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月光如流水一样温柔,像情人含羞的双眼,翟让提着长剑,行至瓦岗内营楼李密独居的下处,躲在李密和王氏的内室外偷听,李密低声的训斥王氏,并狠狠扇她耳光,巴掌拍在脸上的巨大声响,使翟让双眼发红,他恍恍惚惚的就闯了进去,剑尖指着李密,“李密,你欺负女人。”

李密有些吃惊,“翟让,你要干什么?”说话间将王氏拉到胸前做肉盾。

翟让摇摇晃晃的,只觉眼前人影??#?跏暇?攀Т氲牧秤泻眉刚牛??趴??刍鼗ひ恢痪薮蠊质蓿?夤质匏?颗缟涮咸斓呐?穑?齑揭豢?缓希?从植恢?涝谒凳裁矗??灾谢炻遥?吠从?眩?逶嗔???洌?路鹩谢鹧嬖诰缌胰忌眨?滩蛔⊙鎏焖缓穑?鞍。

!!!?p>有值勤的兵勇听到异样动静,冲进内营楼,见到此情此景都呆住了。

王氏斗胆叫了一声,“太宰大人,你怎么了?”翟让抬起头,满是血丝的双眼闪烁野兽一般凶狠的光华,他一把拉住王氏的手,“跟我走。”

王氏有些尴尬,奋力想要摆脱翟让的手,“妾身是主公的侧室,要听主公的安排。”

翟让狰狞的笑,“你不跟我走,我就杀了你。”

李密听得皱眉,“翟让,你是不是喝多了?”翟让手中长剑颤抖,指着李密,开始胡言乱语,“我没有,李密,我一直就对你有所不满,凭什么我们一同举事,你做了主公,我才只是个太宰?你随口一个指令,就差得我东奔西跑,为着你的倒霉玉玺,我甚至还牺牲了和唯一的朋友之间的交情。”

这大约也是翟让深埋在心底的怨愤,被毒酒刺激,悉数都爆发出来。

李密没作声,仔细打量翟让,“你想怎样?”翟让给他问得茫然,“我想怎样?”李密冷笑,“难道你想要做西魏国主?”翟让应了一声,“西魏国主。”

李密不怒反笑,轻蔑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心思,是不是连我的妻妾也想一并接受?”翟让被激怒了,“有什么不可以?”这时有个兵勇小声说了一句,“太宰大人,这有点过分了。”

翟让大怒,回头在兵勇中间搜索,“是谁,刚刚说话的是谁?”众人沉默了阵,有个瘦小兵勇举手,怯生生说道:“是我。”

翟让狰狞的笑,“很好。”

话音才落,他手中长剑出手,刺进那兵勇胸口,“说,我哪里过分了?朋友似手足,妻子如衣衫,我要李密一件衣裳穿,有什么不对?”兵勇胸口遭受重创,身形晃了晃,倒在地上,血如泉水一般涌出来,眨眼之间就染红了地面,翟让抽出长剑,血淋淋剑尖指向王氏,“你跟我走。”

王氏惊恐的摇头,死死巴住李密。

翟让大怒,“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完提剑刺向王氏,他那一剑刺得十分用力,剑尖力透王氏后背,甚至划破了李密胸前的衣衫。

李密惊恐交加,浑身颤抖,暗想自己今次多半是活不成了,但就在这个时候,翟让却扔掉手中长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用力撕扯身上衣服,捶打自己胸腹,“火,有火。

。”

秦钩肠在他体内燃烧,侵蚀他的内脏,使他痛不欲生。

李密当机立断,吩咐呆若木鸡的值勤兵勇,“还不快拿下他。”

兵勇们如梦方醒,连忙一哄而上压住翟让,捆绑得严严实实的,扔在地上。

李密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沉吟了阵,说道:“去请辅相来。”

跟着心念一转,又说道,“不必了。”

他眼中波光闪动,斟酌片刻,和颜悦色对在场的兵勇们说道:“大家觉得我平时待你们如何?”兵勇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李密问出这样问题是基于什么用心,都不敢作声,李密轻笑,又说道:“看起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那么我换一个,我有没有亏待过大家?”兵勇们立即都摇头。

李密满意笑出来,“很好。”

随后他指着翟让,“你们大家一起上,把他杀了,”他顿了顿,悠然说道,“有重赏。”

半个时辰之后,兵勇们抬着血肉模糊的翟让躯体,从李密内室退出来,其中一名兵勇一路飞奔赶去向辅相魏征汇报,“太宰大人看中了主公的妾氏王氏,趁着酒意闯进主公居住的内营楼,想要意图不轨,被主公撞见,太宰因此想要屠宰主公,刚好我们兄弟值勤经过,听到主公呼救声,连忙进到里间,出手救助主公,混乱之中失手杀死了太宰。”

