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歼敌

情况真的是完全出乎裴元庆的预料。

他和宋金刚决战过,知道此人不好对付,孔慈出战之前,他原本是想,这纤弱苍白,面容瘦削的少年,和宋金刚对持,只怕连一招都过不了,立即就会给人砍翻,血溅沙场,可是结局完全不是这样版本。

两方交手,孔慈不仅没有被宋金刚砍翻,宋金刚反而败给了孔慈,身首异处,不仅如此,孔慈甚至都没用到两招,一招之内,就解决了问题。

事情发生的异乎寻常的突然。

饶是裴元庆瞪大了眼睛在看,也是百思不解。

两人开战之后,他先是看见孔慈伸手,那样子似乎是试探风向,又似乎是在举手示意,随后其人策马行至宋金刚跟前,软绵绵的打出了一拳,宋金刚举起长枪招架,可是紧接着宋金刚就摇晃了下,从马上栽下来。

孔慈下马,扑上去,一刀刺入宋金刚胸口,割断他头颅。

这变故发生得太突然,突厥铁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东向位上又有一阵大风刮过来,伴随一阵黄色烟雾,这烟雾移动非常迅速,很快即淹没了突厥铁骑,借此机会,孔慈翻身上马,策马提缰,杀入烟雾之中,不见踪影了。

因为隔得远,裴元庆也看不真切烟雾之中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隐约的突厥人惨痛的呐喊声和战马嘶鸣声不断随风传过来,猜测应当是有混战,想要孔慈一人在阵中力战无数突厥铁骑,裴元庆心痒难忍,恨不得从城头上跳起去。和孔慈一起打个痛快,转念想起他是一人在重围之中,随时可能发生意外。又急得团团乱转,倒不是说他对孔慈有多么深厚感情。好歹这个人救助过他性命,于情于理,都不该坐视一干突厥人围攻他一人。

谢映登老神在在笑道:“元帅,少安毋躁,小心掉下去。这城门可不矮,掉下去会跌断腿的。”

裴元庆瞪了谢映登一眼,“那个叫做孔慈的,跟你究竟什么关系?”

谢映登摸着下巴,“这个么,”思索了阵,“算是朋友吧,我肯为之听命地一个朋友,嗯。也不全是,我也说不清楚,等哪天我理清楚了。头一个告诉你。”

裴元庆哦了声,又问道:“那黄色烟雾是什么?”

谢映登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不过估计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裴元庆气结,“什么话呢。等于没回答。”

谢映登懒洋洋的笑,“可不是?”突然面色一凛,双眼目不转睛注视前方战局,也不理会裴元庆。

裴元庆忍了忍气,想到了自己身上古怪的疼痛,问道:“你们都说我中毒了?”

谢映登心不在焉回道:“是。.wap,16K.Cn.”

“是谁下地?”谢映登看了裴元庆一眼,“反正不是自家兄弟。”

裴元庆心下一沉,“瓦岗不是自家兄弟的,只得一个裴甲?”

谢映登面有忧色关注前方战局,还急得分心调侃他一句,“看起来你不算笨嘛。”

裴元庆踌躇了阵,“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映登轻巧地笑,“当然是因为你碍眼了。”裴元庆皱眉,沉吟了阵,又问道:“我中的是是什么毒?”

谢映登眼角余光都没扫他一眼,眉峰微蹙,闪现深重忧虑,“反正是很凶狠的毒液就是了,假如没有遇到我和孔慈,你今次是必死无疑的,但现在既然已经遇到,性命就保住了,坚信这一点,其他的以后再说,”他摘了旁边兵勇地箭囊,背在身上,头也不回对裴元庆说道,“我去前边看看,好像不大对,你守在城头上,哪里都不要去。”

说完轻轻跃起,双腿搭在城头外边,看那情势是想要跳楼,裴元庆连忙拦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谢映登回头对住他送出一个鬼脸,“跳楼自尽。”

说完他打了个呼哨,振脱裴元庆手臂,翻身落下城,裴元庆惊得叫了起来,连忙扑过去看,却发现谢映登轻飘飘的从几丈高城头落到地上,就地一滚,居然是毫发无伤,还有空对着裴元庆做鬼脸,裴元庆啼笑皆非,此时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嘶鸣一声,自城门跑出来,停在谢映登跟前,谢映登轻身上马,伏低身子,如箭一般直奔前方黄色烟雾之中。

裴元庆心下忍不住赞叹一声,他一早知道谢映登功夫很是了得,但这家伙平时在瓦岗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议事的时候从不多说话,问及他意见只推说不懂,偶尔和兄弟们比试,也从来是输多赢少,久而久之,一干人都觉得他武艺多半稀疏得很,排不上号,都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而今看起来,真是大大的错误。

也就在这时,从东阳关西面的丛林之中,又杀出一匹浑身漆黑的战马,马上这人身穿皂色长衣,带着长长遮面斗笠,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宛如一团黑旋风,他行进地速度很快,紧紧跟在谢映登身后,直奔烟雾阵。

裴元庆满腹疑云,这人是谁?会否对谢映登和孔慈不利?还是来助阵的?我要不要去带人去帮手?转念又想,假如我带兵出击,没有人守城,万一突厥人趁机从其他方向攻城怎么办?

正犹豫不决之间,西北方向又刮起大风,来势凶猛,很快即吹散了笼罩着突厥铁骑的黄色烟雾,远远望去,只见遍地都是横七竖八躺卧地尸身,只得零星几个人,兀自在苦战,不过看情形也是凶多吉少。

裴元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千余突厥铁骑都被孔慈一人歼杀了?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横行西域地突厥铁骑!

