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里的人开始恭维飞鸟,显得更乱。wWw。QuanBeN-XiaoShuo。cOM

但现在的乱已不同刚才的乱。有心的百姓带着木讷和阿谀,当面儿去点个头;无心的,找了个话题,兴奋地和身畔的同伴挥袖子、嚼滋味;而和豁哥林亲家关系好的人们,松了一口长气后,偷偷地可惜。

段含章身旁的马达莲是饴达尔的阿妹。她曾因其貌不扬的阿哥娶亲困难而起了换亲之想,此值思慕男儿的好时节,更难平静,早早地跑到熟悉的人群探听,她一回来就不加抑制地给段含章嚷:“豁哥林亲家人又高又大,带来的人也个个毛脸厚皮,壮实得像小山。就在他们快追上咱们的时候,阿鸟宝特只带了一个人回头,镇定自若地走过去,一趟马砍掉三四个人头,让它们在地下乱滚。”

“是吗?”段含章矜持一笑,好像是自己意料中的一样。她停下马,翘首望了几望,等看到飞鸟靠在马鞍上落落驰走,手提人头,又威风又傲慢地让人看,便扯了一通衣裳,拽了马缰往跟前走。她听到马达莲的提醒喊自己,却装作没听见,自是默默念叨:“我段氏祖上曾是朝廷司空,绝不能像一般女子那样!”

快到跟前时,她听到乱纷纷的赞叹“小主人,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巴特尔,“立刻把准备的恭贺之词抛弃,胸如鹿撞,却面色如常地堵到前路,大声地说:“小女常听人说起英雄人物,可从不知道有杀死卑贱而柔弱的小人物就沾沾自喜的。请宝特大人自重。”

飞鸟没有防备,猝然见她端重地站到自己面前,呆了一呆。他差点要抛了人头来审视自己跳梁小丑般的举动,片刻之后才一下醒悟,自己虽有炫耀之心,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安人心、立威风的。就略微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但这时,他执了人头绕过去,再也不能粗声大气地冲人喊话,再也不打算让萨拉师公也看看自己的战果,乏味而木讷。

马队恢复了前进的速度,继续自己地行程。昏暗的天空渐渐飘起雪花。它们要来给漫长的冬季结尾,无不纷乱飞舞。低头猛进的行者渐渐发觉,这天的雪花洁白无比——远过于平日与雪地对比的光亮,心里慢慢地濡染。恢复到沉默中。

在蔓延出气氛的庄重中,阿萨拉老人溘然长逝。回到了长生天的身边。等飞鸟发觉之时,天地再剥玉龙之鳞甲,雪花陡然翻飞如小孩的手掌,朴朴素素地覆盖原上驰走的蜡象。飞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睁开时已难禁地眨动,挣脱自己地心情。上马疾驰。

他的马蹄啄开渐暖地天气里龟结的雪壳,踏出雪浪,驰过高坡,走过洼地,眼前闪过哗啦啦响动的一串串雪枝,带着刚刚收服的百姓回到可以安安静静躺下来的属于自己的营地,一口气喝了一大瓢热水。

大雪并没有阻止朱玥碧突然间地勤劳。她翻出家里的瓶瓶罐罐,找出可算宝贝的东西,又一针一线地裁制了毛袍,皮帽。让图里图利送去拓跋部人的大帐,转交给为首的文武官员。

飞鸟最好的一身盔甲、从朱彰那儿抢来的镶有宝石的宝剑和亲手所制的两臂大弓都未能幸免,在得到得朱玥碧的巧手处理后离家而去,来到拓跋部官员地怀里。

收到礼物的他们非常高兴,不但问图里图利他们家中又几口人。还问了女主人的容貌,最后,赏赐了几匹丝绸和几斤茶叶,给了两块黄金,这就连连督促,要这家人合营前往陈州。气疯了的图里图利和张奋青一刻也不停地要和他们打仗。就连图里牛骂贪吃的阿弟阿妹们地话已变成:“你这个吝啬的黄鼠狼。吃了别人的东西还不说句好听的话!”他们一起把拓跋部的赏赐摆到飞鸟面前,在交给他一块石头印、一身衣裳时说:“他们只有两三百个人。出其不意地打过去,说不定一下就可以获胜。”

朱玥碧有点怕见飞鸟的,干脆搂着阿狗躲到帐篷里不出来,支着耳朵尖听男人们会说些什么,听他们沸腾地吼声,早已心跳加速。她偷偷地问:“阿鸟能明白我地苦心吗?我全是为了他呀。其实十户官也不错了,咱多有十户百姓的,得了中原地爵呀。可这些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气愤呢?”