魏征无比吃惊,立即把仍在狂欢的瓦岗群英召到议会厅,让报信的兵勇把事情经过简要叙述了一遍,最后魏征问众人,“这件事你们怎么看?”赵行枢站出来,“丞相,我觉得不可能,翟让不是好女色的人。”

报信的兵勇犹豫了阵,又说道:“事实上,太宰大人想要屠宰主公,确实也不完全是为了王氏,他一直觊觎主公的位子,今次不过是借题发挥。”

遂把翟让和李密的对话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赵行枢哑口无言。

魏征叹气,至此翟让酒后失德,谋逆尊长,意图上位的罪名算是坐实,他也因此成为瓦岗的耻辱,被李密判处曝尸三天,葬身瓦岗后山的乱坟岗上。

这件事过去两天,瓦岗重整军威,派裴元庆出兵讨伐北边的郇王庆部,我主动请缨加入战列,李密最初是不同意,但是裴元庆力保我,说他很喜欢和我搭档,李密不好驳他面子,只好同意。

出兵的半途中,我对裴元庆说道:“上次是你半路离开,今次换我了。”

裴元庆有些吃惊,“你为什么要走,你要去哪里?”我笑着说道:“我之所以会上瓦岗,是因为我和翟让有交易,他帮我做一些劳务,作为交换,我跟他上瓦岗,协助他打败唐王派来四路大军,解除瓦岗的危机,同时接回我两个不听话的弟弟妹妹,到目前为止,四路军中的刘长恭部、裴仁基部、张须陀部已经全线瓦解,而郇王庆部对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我圆满履行了自己义务,替瓦岗解除了危机,也找到了弟弟妹妹,所以就没有继续留在瓦岗的必要了。”

裴元庆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战场随时有伤亡,我也确实不该继续留你,”他恋恋不舍问我,“你离开瓦岗打算去哪里,我们是否还有机会见面?”我笑着说道:“回扬州老家,我喜欢的人在那里等着我,至于你问的将来我们是否还有机会见面,”我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未来的事,没有定论,不好猜测。”

裴元庆无言的笑,“你多保重。”

两人分手之后,我行至金堤关,找到先我一步赶到的孔慈,以及躲躲闪闪缩在墙根不敢抬头的田武和碧桃,两人这阵子想必吃了些苦头,衣衫褴褛不说,脸也晒黑了很多,我看得心疼,又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真是有胆识,出来历练这么久,不知道你们的经世伟业都完成多少了?”两人脸羞得通红,孔慈轻轻咳嗽了一声,用袖子掩着嘴咕咕笑。

田武干笑,“姐姐,是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恨恨说道:“以后再敢背着我做莽撞事,我打折你们两个的狗腿,听到没有?”两人连声应道:“听到了听到了,以后再也不了。”

碧桃少年老成的叹了口气,“姐姐,外边的日子真不好过,还是乡下好。”

田武也点头,“以前有哥哥和李孝本护着我,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深刻觉得,人人都好厉害,只有我是笨蛋,看来除了回乡下种田,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我听得几乎笑出来,碧桃白了田武一眼,“听你那意思,似乎觉得种田是件容易的事?”田武连连干笑,“没有没有,种田也不容易,只是相比之下简单些,适合我这样的笨蛋。”

我忍不住笑出来,却又叹息,世事真的是折磨人,短短一个月不到,田武就变了,他再不是九成殿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连圣上都敢顶撞的小孩,他经历了挫折,渐渐褪去少年人的青涩和鲁莽,开始懂得审视自我,明白自我的价值和极限。

八月初,我带着弟弟妹妹,跟着孔慈,经由水路悄悄回到扬州。

这时的扬州,和我离开时候并没有多大区别,满大街依然张贴着缉拿我的告示,宇文化及和唐王二世子李世民都在搜索我,希望能够找到传国玉玺,鉴于这种情况,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没有进城,而是驻扎在郊区的某间小客栈里,孔慈开了三间房,我和碧桃一间,他自己一间,田武一间。

稍事休整了两天,孔慈即出发去雍陵镇的芳林门侧水台,问元德太子索要安置着圣上的水晶棺,我留在客栈心神不宁的等待。

这天夜半时分,孔慈带回了水晶棺,端端正正停放在我面前,“田氏,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完,现在你告诉我,玉玺在哪里?”他身上隐隐有些血腥气息,袍角处还沾染着星星点点的鲜血,猜想取棺的过程当中,应该是和元德太子发生过冲突,不过他对此只字不提。

我伏在水晶棺上,看着棺中圣上沉睡的容颜出神,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是欣喜还是酸楚,“如你所见,玉玺就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