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意气牧人思藩业,驻马衔环持杆节

十七节

龙沙獾心中并不太平,可见到飞鸟却以鄙夷姿态挖苦。WwW。QUanbEn-xIAoShUo。cOm飞鸟摸不到头脑,只好笑容满面地对号,似是而非地拉扯荒唐话。

两人牛唇不对马嘴,却又唇枪舌剑、各有所指,从花流霜面前嚷到酒肉边也不罢休。他们拨捻的是非大多是借狗、马、羊、牛、果子和粪球,飞雪、段晚容等听众听到要紧处,不得不喷饭助兴。

飞田跟着龙妙妙去警告几个欺负自己姐们的小男孩,到家时大小已吃过午饭。花流霜问几句,却是一句一个谎话。众人且不计较她在哪被伙伴拉去看一条受伤的小狗、有没有那小狗,就问她见没见到另两人——狄飞孝和花落开。

飞田在众人那看了一圈,连忙把嘴巴塞满,用小手一指,含含糊糊地呜呜。花流霜顺方向一看,却是龙沙獾逮了往外溜的飞鸟,而飞鸟在苦苦解释:“我回我屋子,画来回漠北的山川!”

别说龙沙獾不相信,花流霜也不相信,而段晚容更不相信。他们倒不是不相信飞鸟能歪歪扭扭地拉几道曲线,而是怀疑他有没有必要这么做,在大好气氛下放弃一起说笑,独自钻回自己的屋子。

风月却相信。他胡须连动,面带得意地求情:“让他去吧,这可都是风雪、凶险换到的财富。”

见他这位上梁难正的先生讲情,段晚容不知道想哪去了,第一个撇嘴,挖苦说:“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似的。阿鸟那么吝啬,舍得分你财物?”

风月心知她和自己没什么共同语言,逢着她的意会就发愁,只好笑呵呵地问飞雪:“我若开口要牛要羊,阿鸟肯不肯给我?可我不会去要的,阿鸟已经给了我一件宝贝。”

蔡彩妒忌地笑骂:“你这老不死的,有钱的要死,还要,要什么?!”

“我知道,狗崽子!”龙沙獾大声说。

蔡彩哼了一句,又骂:“就你知道?”

飞雪见飞鸟趁龙沙獾这一愣间松懈,已到了门外,丢了碗就走。段晚容伸手捞到她,见她默然不吭,便连忙放手。蔡彩这便又多句嘴,说:“看这孩子,一个说走就走,一个吭都不吭一声了,乖张的样?!”

飞雪一下转头,看着阿妈,抓了这舅母面前的碗摔到地上。花流霜一下恼了,喊她见她不理,只好给蔡彩说:“这孩子小的时候受过好几次惊吓,脾气确实乖张了点,你可别放在心上!”

蔡彩黑着脸说:“碗都摔了。放在心上,不放心上又能咋样?”接着,她又跟大伙摆理:“我不就是说她不吭一声就走吗?先前一直在骂这死老头子!”

众人索然无味,只有飞田括了括手,以憨憨地怪音“猫”了一声:“师婆噢,不骂死老头子了吧。”风月见飞田没意识地往自己身上推一把,便再揽上一把,似笑非笑地说:“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的阿师呀,日日教她尊师重教!”

蔡彩这就又骂:“死老头子。骂你还骂翻天了!你咋不死也,好让你的鬼学生都找我算帐!”

风月只好嘿嘿一笑,厚厚脸皮,再挺。

花流霜沉默了半晌,终于插了句嘴:“嫂子!骂谁都可以,唯独风月先生不行。便是阿鸟的阿爸,那也是要一句一个‘先生’的!先生是没大没小了些,可你也得有个分寸。”

蔡彩唯独不敢和她争是非,连连说是,言罢又笑,说:“我是看这老头子不生气,总想闹他的笑!”

刚说完,灌马奶灌多了的飞田腮帮子漏气,歪头一扭,噗噗喷了她一脸。

“啊!”

飞田是摆着两个手,连忙解释,可谁也拿不准这个家里的第二害是真有意还是假有意。蔡彩脸上的肉都在抖,她慢慢地擦脸,几乎把眼泪也擦出来。突然,她看到大口喘气的花落开站在门口,怒火一下喷薄而发:“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牲呀,咋是这个熊样也……”

她拿了自己的儿子撒气,嫌儿子不争气,要说的就是一句——你知道我在人家家里是怎么过的吗?我这是为了谁呀。为了你呀,你要不为你的娘争口气,还是人吗?!一时间,花流霜对飞雪和飞田两姐妹的不懂事恼火不已。但她也只能轻轻安慰自己的阿嫂,把各孩子各样的错都归到狄南堂身上,要她去骂自己的丈夫。

※※※

倘若不是蔡彩极为暴怒,花流霜一问花落开,就可以抓到溜进飞鸟屋子的飞孝。飞孝是身负绝密任务的,见了飞雪,还是让她远离到七八步外才耳语:“阿鸟!咱们有件大事要干,只要干了,你的威信会水涨船高,到时一呼百应,英雄云集!”

飞鸟摸摸下巴,才知道下巴颏还在,没有被飞孝的豪言壮语惊得合不拢。他眨了下眼睛,决定把《鬼怪志•四方荒山》合上,问:“什么大事?”

