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薄渐开。wWw,QuANbEn-XiAoShUo,CoM沙砾遍地,草棵稀疏的沙兰秃上沿着一条亮线半阴半兀,显得愈发荒凉。一棵挂着布条的怪树冷清地伫立着,伸着干枯的头颅,似乎要看清目力难达的地方隐藏了多少条磨砺寒爪棱牙的荒原狼在静悄悄地等待,因为它知道,只要黑夜一来,成为这片大地主人的就只剩下凄苦的荒原狼。

这儿也只有一些带刺的骆驼草,过往的野物群和肆虐的狼群。

突然之间,一串马蹄炸响,将树上的乌鸦惊起。它们炸飞冲天,留下喋喋怪叫。

两名烂毡骑士骑着快马从北而归,并没有因树上挂布而下马停留,箭一样地直驰。片刻之后,它们把哭一样地叫喊撒入一片营地,打乱了惊梦一样的岁月。只一听到他们嚎呼而过,猎狗追咬了一半就不再发声,女人们一听就丢下忙碌的杆毡,用两只大手捧在侧肋,回头去看自己的男人;孩子们也不这一时,忙着射老鼠,找狐獭野鸟;而男人们,纷纷从打猎回家的路上和家门转折而随,背起弓箭,两眼润泽,透出狼一样的光芒。

这里就是佐罗人的新营地。

从两年前起,奄马河就不是东西部草原的分界了。以西的部族被狄南齐驱赶,纷纷西向,翻越武律山的余脉阴不尔罕,填补到阿古罗斯太阳部大规模迁徙后的空白地,并臣服在拓跋巍巍的鞍前马后,成为阿部新朝的重要兵源。而也有一小部分桀骜不驯的部落,在大势力中时战时合,远交近攻,最为典型的非佐罗部莫属。

大首领巴伊乌孙在东部草原吃尽苦头,因屡次被狄南齐打败而元气大伤,不得不迁出营地。为了能在惨状中苟延残喘彻底沦落为草原上的恶狼。改东侵为西扰,只掠夺不生养,流害千里。

年前,拓跋巍巍受大小部族首领所请,集结数万人对他围追堵截,却因靖康形势有变,没能把这个为祸草原的恶狼碾成渣滓,只好任他带领佐罗部的嫡亲部众北入大漠,到达骨伊人地东南的沙兰秃,在那里设立营盘,掠夺达骨人的牛羊和女人。

但他们还活着,消失了一样地生活着。

恨火与血泪交织迸发的生涯。总是被长生天拿来敲煎铜骨,煅造毁灭之兵。听说他们费尽气力、却也无法报仇的强敌一夜间被阿玛拉尔罕山的恶魔诅咒,被扫遍草原的北风吹逝,没有人的心头不燃起烈火,就连巴伊乌孙也不例外。

现在,该是把在灾难强加到敌人头上的时候了,他终于从这个天敌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发出被干沙袭染地嗓音,低声而又激动地大笑。随着悲呜的心声后,他的思想趋于冷静,很快认识到族中兵员匮乏,怕入侵多邻牧尼会遭到党那人的联合,便在静站中吞吐野兽一样的目光。

这个庞大家族的老少也不召自来,荷荷狂叫。几名执刀人拔开胸膛,让黄铜一样的皮肤暴露到寒风中,提着一腔热血在空地上庄重起舞,把长生天给予的气力尽情显露在“大傩”地狂野中。此时。就是连最年少的孩子也涨红面庞,振泼胳膊,用沙脆的嗓子一波一波地怒吼:“报仇!报仇!”

而巴比格业已急步如勾,走在赶来的路上。他一见巴伊乌孙,老远喊了声“大哥”。跪倒在地,高举双手,发自内心地歌颂大神地母,冥冥神灵。巴比格站起来,穿过身畔激动的人,走到巴伊乌孙的面前说:“打羊的狼不能惊走羊群。我们势力单薄,不能轻举妄动。得等到一个好的时机,掏了羊心就走。”

巴伊乌孙含住阴桀的眼神。略有顾虑地说:“可马上就要过冬了!”

