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木深处传出悉悉梭梭的响声。wWW、QUAbEn-XIAoShUo、cOM脸色发青的张奋青侧耳听听,渐觉那声音竟顺着马嘶直往这儿来,就不动生色地推了推路勃勃,缓缓地抽出刀。

马儿和狗也都有些**,全把注意力转移去那儿,可声音又一下儿消失不见。忽而,几十步外响了一声低低的哨儿。张奋青和路勃勃都死里转活般松口气,不禁相视一笑,还了个一模一样的哨令。只见张铁头钻出来,趟到他们面前。张奋青正往他背后张望,感觉到一只手自身后摸到肩膀上,一回头,才知道飞鸟几个在吹响口哨时抄到背后,只等不是自己人,就上来制个伏贴。

路勃勃有点迫不及待,先让飞鸟看两条往车下躲的瘦狗,又面露喜色地掀了毡子,让大伙去摸里面的金毛。这几人果然惊讶,粗略问过来历,无不夸奖抓拿黄毛妖的路勃勃,贬低差点被狗咬伤的张奋青。

张奋青嘴里说不争功,却也拼命摆自己一人面对五只狗的场面。飞鸟嫌他们太吵,“嘘”了一声,给张奋青说:“我让牙猴子去截你们,没截上,挺怕你们往狼窝里钻,往那群贪得无厌乌鸦那凑的。好!知道往林地藏,好。可也应该画个标,让我们找得到。”

张奋青觉得这话里有关切,有满意,还有埋怨,心里热乎乎的,可他也是那种不会说“说的是的”的主,嘿嘿地一笑,摁腿一上,就蹲到了车辕后头的木板上,屁股对了黄发妖的粉团脸。

他心里最关心的,还是那些猎物,就急冲冲地问:“那些人要跟咱抢猎物。打吧!图里图利和赵过呢?他俩怎能不在?”

张铁头从树后又回来,已提囊扛木。他把这些撂到地下,告诉张奋青囊里面是“火油”后,转而便绕到身边,出其不意地拽了一晃,在他惊慌失措时挤挤眼,笑道:“用得着咱们打吗?!阿鸟早就跟他们商量猎物的分配,可他们却把箭射到我们脚下,恶狠狠地说:‘没马的人没食,饿死活该!’”

张奋青忘了问火油是从哪来。火木又是怎么砍、怎么运地,着急地说:“咱们不打。谁打?他们自己杀自己吗?天一黑,到处都是狼,咬他们,他们可以生火。可咱们呢?生火还不被他们看到?我看,到明早,咱就变成了一摞白骨!”

飞鸟轻轻地拍拍他。缓缓地安慰:“现在就是和狼拼耐心的时候,记住,谁能沉得住气,猎物就归谁。慢慢从车上下来,呼吸要细要匀,不要让狼儿知道你们心虚、你们胆怯!”他看看人全凑到自己跟前,又问:“棒子都搬完了没有?马拴好了没有?好了?!那你们就一起猜猜吧,敌人现在在干什么?”

张奋青奇怪的问:“哪来的马?”

几个人神秘地笑笑,都说:“捡的!”

路勃勃对这个不感兴趣,想也不想就回答飞鸟的提问:“吃肉!”

飞鸟微微一笑。

朝张铁头看去。张铁头抓抓脸,小声反问:“奇怪后面的人还没跟上来,派人去寻了?”

祁连看到飞鸟鼓励的目光,轻轻地说:“拔牛!他们要把潜水冰上的牛全部运上岸,不然。它们一冻上,就再也挪不出来!”

飞鸟惊讶地看看祁连,问遍牙猴子、石春生,不是“想法先生火”,就是“叫人”。只有张奋青点点头,说:“对!是拖牛……一定是拖牛。要我。我也拖牛。”

飞鸟这便要祁连坐到自己跟前,跟大伙说:“虽然张奋青也觉得敌人在拖牛。但他不知道拖牛是对还是错。只有祁连才看到了敌人的贪婪。他必会成为一名真正地巴特尔。知道吗?巴特尔可以是封号,可以是勇敢无畏的战士地荣誉,但一个真正的巴特尔,还需要有足够的智慧!”