飞孝神采飞扬地说:“知道吗?龙妙妙的阿爸派兵包围了行馆,龙血有内部消息,他要杀那两个朝廷使者!要是咱们闯进行馆,杀光哪些中原的戈布丁(全副武装的战士;凡此名称,均为杜撰,请不要查证),抓住那两个白面书生,四马分尸,一定能大大出名,赢得所有少年巴特尔的敬重。到时……”

飞鸟都傻了,他喃喃地问:“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大事?谁想出来的?胖子!?”

飞孝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激将道:“我们都这么想!琉姝阿姐常说十步之内必有偷油之鼠,暗指阿哥只会到贪婪的时候才胆大。你,该不会不敢吧?”

飞鸟犹豫了一下,问:“要是不敢呢?”

飞孝朝背后的飞雪看了看,见她凑到跟前也不再过问,只是嘿嘿地狞笑:“要是你不敢,我们就蒙着脸去干,最后在墙上写着:‘杀人者狄飞鸟’!”

飞鸟一下跳起来,“啪”地给他一巴掌,说:“你们疯了不是!蒙了脸,谁知道你们是杀人还是救人?死在自家人手里怎么办?”

飞孝一下愣住,傻乎乎地说:“对呀。”很快,他大为恼火,骂道:“龙血这个猪一样的笨蛋!可,这都说好了的!”

飞鸟突然转了心意,捏捏飞孝那绷如大仇般的面庞,嘿嘿笑道:“骗谁呢?不就是逼着我去吗?走!我会不敢去?!”他拿下自己的弓箭,背好,又带了刀,做戏给飞雪看,而后又威胁说:“不要告诉阿妈,也不要告诉龙沙獾。阿哥要去杀人,知道不?!”

飞雪被阿妈喝了一句,心里还留有余气,赌气地说:“不让我去就不让我去?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这是去打猎!”说着、说着,晶莹的眼泪已经夺眶。

飞鸟见她都哭了,想必没有体味到自己的反话,只好低着头出门。

※※※

随着一个木刀孩子一声“杀”呀,飞鸟看到在雪洼子里的马队。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马横七竖八地丢在东面,人都站在西面。他们中年龄大点的都挂了辛苦攒来的宝贝,帽有翎,耳有轻环,胸有珠……,连马靴打了牛羊油,个个像去接亲的新郎。而小一点的还精神头足足地练习,摔跤,拧膀子,扎步打拳,手里晃的虽是木家伙,但龇牙咧嘴的面孔都能挤出来杀气。

他们就等着飞鸟,此时无不撕着喉咙喊:“耶伊哈!”

飞鸟头皮发麻地站到洼沿子上,只觉得真想去打一仗,即满足、满足自己,也满足、满足他们。他们相互看了一阵,纷纷去爬自己的马,蹬得雪雾一团。龙血走到跟前,低声给飞鸟说:“阿鸟,你放心,我是从龙琉姝的嘴巴里撬来的消息。只管杀好了,一个也不留!”

飞孝上了马,轻快地卖弄骑术,让马迈着小步走来回。其它少年也学着他,凑到跟前打马绕圈。不一会,他们就你衔我马尾,我接你马头地走。眼看已是不去不行,飞鸟靠到马圈的外围,大声问他们:“都吃饭了吗?喝酒了吗?咱们是去打仗,去之前得吃饱喝足!”

龙血支持,大声喊道:“对!先他娘地喝半碗酒,留半碗回来喝!”

说到这儿时,他看到飞鸟苦恼地摇头,正要催问,听到飞鸟又低沉又严肃的声音:“咱们去喝酒,把该想到的都想到。恩?另外,找两个不引人注意的兄弟过去探风,摸好地形和守卫,打个漂亮!对了,我这还有个顾虑,王本呢,他脑瓜子灵,让他也来听听?”

走在周围的少年纷纷点头,觉得飞鸟想的缜密,这便左顾右视,寻找王本。时常以军师自诩的王本骑了匹比驴子大不多少的黄马,每一敲还一蹦,看得众人直想发笑。他追上飞鸟,以一种知恩图报的心情叫嚷:“哪怕是想白了头发,我也要解决阿鸟哥的顾虑!”

飞鸟看了他一眼,说:“这一走,肯定是要耽误下午的课。这田先生一看,学生走了一小半,能不联想到昨日的冲突?你们要知道,他也是中原人呀,还亲口告诉我说他们犯的是错而不是恶,保不准要向着那两个中原人,怎么办?”

龙血问:“你是说,他去制止咱们?”

众人默默不语。虽然他们大多挨过田晏丰的教训,可也没有一个不把他当成自己的长辈的,一想,冲到行馆,田先生站在那儿,确实不是个事。

立刻,一个少年出了个主意:“这样,咱们骗他一下,让他想不到!”这正合了飞鸟的意,他立刻就说:“对!我看,就明打明地向他请假,说我又请你们喝酒。好不好?为了保险起见,我给他递个条子,找个机灵点的送去,也好不被他问出破绽。谁去好呢?”

众人谁也不敢去,清一色地盯着王本,毕竟飞鸟说了,他机灵。王本本想一口拒绝,可抬头看看,除了不得不叫阿哥的飞鸟,个个都是比自己大的,立刻拍拍胸脯,许诺说:“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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