阿狗听到阿哥的声音,使劲地挣她,闹她。她只是摁住,用两只胳膊箍得死死的,正烦闷着,听到飞鸟的声音:“送就送了吧。这个傻女人。我什么也不可惜,就可惜我的双臂弓。把它教给拓跋部,抵得上一个千人队。不过还好,只把双臂弓送了,还给咱留了个三个臂的。你们去安顿一下我带回来的百姓。我女人呢?她呢。”

见阿狗已经被自己搂哭了,她只好捂着孩子的嘴巴,轻声说:“别让你阿哥找到我们,吓吓他。”

飞鸟钻进来时,就见她们在褥子里假寐,刚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挂着眼泪的阿狗咯咯笑了一声,一下露了头。朱玥碧装不下去了,只好坐起来,红着脸问极想知道的话:“你带百姓回来了?哪来的?多少?”

飞鸟严肃地看着她,直到把她看毛,才扑嗤一笑:“扒雪坑扒出来的,好几十呢。”接着,他又故作严厉地问:“你不是只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做衣物吗,为什么做了衣物送人?”

朱玥碧被他吓到,脸上刚露出的笑意便如泥入海地消逝。她急急忙忙地申辩,口无遮拦地说:“我还不是想给你求个官做?以后,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好,别腰里别着脑袋,提心吊胆的去打仗了!”

飞鸟怒其不争,无奈地问:“你听谁说的,我是提心吊胆地去打仗?你这个傻女人,真傻呀!可不许再说。知道吗,我那把弓可以像弩一样使用,在战场上猎杀敌方骁将。你知道吗?再好弩也不如弓。别看那家伙装了标壳,按道理能比弓射得远。其实根本不是那回事。我阿爸曾经告诉过我,弓身的劲往上,射出的箭不往下沉。而一把三倍于弓的普通强弩,劲虽大,平射也不过百余步,更不要说瞄准了,也只有一些弓术不好的人抱着它们当宝。

“要是拓跋巍巍仿制这样的弓箭,或者选出一批臂力超常地战士,专门猎杀敌人,或者把它们装到车上防御敌人。就夺了我阿爸的心血。”

朱玥碧也不懂这些,只是“噢”了一声坐到他身边。拥着他,低声说:“不是都拉不开吗?”

飞鸟早就原谅了她,白了她一眼,说:“即使不找臂力超群的,也可以固定下来,用两手拉。用脚拉。或者两个人拉!”

他捏了捏朱玥碧柔软的香肩,说:“我会亲自把那些赏赐之物送回去。”鼻子一哼,又说:“他们以为我没见过这些中原之物,如获至宝。我就以子矛攻子盾,给他们说:这些花花绿绿的布没有葛麻衣裳结实,没有皮裳保暖,不要。这些茶叶不如咱的砖头茶,不消食,不要。既然你们吝啬,我也把我最好的宝物要回去。

阿狗深明大义地点头。重复说:“要回去。”接着又呜呜拉拉地学图里牛的话:“你这个吝啬的黄鼠狼,吃了别人的东西还不说句好听地话!”

朱玥碧吃了一惊,反问:“那咱的十户官呢?”

飞鸟反感地说:“他们这是在诱骗草原上地百姓,补充兵员,只有傻呼呼的憨实人才去给他们做替死鬼。”他低下头。小口地香妻子,悄悄地说:“闹一闹,一准能闹到牛羊。咱不愁吃不愁穿,还能借道南下,去中原冒充自国外归来者,多好?