巴比格点点头,向北看去,把手放到身上摸索,接着执了根羊毛给巴伊乌孙看,信心十足地说:“入冬的时候,免不了地!”

巴伊乌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寒芒扫视向北,缓缓地点点头,嘴角带上一丝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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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冥冥中感觉得到敌人的脚步。

靖康遣送的部族陆续放归,不声不响地回到只剩老弱病残的营地,好像重未离开过一样,在第二天出现在家奴和牲畜面前。

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瞬间就变成敌人朝廷的鹰爪,翻脸去拿昔日的猎人!此时的下野草原被一种可怕的静谧弥漫,预料中的汹汹危机一触即发。

尤其是留在靖康随员地别乞大萨满久里阿。他受了靖康的封赏,顶了一顶靖康大冠献殷勤,尖嘴利齿,竟使得靖康的信使、游缴带着更多的军情和策略,马不停蹄地奔在屯牙以北的道路上。

他在回到牧场的第三天就欲擒故纵,拿着堂伯参与家事的出发点,向他要求一场盛大的发丧。狄南非既然拿了维护血统的招牌,自己知道,不支持就把自己推到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处境,眼看白玎沙冷视答应,只好放弃劝他不可招摇发丧的打算,继而说服铮别格儿。

一时之间,牧场又草率又尽力地准备丧事,就像完全忽视了侵身的威胁一样。

但也正借助于这种大张旗鼓,飞鸟跳过三婶的阻挠,联络首领和旧人。

离开牧场到北面敖包陵的行程已经临近。刚和胡掠斯的人接触过,他这就去找自己的二姨婶,要她带着小阿弟,一起离开这受三婶掌握的地方。

飞鸟来那儿时,几头跑的张奋青刚走,赶了对空。他就见杨林一个斯斯文文地站在朱玥碧面前和泥巴,成了个老实巴脚的泥水工,而新嬷嬷苏索索正把着飞鸟那只有个小名阿狗的阿弟来往运草,看护在一旁乐呵呵地笑,不禁好奇地问杨林:“你在干什么?”

苏索索嬷嬷见飞鸟带着赵过来,一边怂恿着阿狗叫“阿哥”,一边说:“俺不懂。这好好的牛粪马粪烧着不好?!却是要垒火道。”

朱玥碧秀气里一笑,低着头往屋子里去,等着飞鸟跟她进去。

飞鸟却没有立刻过去。而是瞧着一窝刚和起来的冷土问杨林:“你垒过没有?!”

“没吃过马肉,总见过马跑吧?”杨林没抬头答了一句,手里的锹刀却机械般和动,暴露出重重心事和不安。

“别和了!我们马上就走了!”飞鸟反省自己的口气,觉得自己没有嘲笑的味道呀,心想:这家伙又想家了。说完,他这就抱了自己的阿弟,听着他“咿呀”地说话往屋里走。赵过没张奋青那种观色力,“呵呵”傻笑着往泥水里吐了口吐沫,在杨林抡拳头时跟上飞鸟。一道往里去。

朱玥碧见了飞鸟进来,又抬头见了赵过。本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

飞鸟就不放心地问:“怎么了?”

朱玥碧不自然地笑笑,说:“还是等你操劳完丧事再说吧!听说你堂伯还知会了镇里的亲戚朋友,不知道他们都来到了没有?”

“我没让他去!保不准和镇上生冲突,说了反害人家!”飞鸟带着牢骚说,“通知的都是那些首领。有的请了也不来。我现在才知道三叔劳苦,那一个个都不是认理的人。明里都劝我走,说留了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暗地里都备着家伙,不知道准备向谁动手。”

朱玥碧又笑了一笑,低声说:“你二叔从来不给女人家讲这些,说是女人听多了就不安分。你还是别给我说了!”

