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身后传来一声微微的叹息:“阿雯……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呢?”

青芜心头一酸,泪水再次流出来……还是没有说话,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再次进入了梦乡。

晚上她醒过来时,福临已经走了……该是又为了南方的战事。

“舒鲁。”她唤了一声,只见舒鲁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望着她:“格格有何吩咐?”

青芜蹙着眉,微微喘息着,问:“那药……还有吗?”

舒鲁立马收起了笑意,怔怔地望着她。

“给我拿上来。”青芜道:“我想喝……”似乎是想念喝完那药之后什么都不用想,仿佛坠在云里的感觉,青芜竟觉得一股说不出来的急躁:“快端上来!”

舒鲁忍不住道:“不成……孙大人.吩咐了,不能再让格格在吃那药……”

青芜微微喘息着,厉声地说:“你……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奴才只是为了格格好……”舒鲁眼.圈已经红了:“格格怎地不查一查是谁这么阴损……皇上现在这么怜惜格格,一定会为了格格……”

她后来又说了什么话,青芜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响,重又躺在了**,心里如被蚂蚁啃咬着一般,又麻又痒,说不出来地难受。

心下暗暗纳闷,阿芙蓉的药力果然不同一般,她只.是每天吃一点,没想到反应居然会这么大……陡然感觉到心里一阵收紧,她挥了挥手,在失去神智之前,开口:“舒鲁,快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把门带上,不管里面有什么……什么响动……都不要进来。”

“格格?可是……”

“快!”青芜抬起头,咬着牙,吐出了这一个字。

……

门关上了,她虽然想喝那药,想的发疯,但是好在.浑身根本就没有力气,无法站起身来,只得躺在**,浑身冒了一层薄汗,正在恍如被烈火焚烧之际,整个人忽然被抱了起来,有人将手托在她的背后,暖暖的真气注入身体,在四肢百骸之中游走,暖洋洋的,顿时将血液中的阴寒驱走了不少。

“静下心。”背后传来淡淡的嘱咐声。

青芜点了点头,.闭上眼,感到心里的麻痒一点一点散去……

“谢谢……”脑袋里总算清醒过来,她对身后的孙灵远轻声地说。

孙灵远看着她:“信看了?”

“看了……烧了。”她轻声回答,脸色苍白如纸,想起信里的内容,眼睛里的神色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什么打算?”孙灵远言简意赅地问。

青芜伸出手,放到他面前:“帮我把把脉……”她抬起头,脸颊清瘦,越发显得眼睛幽深静谧:“看看我还有没有救……”

如果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会连累到福临的话,她就算是只有一口气,也要苟且偷生地活下来。

孙灵远微微颔首,手指口上了她的手腕,面色微微一变:“如何比起那日……又添了新的病症?”

青芜苦笑道:“防不胜防……身上有点毒素也是常事。”

“薛太医平常替恪妃请平安脉。”孙灵远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脸色沉下来:“去找鬼帝江萧,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他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拖……”

青芜心中本来就有数,听罢了,也只是颔首:“鬼帝江萧是谁?”

“住在梅州碧云山的一位高人,江湖里称天下第一快剑……孙灵远道:“丝篁的曾经在碧云山呆过三年,医术就是从他之处学来。”

青芜点了点头:“最晚多久出宫?”

“十天。”孙灵远的语气不容置疑:“再拖下去不等你到碧云山,就支持不下去了。”

青芜四顾着,垂下头,轻声地道:“孙灵远,你说一句实话,义王可是真心臣服大清?”

孙灵远怔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此话怎讲?”

“你早有打算要南下了,不是么?”青芜抬起头,直视着他:“降清的将领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就连平南王吴三桂,也早晚要反……”她嘴角弯起,淡淡地一笑。

孙灵远倒吸了一口气:“你怎地知道?”