见六人纷纷点头,飞鸟又鼓吹自己的“札达之术”,问:“札达之术里都有,谁愿意学?”他不等众人回答,又说:“有了这些猎物,我们就不必为隆冬过虑。可以好好地练兵,学习札达之术,驯养野物,嗯,还可以制作我们需要的武器,器物,对不对?”

“对!”众人一时忘记了练兵的痛苦,心情颇为激动,若不是潜伏地需要,非震耳欲聋地大吼不可。

飞鸟又说:“知道它们的珍贵,我们更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回这些猎物。是吧?!我已经用札达之术向狼王示好,它们是不会来咬我们的,你们就安安心心地作战,听我的指挥,沉着,冷静地应敌!”

路勃勃睁大眼睛,五体投地地爬到众人围成的圈里,虔诚而又可怜地请求:“阿鸟,你教我兽语吧。”

飞鸟见众人都成了掩口晃胡芦,就摆手制止,让众人侧耳倾听。果然,远处传来狼鸣和几声微弱的大喝。六人面呈喜色,更觉得飞鸟法术高强。正要起身准备家伙,飞鸟要他们再等一下,因而问他们:“你们看现在的天色,黑了没有?”

天虽已晚,离黑还有一段距离。可狼群为什么提前发起了进攻?六人一阵糊涂。飞鸟笑道:“想想,为什么?若你们是狼,你们什么时候攻击?所以,我们一定能熬过狼的耐心。”

祁连经过这一点拨,不敢确定地问:“天色昏,而没生火就快要生火的缘故?它们也太有灵性了吧?”

飞鸟点了点头,又问:“敌人现在会怎么办?”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生火呀!”

飞鸟摇了摇头,正容说:“想一想。倘若是张奋青,家里晒了?晒了大米……”

张奋青连忙解释,说:“我家那不生大米!”

“啊!”飞鸟愣了一下,说,“就当种了大米,晒了大米,倘若有鸟去啄,你们是要先赶鸟呢?还是要先做弓、挂网?”

张奋青说:“当然去赶鸟!可是要是狼。我就先抄家伙……”

突然,又是一阵狼鸣。飞鸟勃地站起,又低又短地大呼:“马被偷袭了。看狼群会潮水般地涌上去,他们马上就会逃走。快!准备用马车上的火种,把火生大。”

众人轰然起身,有条不紊地忙碌,分发缠就地火木,凑到铜炉中引火。每次七个胳膊一凑就是七支火把,一刻钟后已是三十多只。飞鸟让他们用多道绳索捆成活扣,每五枝捆成一捆。等捆了四捆,这就喊上张奋青、牙猴子、石春生。每人握着中间的那根绳提一捆,上马往林外走。

一走出去就能隐约看到隐隐绰绰的狼影。张奋青从来也想到要走在它们中间,把它们赶跑,心情格外地激动,连飞鸟的大喊都没听清。继而,他回过神。便看到飞鸟快马如飞,沿着湖畔飞驰,手执一支开道,已冲到狼窝里,连忙追赶。隐约听到飞鸟让自己到断崖的喊声,他立刻就往断崖下飞驰。果然,那里还有十数个手持狼棍地敌人被几十凶神恶煞的巨狼围成一团,虽惨不忍睹,还在各守阵地,死死地护住猎物。

想上片刻。他立刻大喝一声,投掷一枝火把,豁开狼堆。牙猴子立刻向他并过去,冲他怒喝:“谁让你扔火把的?你拿着我的。”

说完,把一捆火把递过去。掣手抽弓,一箭射去。一个往那只快要熄灭的火把处杀去的人应声倒地。立刻,牙猴子不顾狼圈里地人声嘶力竭地怒吼,接连几箭,射地全是人和马。

张奋青不信,再看对面角上的石春生。把几只火炬傍在死牛身上站住。一马立高,也在满弓射人。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立即冲牙猴子大吼:“我们只有七个人,怎能又赶狼又杀人,两面受敌?不把他们救出来,怎么从狼嘴里抢食?!”