飞鸟反省一下,觉得自己没有讲什么不能听得话,憨憨一笑,说:“我阿爸什么都给我阿妈讲。不讲就不讲了。你得准备准备了,明天一早就带上阿弟跟我走,到北面的阿乌里山下去扎营。”

“我……,我还是不去了吧。”朱玥碧吞吞吐吐,结结巴巴地说。

“为什么不去?!咱家的人缺一个也不行。”飞鸟说,“怎么了,你说。”

朱玥碧说:“我病了!”

飞鸟左看右看,心中突生不快。又想起那衣服下的红绸,真想现在就掀她的外衣看,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催促着问:“什么病?”

朱玥碧不吭声了,又紧张又安地摇头。飞鸟只是沉着气看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对这个二姨婶反感。正想下死命的时候。里屋里跑出她的姨母。她一个劲地点头哈腰,嘴巴里却说:“女人病,说不出口的。这天冷,一吹就犯。”

飞鸟倒不知道有什么女人病,连屋子都不能出,丁点也不信,便失望地说:“那我把阿弟带走好了!”

朱玥碧脸色苍白,大叫一声站了起来:“不……!”

“噢!”连赵过都觉得烦透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禁叹了一气,转到一边找了个盖布的座位坐,坐上后感觉什么咯屁股,但也懒得去拿的。

她姨母浑身冒汗地盯住赵过,这边快快地飞鸟解释:“他这么小的孩子离得了娘吗?!病好了就去。怎么会不去呢?!这不是不给你说,女人的事就是多,你将来娶亲了就知道了。”

飞鸟想想,觉得晚一点让张奋青和杨林带她去也好,这就说了几句让她安心的话,起身离开。他们刚出门,朱玥碧的姨母就一个箭步蹿到赵过坐的地方,摸出一搭拉青金块穿成的项链,事后惊险叹惋。

朱玥碧闷闷不乐地盯着她的背,埋怨说:“什么时候了!你还抓住这个不丢!”

“我不是怕鸟爷爷发现!”她姨母转过身,掩上门回来,稍有后怕地说。

朱玥碧捂住鼻子,旋了个身站起来,抽泣说:“可我这心里堵,就是想哭!”

老妈子挤着干橘子一样的眉心,耷拉着眉角叹气,尽心竭力地劝导:“哭什么,哭什么?就是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孩子想想。人家是什么人?那是武律汗也惹不起的大人物,能护着咱狗儿长大。他堂伯都说得清清楚楚,人家自从见你一面,那是茶不思,饭不想的。你可是一个破了身的人!他姓夏侯的一倒,谁管咱娘几个!”

“阿鸟不管吗?”朱玥碧问。

“那我可给你说。那鸟大爷和他二叔一个性,杀人眨都不眨眼,还被朝廷追,那是亡命天牙(涯)呀。你看看。那个年龄大的奴隶,耳朵都缺了半个。”她的姨母说,“你不怕我还怕呢!就不说这个,人家不娶亲,要你?!”

朱玥碧说:“我知道。可就是心里堵。我怎么看,都觉得谁对阿狗都没他对阿狗好。”

“好啦,好啦!这婆家也是家。你姨婶是过来人了,心里也难过,可也不是什么过不去地坎。你当年迷上他二叔的狐媚劲都上哪去了?别愁眉苦脸的。我去让那叫杨林的后生去弄点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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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林哈着猫咬一样的红手,一刻也不肯停。他见从飞鸟怀里下来的阿狗抓住阿哥的腿不让走。被苏索索掂到一边去,怎么都觉得这红脸老嬷嬷的动作粗鲁。苏索索却不知道杨林在心底挑毛病。一边坐到一边刮羊皮,一边用两只胳膊圈着憋劲抓挠的孩子在身边,指着一旁的羊角说:“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巴娃子的骨头,不怕风吹雪打的尖石头。用来做什么?可以做草邻阿黑巴特尔的弓背,让只娃子握在手里,什么都不怕……”

杨林不快地接话:“那不就是羊角吗?看你给孩子说地啥?!一会是骨头,一会是石头?!”

