看吧。要是说不出理由,我回去可不轻饶你。”

眼看形势不对,众人讶然中都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飞鸟干脆豁了出去。他一把抓了一旁的桌子,猛地一擂,在场面一肃间,冲大伙煞有介事地说:“热心厚道是一回事,大伙感觉出来感觉不出来又是一回事。樊大老爷给大伙的瓢把子接风,顺便宴请弟兄们,这本是件体恤兄弟们的事,表现出樊大老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豪爽重义的一面。可你看刚才那场面,我大气都不敢出的,憋得都难受,你说这是待客的道理吗!”

“你?!”樊英花郁结了一口气,却说,“快跟我走,别在这装疯卖傻了。快!”

“不打断腿吧?”飞鸟担心地问。

“不!”樊英花咬牙切齿地许诺,心中却对这还宁上了头的灰头小丑更火大,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他丢光了,不教训是万万不行。不料,正是她向心里发毛的飞鸟招手这阵子,汉子们都认同飞鸟的话。

一个个子大大的汉子说:“咱都是粗人,跟国王也好,跟樊大老爷也好,还不是图个爽快。投奔过来什么也不怕,就怕樊大老爷当咱是走投无路的狗,饥一顿饱一顿地喂上两口饭,不当咱是人看。大伙到这赴宴,心里确实毛毛的,不是这么一说,还真没感觉大老爷是想着咱弟兄的。”

樊英花脸色说不出地古怪,说什么也想不到飞鸟牵强而不触怒自己的说法,扔了后会起反响,比自己父亲的长篇大论还起作用,立刻就大笑着冲众人说:“说来说去,大伙是怕咱家不厚道。咱家也是山沟里爬的,土地上长的,不说能不能领大伙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却万万不会辜负诸位兄弟。”

说到这里,她再不给飞鸟机会,立刻上前揪了他就走,走到半路上,却看到父亲不快地盯着飞鸟看。“他是想给大伙提提气氛的。”樊英花想到飞鸟说过父亲不会待客的,立刻开口解释说。但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恨得牙根都疼,还要替他说话。

寒芒闪烁。李尚长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飞鸟,理也不理地往内堂里去。飞鸟先是被一个下人揪住打,接着又显出了怕女人的样子,也自觉丢脸。他并不解释什么,而是狠狠甩掉樊英花的手,不理她的威胁,大步便走。

这时,外面一个水平与训练有素的宦官无法比较的大嗓门响彻:“王上驾到!”

不管这喊声怎样,但却告诉众人一个事实。李家的人都像被一帖膏药般糊在心上一样,不痛快,尤其是看向从侧门里往外走飞鸟的樊英花。她立刻回神往大门那里望,电闪之间涌上一个念头:他也想来争取这些投降的土匪?!

片刻之后,李尚长率人接驾,却在末尾见到一个坐了轮椅的老人。只见他六十余岁,满面红光,颚下一丛长长的白须飘在胸前,精神矍铄,放在平板的两腿上横了一只金头节杖。朝廷的老臣喜欢在手边拿上节杖,但恐怕有不好的风评,拥有它的人都称为手杖。它是既不表示使命的旄节,也不表示拐杖,而是代表一种地位的装饰。看到这些,李尚长就已经猜到这是何人了。

“老夫这次侍驾前来,是来认樊大人这一门亲的。”老人抓了手杖冲人一点,微笑着说:“小女和外甥女都蒙樊大人的人出手相救,我是特意带他们来向大人道谢的。”

“你是说?!”李尚长诧异地说。他不得不发愣在那。他认了苏孔的外甥女夏卿为女,哪想过这一认平白低出了一辈,而世家相交,辈份是极看重的。此时,他心里真吃了个苍蝇一样,恨不得一脚把面前的白头狐狸给踏翻在地。

众人叩拜完毕。老人请出女儿和外甥女给李尚长磕头,再次感激他的救命援手之恩。李尚长边迎他入内,边包揽说:“却不知道那拦路的强盗躲到哪去了,我若查到,定然为苏老手刃仇人。”

“听说为首的是一个被人称作‘尧哥’的匪徒,我女儿形容说,此人青面獠牙,身高六尺有余。”苏孔说。

李尚长扼腕愤怒,为自己的干女儿的父亲,弟弟鸣不平。苏孔极富表情地叹气,却口气一转,说:“如今,乱军压境,将军之责在于退敌,咱自家的私仇还是先放一放。”说完,他便目示一旁的秦汾。

对他留有怕意的秦汾不敢看周围丑陋凶悍的人,立刻干干巴巴地说:“诸位既然臣服,都是孤王的爱卿,改日就让樊大人给你们领个官职,也算孤——和樊大人对大伙的器重。眼前危机四伏,你们都有什么退敌良方,还是说来听听的好!”

(全本小说网 www.QUA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