牙猴子阴沉沉地说:“知道个屁。不愿共分猎物地就是仇人,这是抢食地规矩!我们早就动上手,抢了他们的马和车!阿鸟马上就会把狼赶走,不趁机杀光他们,必有伤亡。”

张奋青扭头去看飞鸟在干什么,见飞鸟一路飞驰,手中仅余地一枝火把上下翻飞,敲打出星星点点的火花,把俯首就食的狼只赶了个落荒而逃,要不是怕牙猴子离了火,真想冲过去问问飞鸟的意思,便伸着头问牙猴子:“为什么有这样的规矩?”

牙猴子反问:“我哪知道?”

突然,几声粗重的蹄声响起。牙猴子刚欢呼过“图里图利和赵过也来了”,便是从天而降地狼、拉着巨木的野牛,它们带着巨啸,包子一样砸下,撞击出地动山摇的巨响。下面立刻就是一阵雪尘弥漫,就是鬼哭狼嚎之声。张奋青惊到魂了,两手火炬全跌到地上。他眼前景物翻滚晃荡,耳朵什么音也没有,动一动都力不从心。

好久,好久。又是好久,好久。狼跑光,人死净。他才记起亲娘,悠悠叫了一句:“娘呀!”再一看,飞鸟正在自己眼前晃手指头,问他:“这是几?”就喃喃地说:“四!”

他使劲地摇晃脑袋,见飞鸟乐呵呵地要走,一把拉住了问:“狼跑完了?”

飞鸟“恩”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这就是札达之术的五鬼搬运**。不过只来了两只鬼!你学不学?”

图里图利凑上笑呵呵的敦实脸,老老实实地说:“阿鸟骗你的。这是我和赵过赶来的牛!被蒙了眼睛,不知道这是个土崖,就撵着狼跳下来!快醒醒吧。咱家有自己的牛群了,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张奋青说:“你骗人的?哪有拉大木的野牛?”

赵过、张铁头都发愁地聚到他跟前,纷纷问他:“那你怎样才能信?”

张奋青指着头顶,两眼呆滞地反问:“天上哗啦啦地掉了野牛?它们以为自己有翅膀?”

突然,他猛地从马上蹦下来,看飞鸟已在火堆边,一把推了来抱自己地张铁头,顺便把路勃勃拧一个圈,闯过去又跳又叫:“小红蝎,大马鳖,人已不敢用手捏。牛头的鬼马头的妖,现了形,俺的魂就飘——南天王老爷。西山圣君母!人心儿就那个几节。俺知道您神通了,日日夜夜祭拜,别让俺再惊坏……”

张铁头知道这是放鬼节那天,故乡乡下的老妇都教娃子唱这歌,这一下就迸了眼泪,低声说:“他吓傻了。要我一点都不知情,也准吓成他这样!”

赵过左右走两步,搓搓手,决下心来,连忙跨到飞鸟身边。说:“让我使劲打他一巴掌。看看打醒打不醒!”

飞鸟给他耳语两句,突然往旁边一看。“哎”地一声疑问:“图里花子,你咋来了?”

张奋青一拨楞头,连忙问:“在哪呢?”他四处看看,问地仍是刚,能地话:“狼跑完了?”接着便揉了揉胸脯,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怎么上面又掉了堆牛?”