“骨头。”苏索索看也不看他,却继续给阿狗念叨,“巴娃子骨头不硬,什么硬?!巴娃子的骨头就是这角头。”

“咕——咕!”阿狗转回头想看杨林,却隔了苏索索的背,只好回头去摸苏索索手里的刀,大声地说,“牟多。”他这几个字奇怪万分。但苏索索却听得明白,他说的是“刀”,只不过“刀”字却是用不怎么成熟的东夏故语发音的。

阿狗说完这话。就把手放到头上,怯生生地看苏索索,怕换来别人的呵责。苏索索一笑,说:“牟多!阿哥的牟多!”

杨林纳闷,心想:这孩子倒是和这老女人好上了。话也肯多说。以前就是不说话。他觉得是教孩子说话的时机,斜里过来,蹲在苏索索旁边,指住刀说:“刀!”

阿狗看看他,摇摇头。

“说。”杨林督促,“刀!”

“说!”苏索索鼓励说。

“牟多!”阿狗开了口,却仍这么说。

苏索索呵呵地笑。不等杨林再教,就说:“谁说他不会说话?清楚得很。说的是党那人的老话。”接着,惊讶万分地问:“谁教你的?你怎么会说的?!”

“牟多!”阿狗咯咯地笑,非常得意。

朱玥碧的姨母出来喊杨林,听阿狗在那大喊“牟多”,当即扬了手,大声说:“打!尽跟人学蛮子语!”苏索索大为反感,回头瞪她一眼,问:“你要打谁?!不让巴娃子说话的就是你。你看我怎么给主人讲!”

老女人胆怯,伸着脖子解释说:“我不是。他——他这是。”一咬牙,她把过错推出去,说:“这是他阿妈安排我的。他长大了尽说他阿妈听不懂的咋办?”

杨林觉得不说蛮子话好,帮腔说:“那是!何况他有‘中原病’,总有一天会去中原的。学了一腔蛮语,将来怎么办?!”

“他没病?什么病也没有,就是骨头瘦!”苏索索闷着脸说,“去中原干什么?去中原也是去狩猎打仗,抢女人回来过!”

朱玥碧的姨母不满地括手,给杨林摆道理,摆到最后就骂:“你看看!这说地。我听着就不舒服。抢你闺女,抢你媳妇,弄到屋里搞!让你抢!”

苏索索如何不知道别人骂自己,当即回头站起来,指着朱玥碧姨母的鼻子说:“你再骂!”指人鼻子是她的最大愤怒,朱玥碧的姨母不知是否清楚,觉得杨林支持自己,一味地围着圈子往死里骂,骂得朱玥碧都出来问怎么回事。

苏索索打狗还得看主人,便给朱玥碧说:“她骂人!”

朱玥碧姨母见外甥女也出来,气焰更加嚣张,硬是点捣到跟前。苏索索浑身发抖,用粗硬的大手信劲掂了她,甩手扔趴在地上。朱玥碧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怕姨母摔伤,回过头嚷:“你谁都敢打了你!?你也不管是谁都敢打。”

杨林手舞足蹈,上手抓住苏索索的胳膊。喊:“你咋没大没小地?!”

苏索索气劲上头,喊道:“你还不是俺汗抢回来的女人么?!把小主人养成个哑巴,金贵你不是什么都顺你!”

杨林只好使劲推了她,却不想苏索索身沉步牢,踉跄两步,捻身一按地又站起来。这时,正好张奋青和女巴牙车嘉丝先后进门,他们俩连忙到跟前,各自拉揽。这时,朱玥碧坐在地上的姨母惊恐地大叫:“你们快夺他手里的刀。扎哪了可咋办?”

