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慈虽然闭着眼,但她内力极好,给人点了穴道,只是浑身酸软,无法睁开双眼,其实并没有睡着,相反,她意识清醒的很,因为看不见,所以听觉和触觉格外的灵敏,徐靖轻轻抱着她,上了摇摇晃晃的扁舟,放置在甲板上,一股内湖所特有的腥味扑鼻而来,使得她几乎作呕,和王怀恩一样,她也怕水,见到水心里会惊恐不已,个中的原因,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徐尧曾经试图帮助她克服这种心里障碍,但始终不得门而入,最后他只能归因于年少时候受过某种刺激,认为孔慈也许在幼年时候也许落水过。

不过,孔慈怕水却又不表示她不会游泳,事实上,她还挺擅长潜水的,能够在水下闭气行走很长距离,但通常这个时候她都会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幽深的水域和压力。

现在小船已经行至内湖中央了,夹杂着水草气息的湖水味道,将一行人团团包围住,孔慈浑身轻颤,紧闭的双眼不断渗出泪水。

徐靖皱眉,伸手擦拭她眼角泪水,“奇怪,你醒着么?”

孔慈点头。

“那么睁开眼。”

孔慈大骇,将双眼闭得更紧,“我不。她惊恐不已,却又不肯示弱叫出声,只是死死咬住下唇,血迹蜿蜒流出,顺着嘴角慢慢流出,滴落在她衣衫上,一簇一簇的,看来好不惊

徐靖叹气,踌躇了阵。将孔慈自甲板上抱起来,圈在怀中,干燥温暖的手轻轻按摩她颈后几处要穴。颇是有些疑惑的问道:“我认穴一向都是很准的,刚刚明明点了你地睡穴。你怎么可能还会醒着?”

孔慈没作声,用力往徐靖怀中钻去,将面颊深深埋在他胸前。

徐靖忍不住笑出来,“你当心呼吸不畅,闷死在我怀里。”

孔慈脸上一红。心中羞怒,对住徐靖胸口狠狠咬了一口,眼见着几乎要渗出血珠子,才松口。

徐靖痛得咝咝的抽凉气,却不敢叫出声,苦笑道:“你是狼变的还是狗变地,咬人恁狠。1--6--K-小-说-网”

说话间善武大人和晋武大人已经摇船到对岸,善武大人先行跳下船,将缆绳系在河边的柳树上。拍了拍手,说道:“好了,下来吧。”

在众人前方不远。立有一扇厚重大铁门,上边书有四字:第五重门。因为看守铁门地锥栗身死。还没有找到替换的人手,因此铁门大开着。周围一个人也无。

徐靖抱着孔慈,三步跳下船,甫自着地,孔慈即如脱兔一般跃起,落地之后立即跑得远远的,连看也不敢看背后的内湖一眼。

徐靖苦笑,走到她跟前,柔声说道:“没事,以后我再不带你走水路了。”

孔慈有些惊讶,“为什么?“我不忍你这么惊恐。”

孔慈沉默了阵,“徐家堡的家奴,成千上万,要想出类拔萃,是不可以有弱点地。”

这是徐家堡家奴自小就接受的教育,从三岁入弼聪营开始,到十二岁出储卫营,九年的熏染,足以使这一规则渗入众人的骨髓之中,所以徐尧才会明知孔慈有严重恐水症,还是千方百计的强迫她面对幽深水域,希望可以使她克服这一弱点。

徐靖恬淡的笑,将孔慈苍白面颊上散乱发丝拨到耳后,“话是不错,但是。。

“但是什么?”