“走。跟我一起去看看咱们的百姓。鼓励鼓励他们,铁匠也有了。咱连夜伐木造车,造弓,为南下中原做准备。”

朱玥碧随了他,出门喊了图里月,让她帮自己带孩子。

他们一起来到饴达尔面前时,已经有好多人在替饴达尔搬器具,掇下笨重的成铁。饴达尔已根据飞鸟要求的尺寸,在矿山就造好了铜车轴,此时见着主家语寡,就要看看车,把轴装上,铁钉钉上,试一试。

飞鸟正求之不得,立刻喊了人跟自己走。

段含章旁无责贷地站出来时,忙于细看飞鸟身边的朱明碧,见女子一顶嵌了青玉地黑皮帽,眉梢舒展,透着贵色温柔,已生出介怀,等再看那细滑红润的月牙脸,萦绕鬓角的青丝,几如姣花照水,让男人不敢正视,心里即妒忌又难受。

她又往人家身上看一看,想也知道自己缺乏别人身上带有的成熟女人的丰满,柔软,韵味,一时有点心灰意冷,起了转寻其它男人的心思。

可她立刻把容貌放到才干和品德之后,抬头从朱玥碧面前穿过,站到飞鸟身旁,用柔和的嗓音说:“大铆钉好办,小钉泡儿倒费功夫,不如把车搬到这来,你在这儿看着大伙!”她瞅了瞅朱明碧,笑着说:“主母吧。刚下过雪,你去歇着有什么想知道的,就让人喊段含章,我一五一十,细细说给你知道。”

朱玥碧看看这个白皙、可亲的少女,微笑着点点头,惊讶而兴奋地说:“你的音挺准,有我家乡地味道,对,就是中原名。叫什么名?”

段含章俏面含笑,轻声说:“含章!我阿爸是冶铁的老匠,不知怎么的,迷上了刀剑,就用一把宝剑给我命名,幸亏没有用鱼肠,巨阙,龙鳞……”她掺了朱玥碧的胳膊,不顾飞鸟疑惑的眼神,走到几步外,偷偷地说:“你怎么会爱上阿鸟宝特地?他有个粗莽的心肠,前几天还提着人头,血糊糊的,舌头伸着。”

朱玥碧果然打了个激灵。段含章已知道她是生于中原、长于中原的弱女子,撇了撇嘴,假话连篇地说:“我跟阿爸来草原时,年纪还小,长大了,真想回去,找一个彬彬的书生,种地养孩子。”

朱玥碧抿嘴而笑,心里热热乎乎的,便以年长者地口气教训:“咱就要去中原了。可咱中原地女儿家是不许这么露骨的说话。特别是你这样地年纪,知道吗?你没事了。就去找我说说话。我把咱中原地礼节告诉你,早日让你如意。”她叹口气,透了心底的话:“阿鸟不会整日里陪我,我是又乏又闷的,要是有个像你说话这么流利的女孩子在我身边,那就好多了。”

段含章冒失地喊了一声:“阿姐!我有空就到你身边陪你。”接着,她满怀歉意地挂了眼泪,解释说:“我记不清了家乡的样子,也记不得家乡的人,见了您心里一慌。就叫错了。”

“唔!”朱玥碧轻轻呵笑,小声说。“不碍的。我回去给阿鸟说说,就收下你这个妹子!”

两个年龄颇有一段距离的女子说好就好了,相互挽着走到一处有炉子的地方边坐,惹了很多样子古怪而又难看的男人伸长脖子,偷看这个,陌生而漂亮地女人。朱玥碧虽知道这已是自己家的百姓,还是有一丝地怯意。就在火上攒自己的手时笑着缓解,说:“阿鸟竟然说,他们都是从雪窝子里扒来。”

段含章笑出牙齿,递给朱玥碧一块薯,却又提到杀人,紧着口气描述:“阿鸟的人冲到头人家里,手起刀落,切瓜砍瓢一样砍了一气,把男人全杀了,而后又威胁这些人。让他们跟回来。可他们心在谁那,还不定呢。要不是碰到阿姐,我也仇视这些杀人魔王,很想知道,他们怎么就不怕人死后变成鬼怪。来索命。”

朱玥碧手里的薯头一下掉到火里,脸也苍白无色。她轻轻说了句“别跟我讲了,我也怕”,这就站起来去寻飞鸟,寻到了拉到手臂,只一个劲地看他的面庞。飞鸟以为她冷了。想走。便低声说:“你就是不会蹦,不一会就热和了。他们还不知道你是他们的主母。你以后怎么指使他们?”