众人这才注意到。阿狗提了苏索索丢下地戗肉层的短刀,怕怕地看着乱斗的人,想哭又不哭。张奋青手快,提步上去,一把抢下刀,嘴里叫着“乖乖”。

众人忘了吵闹,盯了阿狗,见他又拿了羊角咬。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是因为众人打闹才拿刀,而是想看看羊角多硬,能不能用刀割动。

苏索索眼看朱玥碧的姨婆抢了阿狗,左疼右亲的,只好走到一边去,心里闷闷的。朱玥碧也有气,赶她说:“你给我回你家去。我的孩子不让你养!养成哑巴也不让你养!”

张奋青两下缓和不得,看苏索索这就走,只好去拦。杨林却见不得张奋青软骨头样劝解,毛躁地说:“让她走,让她走!一根羊角,硬说是人的骨头,孩子还不傻掉?!”

张奋青白了他一眼,见苏索索负气走出去,连忙再追,出了门见她在掉眼泪。知道她是真疼阿狗的,想想刚才一圈人对付她一个的情景,只好说:“先别走,我去找阿鸟说说!”

“是得说说!”苏索索说,“他们非让孩子说中原话,害得他不敢吭声。里面都是中原人,俺一吭声就是错。你给他说说。看看能把孩子抱俺家里养不?!我今天先回去看看。改个再来!”

张奋青想想在回来的路上碰到阿鸟时。阿鸟大步如奔,心急如火的样子。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去添乱,只好点头说:“也好!都是为孩子好,怎么就有这么多要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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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飞鸟戴着包有龙棘皮的狼嘴形的盛冠,披着白绫,腰下挂上火镰,短刀,斧钺头,牛角,饰物等等,带领司马唯等人家,强行驾驭车队出牧场向北进发,在夜晚时到达阿乌里山。

阿乌里山起势很缓,山上无林,乱石少,猛兽难以藏身,东西两侧都是肥沃的草场,彼身又靠矮勒的山架构成几处死谷,经过稍一加工,就可成为部分马群冬日栖息之地。掌风俗的伯爷爷已找萨满祭师商议过,又参考自家风俗,垒起敖包,监督人们建了灵棚,挂起风马旗。

司马唯等人一来就占据灵棚,按照飞鸟要求的那样,把牧场籍人核实,并负责财物的再统计,最是忙碌。而飞鸟则在胡掠斯的陪同下,前去祭坛。

胡掠斯被飞鸟以祭师的名义召在身边,虽然老骨头已经不行了,佝偻得厉害,思路却依然清晰,不断地把自家人的心态讲给飞鸟,说:“族里男丁大部分都走了。各家族心里都虚得很。他们不想再大规模迁徙,但又怕牧场一倒,没人和自己亲善,想联络也速录南下,让他们打通纳兰部族的营地,和我们遥相呼应,要和你三婶走近,结成暂时的联盟!对你,也只有同情的份。”

飞鸟一直一来都被前所未有的重担压着,又提前接到胡掠斯给过的讯,并没有觉得特别出奇,只是点点头,逼问胡掠斯:“那你呢?”

胡掠斯不语,好久才开口:“你阿爸对我们恩重如山!若扶你称汗,再好不过!”

飞鸟见惯这些人心口不一的说法,心中虽然欢喜,但并不全信,只是冷冷地笑。胡掠斯见他这样一哂,只好老实一点地说:“也速录汗盘踞了东部和北部,何尝不是缩在那儿?他打了几次仗都不敌金留真,的确是想南下,呼募豪杰伯克,壮大实力!?可龙公实力尚在,背后又有靖康朝廷撑着,正面可以支持纳兰部,背后可以像当年那样,翻越大长鲁山麓,直击拜塞。我敢保证,他只会借我们个胆子,让我们自己打通纳兰部!所以,我个人,我的家族,支持你!”

飞鸟放心不少,要求说:“那,给我一些巴牙怎么样?!”