徐靖轻笑,“但是,你不仅仅是徐家堡的家奴,你更是我的女人,是用来怜惜,爱护,小心照顾的,我只要你过得快快活活地,其他的,不要你考虑。”

孔慈愣了片刻,脸颊突然暴红,呆呆看着徐靖,半天没说出话。

在她一生之中,从来没有人,包括徐尧在内,说过如此露骨但又莫名暖人心的话给她听。

善武大人吃吃地笑,“好小子,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高招。”

徐靖眨眨眼,颇是有些得意。

可是紧接着孔慈冷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地人生不要别人安排。”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朝第五重门走去。

徐靖愣在原处,尴尬欲死,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这玫瑰有刺,不好摘地吧。”

徐靖蹲在地上,热泪盈眶说道:“我要一头撞死。”

晋武大人极力忍住笑容,轻轻咳嗽一声,“行,我不拦截你,”又对善武大人说道:“善武,孔慈已经入了机关,我们得赶紧跟上去,第五重门背后有许多陷阱,孔慈没有走过,要是中了伏击,我们当中有人会发疯的。”

两人咕咕笑着自顾自走了,也不劝慰徐靖几句。

徐靖干笑,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跟在两位官长身后,也进到第五重门。

打开第五重门,走出约有小半里路,眼前出现一条漆黑阴冷地隧道,看不到光,扑面一阵阴寒的森森冷气,孔慈打了个寒战,立在入口处,只觉浑身都是冷汗,心跳得好像要自腔子里迸出来,恐惧,说不清楚到底有多么恐惧。

她不住深呼吸,在心中说道:“不怕的,徐尧不会让我轻易涉险,他必定已经安排妥当一切,并在天上看顾着我,我所需要做的,不外是顺着他的意思,走完这条隧道,在隧道的尽头,一定有答案在等着我。”这样不住的鼓励自己,却又莫名的泪如雨下,此时四下寂寂无声,三个男人不知道是去了哪里,也不见来找她。

孔慈等了片刻,三人还是没出现,她不欲再浪费时间,遂挺起单薄肩膀,低声说道:“徐尧,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无论多么艰难,我们始终在一起。”

她伸手撑住隧道入口,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绚丽多姿的景色,义无反顾的进入隧道。

等徐靖三人赶到的时候,隧道入口空空如野,徐靖见着孔慈没有等他,心里大是泄气,牢骚满腹说道:“我真的是够了,她就不能表现得依赖我一点么?”

他给孔慈打击得半点自信也没有了,只觉浑身乏力,摊到在地上,恨不得一睡不起。

晋武大人却笑,望着隧道入口孔慈消失的背影出了会神,“我开始对这女郎产生好感了。”

徐靖懒洋洋问道:“为什么?”

“这隧道入口一股冷风,更有潮湿水气,只要稍微有判断力的人都应该知道,这是修建在水底的通道,孔慈是精明人,她不可能猜不出,还是勇往直前,确实值得佩服,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挑战自己的恐惧。”

善武大人笑道:“是,所以我们不可任她枉死在这条隧道里,”他瞟了徐靖一眼,“赶紧起来,不要装死,你走过这条隧道,心里应该很清楚,里边到处是机关,又没有灯火,她心里还有障碍,万一反应不及时,给其中某支暗箭射中,那可就百分百是个死字了,到时候你可别哭桃源。”

徐靖原本还摊在地上萎靡不振的,听到个死字,立即如中箭一般跳起来,火烧屁股的钻进了隧道,“孔慈你慢点,等等我。”

孔慈没有听到徐靖的声音,她进入黑暗的隧道,随即闭上双眼,单靠听觉和触觉,在隧道内弯着腰身,慢慢摸索着前进,她对这隧道完全没有概念,只知道脚下时而是泥泞坑穴,时而是平坦小路,四壁滴滴答答的冒着水珠,偶尔低落在她颈项间,那股子寒气,简直像是要渗透到心里去一样,她心惊肉跳的想,第五重门内都是深渊,这隧道会不会也是在某处内湖底下开凿出来的呢?假如是的话,自己岂非是在水下行走,万一不小心触发某处机关,使得隧道顶端破裂,顷刻之间,湖水就会灌入隧道,届时要怎么逃走?这地方如此狭窄,又没有灯火照明,轻功再好,都是没有用处的,变故发生之际,人除了等死,再没有别的路可走。

想到死,她突然又镇静下来,甚至露出微笑,在当前情况下,死其实也是不错的,至少死了之后,可以看到徐尧。

徐尧,我是多么想要见到你啊,我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和你说,有许多许多的心事,想要向你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