裴元庆心念千百转,他当然不相信区区一个孔慈。加上一个谢映登,就能创下这样辉煌战绩。导致突厥铁骑丧命地,多半应该是那一团古怪地黄色烟雾,但这烟雾是从哪里来地,怎么会这么凑巧就顺了风头?或者是事先就算计好的?还是临时造地势?假如是算计好的或临时造地势,这个叫做孔慈的人。本事可就大了。

才刚这么想,就看见谢映登气急败坏不要命的向东阳关驰来,在他的马背后,放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人儿,行到近处,隐约看到体态,赫然正是孔慈,看情形显然是受了重伤。

裴元庆急忙吩咐兵勇:“快打开城门,唤军医来。”心中暗想。这风头看来是凑巧。但是他话音才落,适才那黑衣人又出现,悄无声息跟在谢映登身后。谢映登只顾策马行进,全没有想到身后有人。裴元庆看得大急。忍不住高声提醒道:“谢映登,你背后有人。”

裴元庆声量提得很高。但两方隔得终究是有些距离,谢映登又是埋头前进,压根儿没注意周围情况,裴元庆警示声音根本没能传到他耳朵里。

就这功夫,黑衣人已经追上谢映登,马头靠着谢映登马尾,探身过去,出手快如闪电,轻轻捞走了谢映登放在马背后地孔慈,像是拣起地上一片树叶。

来人得手之后,将孔慈抱在胸前,顺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很快即消失得不见人影。

谢映登忧心如焚,满头俱是大汗,一脑门子的只想着赶紧进城找军医治疗孔慈身上伤口,等他赶到城门口,觉察到身后似乎少了点东西,回头看时,险些昏过去:人怎么没有?

谢映登呆住了,下意识想要掉头去寻回来的路,裴元庆从城头上下来,拦住了他,“你要干什么?”

谢映登后悔不已说道:“我不该为着避嫌,将孔慈放在马背后,我根本应当放在马前的。裴元庆好笑道:“你觉得孔慈丢在路上了?”

“难道不是?”

裴元庆笑出来,好心解释道:“当然不是,孔慈是被劫走的,我在楼上看得很清楚,你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人,我出声警告过你,不过你估计没听到。”

谢映登愣住了,“黑衣人?”想了想心口大石落下,“是了,是徐靖那小子,他骑术惊人,也只有他才能不惊动我拿走孔慈,我就说嘛,有孔慈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徐靖。”

裴元庆听得疑惑,问道:“徐靖又是谁?”

谢映登白了裴元庆一眼,怪声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元庆气结,“你?!”

谢映登说道:“我什么我,赶紧写战报是正经,就说你力战刘武周旗下战将宋金刚,将其杀死,并痛宰宋金刚带来突厥铁骑千余人,大获全胜。”

裴元庆听得颇不是滋味,“你这是什么意思,人明明不是我杀的,突厥铁骑也不是我屠宰的,我裴元庆光明磊落,虽然有心立功,不屑于抢别人地功劳,稍后我们班师回瓦岗,我会把今次的事件经过一一回复给主公主公,功过赏赐,由主公来定,至于你,”他沉吟片刻,“你私自勾结唐军的事,我也会如实地禀告。”

谢映登却笑,甩脱马镫下马,按住臂膀上兀自流血的伤口,自顾自去找军医包扎,“我勾结唐军地事,你爱报就报,我也管不着,不过,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急着回瓦岗。”

裴元庆不由自主跟在他身后,“为什么?”

谢映登斜着眼看他,似笑非笑说道:“两个原因,第一,裴甲既然有心对你不利,就不会只出手一次,你回去只会是自寻死路,到时候我就是有心也未必救不了你;第二,刘武周今次偷袭瓦岗,用地是大手笔,不仅向突厥人借兵,他手下两员最威猛的战将都出列了,也就是说,死了一个宋金刚,还不是全部,后边还有一个更凶狠地:尉迟恭。”

裴元庆眼前一亮,“尉迟恭?你说尉迟恭?”粉团团的小脸蛋散发兴奋光彩。

尉迟恭的名头他是听说过的,这个人出身自朔州的善阳,早年曾经投入朔州王韩英远的门下,大业十年间,韩英远扩展版图,派尉迟恭打晋阳,尉迟恭当时不过十八九岁年纪,血气方刚,带着五十人马出战,挑战当时晋阳守兵李如圭,李如圭是大业八年的武状元,前隋皇杨广钦点,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中一双金鞭能够开山裂石,结果此人和尉迟恭遭遇到,给尉迟恭一鞭子打破天灵盖,夺下晋阳,尉迟恭因此一战成名。

大业是四年,韩英远部被刘武周剿灭,刘武周爱惜人才,留下尉迟恭做了偏将,信任有加,为了试探尉迟恭的能力,刘武周曾经找了该时突厥国最为有名的驯兽师带领五头吊额精睛白虎,与尉迟恭对持,五头白虎最后悉数都给尉迟恭鞭死,至此尉迟恭不仅在中原名声大振,在西域也声名鹊起,他鞭死五虎的地方,也被突厥人虔诚的命名为五虎谷。

谢映登笑道:“是,有兴趣了吧?”

裴元庆喜道:“有,太有了,”跃跃欲试说道,“我很早以前就想会一会这人,看看他那条鞭子究竟有多凶猛。“那还要不要回瓦岗?”

裴元庆踌躇片刻,“我现在写战报,先不回瓦岗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