“这——”胡掠斯犹豫了一下,说,“只怕不能帮你什么,家族也没什么男丁留下!”

一句话就让飞鸟不多的自信受挫。他知道在牧场中的考虑有些想当然了,胡掠斯也不甚看好自己,而自己要上几十上百人,根本无补大局。他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遥遥看往远处,觉得祭坛上那圈羊油火灯像鬼火一样跳动,多出许多悲观,又一次逼迫胡掠斯,恶狠狠地盯着他说:“舍不得孩子打不到狼。扶助我,不能只凭嘴巴。”

胡掠斯避开他的眼神,颓然说:“我部儿郎本来就是外人。加入你们同亲操戈之列,成了倒好,败了岂不是连骨头都没有?我心里的确想帮你,可怎么帮!其它家族又怎么愿意我把祸事牵到他们身上!”

飞鸟黯然,心里再也没有借助猛人的力量,四两拨千斤,作为说服他人的筹码的打算。他知道再逼也没有用,只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感激说:“你能来就让我感激了。真要是不愿意,那就不愿意了。我又不是用来打仗,不过是要个召开会盟的筹码吗?”

胡掠斯心中愧疚,再次劝告:“你还是避一避,远走高飞吧。等什么时候翅膀硬如磐石,再回来。谁的心都不是石头,那时你只需振臂一呼,勇士就会云集。不像现在,危机四伏,没人相信你能强大过你的叔父!”

飞鸟摇了摇头,冠冕堂皇地说:“舍弃自己如同绩麻一般的部族百姓,不顾他们性命,就那样一走了之,岂是一个草原巴特尔所为?!我毋宁一死,哪怕被你们绑了,送给靖康朝廷,也不会轻易离开!”

胡掠斯怔怔地站着,不敢正视飞鸟,侧耳听脚步带动地霍霍声,和短刀铁器撞击的响声,心中突生憧憬,自觉见到了百世难遇的英雄。他越来越激动,忍不住停下,拜倒在地。飞鸟心中一喜,回头等待,却听他悲声劝阻:“我若在几十年前遇到你就好了!可现在,你就相信我,远走高飞吧!咱们草原人的王国就在马背上,你的马能走多远,你的王国就有多大,哪里不是天之骄子跃马之地?不然,你叔叔累下的冤仇都集中到你的身上。靖康朝廷,反目的东夏人,放地人,无人会放过你!”

夜风转大,入骨的刀子一样刮着。飞鸟又一次失望,但胸中却又一次不屈不挠,他咬动下颌,鼓起腮帮上的筋健,奋声说:“我要求你!给我你的人,我保证完完整整地还给你,我现在就划拨财物给你!我只要一百人!”

说完,他回话也不等,带着赵过,大步登山。夜中山岚如奔放雄兽,在几个萨满摇着手鼓和铃铛似愁似念中发出哗啦啦的天籁。遥看圆形的祭坛,敖包周围的圆轮圈,飞鸟突然气馁,刹那就要扑去痛哭。他强制住,忍住冷意,突然间不想再下去受累,就给有一阵子听不懂他说话的赵过说:“你回去弄点暖皮毡子吧。我想在这里守灵,祈求长生天,阿爸,叔父保佑我能顺顺利利!”

“我和你一起吧!”赵过请求说。

“恩!”飞鸟说完就踏上陵坛,静静坐下,发抖着抬头,远视,俯瞰,以一颗虔诚之心聆听教诲,心中大叫:长生天呀。把你的神力赐给我吧。阿爸,你告诉我该怎么好吧?!

毡子外是无悲无喜的天空大地,而里面则是两颗悲痛无奈的心。寒气,霜花扑沓而来,将两个发抖的人埋没,长生天,大神,父叔也以一种不可言明的神力下和他们交流。夜中,司马唯几人来劝,只换了一句淡淡的“知道了!”

一夜狼嚎,战马萧鸣,长江大河豁然从头顶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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