段含章跟到了,请求说:“让我阿姐先回去吧。她有点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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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熬了许多日地朱玥碧终于等回飞鸟,一到黑暗里就撕扯他的衣裳。

飞鸟也是饿狼一只,饥渴地吮她,啃她,手已探到娇滑的柔胸上,抚摸揉搓。朱玥碧送走了阿狗,没有后顾之忧,忘情地扭动,终于,在飞鸟捻了变硬了的山头时恍到一个没有人知的地方,呼出阵阵呻吟。这喘息和**不啻于最催情的手段。飞鸟已经摁持不住,猛地深入到最娇嫩的地方去。朱玥碧受到撞击,浑身一阵,含糊地“嘤”了一声,便用贝齿咬了唇,尽情地体味。她飘于山峦,起伏于大海,不管天高地厚迎逢,被一浪一浪地快感刺激,终于尖叫一声,冲到云端。但刚有一丝下落,飞鸟又一次将她送上,她已全然迷失,胡言乱语地呓了几句,突然间大声喊:“阿鸟。你不要再杀人了!”

飞鸟感觉到一阵急促的收缩,快感迭升到了最高处,便伏下来亲吻她,带着自豪说:“把你杀得不动了吧,不杀了?!”

朱玥碧慢慢地回过神,轻声地哭泣,用蝇子一样的声音说:“阿鸟。不要再打仗了,我怕。怕失去你,怕死人。”

飞鸟“嗯”了一声,躺倒在她身边,在黑暗里望着,骂道:“你这个傻女人,还以为你是乐歪了呢。不打仗,哪来财货?哪来牛羊和百姓?不打仗,等着别人来杀我们?我受长生天的保佑,命在他老人家那,不是那么容易就死地。死人?死了的人就死了,有什么可怕的?就跟宰杀后的牲畜要进人嘴里一样!”

朱玥碧哭声转大,撒了劲说:“可我就是怕,一离你十几步就怕!”

飞鸟啧啧了两下,哄不住,只好拍阿狗一样轻轻拍她,说:“好了。好了。等咱的车做好了,到哪我都带着你。以后,再给你找几个会武艺地女随从。好不好?”

朱玥碧攀住他,问:“明天,车能造好不?”

飞鸟点点头,说:“咱用的那辆大可以造好,可还得再造几辆,顾住别人。不过,也快,我分了细工,他们大多有工匠底子,出活快,只需几日!”

朱玥碧含着眼泪狠狠地啃他,啃到哪,把粘糊糊的口水留到哪。飞鸟被她挑起欲火,又翻身把她压下去,逮了香舌,五指大军找敌人去了……

第二天早晨,朱玥碧有点不下饭,到了半中午呕吐。飞鸟怕是小别胜新婚,夜里过分的翻腾让她受了寒,只好烟熏火燎地给她找毛病。朱玥碧也以为是胸口进了寒气,说着不碍得,便要去寻车看。

到了晚上,张奋青和路勃勃已让他们坐上,试着赶牛,驾驭这辆巨大的四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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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中午的太阳移到拓跋部收集部族地行营上方时,那儿出入地牧人和军士便腾起一阵慌乱。他们你告诉我,我告诉,肩拱肩,头拱头地站成一堆,看到远方露出一顶车盖,高大得有点像天子所乘之车,摇着十匹马上才会这么响的叮当声,在背上蓬着箭簇地骑士拱卫下往这里奔驰。

这处长官司的主管长官也出来翘首,想知道这是谁的车。车越来越大,雪雾之下的车身已能看清,竟是在上面造了一所方“房子”,“房子”和车舆、车栏还有一段距离,周围可以供人行走。有人上了马,再走近,发觉那车还透着新木颜色,方“房子”围挂着小盾,车栏都是牢固的三角架,而巨大的轮子浮着铜泡,上面绷了筋和胶一起熬制、浇灌圆皮绳、草卷而成的轮底,相当难坏。于是,他们不禁与为首的白马少年放到一起,大声惊叹:“青牛。白马。高车。

图里图利在他们的大声喊问下回答:“首领说了,我们是丁零高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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