图里图利笑着说:“咱没马,根本没法猎牛的。

我们在高处揣摩狼撵的方向。就到宽路变窄路的地方截被挤慢下去的牛,把索地一头拴到树上,用另一头地套。猎到牛了,就拽收短绳子,拿另一头打活扣,再套。不想套到几头,绳子没有了,枯树也被挣断。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用弓射。

“那些不愿意跟我们共分猎物的敌人早过去了。眼看守几个人赶着备用马匹、大车地,过来就和要抢我们的牛。我们就把他们杀了,夺了两车地绳子、木柴和火油。

“阿鸟知道狼撵猎物进的都是死路,野牛若想回头,又得从来地路回去,立刻让我们赶着带巨木的那几头过去。而后用车。死牛和雪闸死路,这才去接你们。

“果然,野牛逛了好长一个圈子,还是被赶到死路的尽头,不得已冲了回去。可这一回去,那又是一条狭长的死路。我和赵过把那几头带着巨木的牛一赶。嘿,把牛全撵塞实了!这时。再把后面十几只牛的肚子穿上绳子,系到一起,它们就进,进不去,出出不来。

“我们要来接应你们,就带木头地牛来接应你们,把着两路撵狼,把它们硬赶掉下去。”

他合不拢嘴地赞叹说:“你看我们这个猎打得漂亮不漂亮?那可是二百多头活牛呀!”

飞鸟给他泼了盆凉水,笑着问他:“别高兴得太早。怎么把它们赶出来?赶回去又放到哪?这些可都是野牛呀!”

几个人的汗下来,无不心想:脚下踩了三、四十头不死即伤的牛,运就够运的了,何况那里还圈了二百多头呢?他们再没什么主意,只好朝飞鸟看去。飞鸟摸着黄发妖的脸蛋,一边奇怪那娇艳之色是怎么长出来的,一边说:“打猎不能把一群猎物灭种,弄出几十头,其它的?全放了!”

几个人下刀割肉,大块、大块地放到火上烤,只闻闻那上面飘出来的香气,就忍不住留口水。飞鸟也给那黄发妖要了一块,一点一点递到他手里,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也不懂那那黄发妖的话,就叽里呱啦了一阵,哈哈大笑。

路勃勃趴到黄发妖脸上看了一看,见他一个劲地发抖,晃个不停地拿了肉,偷偷看飞鸟,碧色的眼睛全是惊鹿才流露地胆怯和凄迷,就又移到他的身上看,这时,才知道他腿脚处流过的水结了冰,就恶心地指了一指,嘲笑说:“阿鸟。你看,他尿~都吓出来!呵呵。尿都吓出来了!”

飞鸟蹬了他一脚,骂道:“她是个女的,你敢往那看?!以后不准欺负她,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奋青不相信,弯腰转到身边,问阿鸟:“你怎么知道他是女的?”

飞鸟又摸摸他地脸,反问:“不是女的,有又白又粉的脸吗?”

张奋青的黑手立刻摸了去,正掀到兽裙处,被飞鸟一巴掌打到。他沮丧地看看飞鸟,咽咽吐沫往一旁蹲,反问:“要不是女的怎么办?”

牙猴子“嘿嘿”地叫两声,发觉喷了肉沫子,赶快用舌头吞回去,含糊不轻地请求:“男的女地,都还小。现在不看看,将来咋办?”

飞鸟也发了愁,只好笑眯眯地看着那黄发妖,指指那儿,又指指张奋青地眼睛,说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的鸟语,一手作请,耐心等待着。金发妖茫然无头绪,大概觉得飞鸟在嘲笑他吓尿了,边抽了一下嘴角,一点一点地缩回自己地腿。

路勃勃耐不下性子了,一个猛子扎到他腰上,一声“看看吧”,就用手往里掏。很快,他抬起头,鼻子喷出两团气,悄无声息地挪到一旁去,压低了声音,在张铁头耳边说:“什么也没有!”

飞鸟大为得意,问了这个问那个:“怎么样?女的吧?我都问出来了的还非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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