“你说过,我是先知。”青芜闪过一丝微弱的笑意,脸色苍白:“再过九天,我就随你出宫。”

孙灵远怔了一下,也笑了:“你很清楚……”

“我要活下来……”青芜轻声地说:“但是在这个皇宫里,就连活着,都是一件难事。”

她现在已经没有心力再去面对这些勾心斗角了……她只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地活下去……仅此而已,而且离福临越远越好……就算宿命已经绑在了一起……隔得远一些……可能,影响会小一些……

“我会安排好。”孙灵远道:“皇上也对我父亲起了疑心……十天,对我来说也是最后的期限。”

青芜点点头。

走之前,孙灵远回过头来:“平南王当真会反清么?”

青芜只是一笑:“暂时不会……”

至少,在顺治还当皇帝的时候,不会……

“那厮反复无常…”孙灵远冷冷笑道:“算不得一条汉子。”

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青芜总算放下心,微笑着点了点头。

……

幸得孙灵远相助,暂时把想要继续服用阿芙蓉的欲望压了下去,青芜的身体被这么一折腾,也差了许多,到了晚上,kao在湘妃竹椅上看着书时,忽听外面有人说,恪妃来了。

“请。”青芜微微咳嗽着说。

恪妃进来,看见她的脸色便骇住了,忙道:“格格这是怎么了,一阵风就吹得倒似的……药没有按时吃吗?”

青芜笑了笑道:“都吃着呢,只是昨儿没吃,今天反而觉得想吃得紧。”

恪妃目光悄然一变,微笑道:“可别忘了。”

青芜忙唤舒鲁将药端上来,舒鲁忙不迭地将药端了来,青芜用手接过,看了恪妃一眼,道:“日头才散呢,娘娘何必又要过来,小心中了暑气。”

恪妃淡淡笑道:“不碍事,我这不是挂心格格么,也放不下,所以来看看。”

青芜颔首笑道:“多谢娘娘好意了。”将碗放在嘴边,想了想,又拿开:“这让塔娜如何过意得去,娘娘喝一口,这药横竖是驱火清凉的……我叫舒鲁再端来一碗就是。”

“这如何使得?”恪妃笑道:“格格的身体要紧,我要是抢你的药,不指定皇上会怎么发脾气呢。”

“娘娘……”青芜递过药碗:“那你帮我喝一口试试,我怕烫……”她抬起眼,目光里闪着淡淡的亮光。

恪妃笑了笑,将药接过,用手试了一下碗。

“还是温的,刚刚好,格格快喝罢……”

“娘娘替我尝一口。”青芜的语气里透着不易察觉的坚持,手也没有要把药接过的意思。

恪妃笑着,举碗就要喝,青芜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并无半分犹豫,在她就要喝下的时候,手一挥,打在了药碗上。

一碗药瞬间翻了出去,摔在青石板上。

“我手滑了……”青芜歉然一笑:“让娘娘受惊,实在对不住。”

恪妃似乎明白了什么,讶然道:“格格……莫不是这药里……”听语气,她已经明白过来几分,毕竟在宫里,下药是最常用的手段,恪妃这样的人,怎会不知道。

青芜淡淡一笑:“药很好,塔娜只得叫舒鲁再热一碗了,娘娘要是乏了……也早些回去休息。”言下之意,竟是要下逐客令,恪妃愣了一下,终究答应着,回身去了。

“看看是哪个太监熬的药。”青芜往里面走,一面对舒鲁说了一句。

……

接连着两天,福临都没有过来,日夜留在养心殿与大臣商讨南方的战事还有赈灾的事宜——只是最近,江水又一次决堤,又是天灾……又在战乱,江山一片动荡。

青芜默不作声地听着,眉头越蹙越紧。

暂时将别的事都放在了一边,听说他还未用晚膳,便让舒鲁给自己更衣,带着一点细致的点心羹汤,朝着养心殿去了。

“格格……皇上有吩咐,叫格格不要担心,好生歇着就是……”申贵在后面着急地说。

青芜微微一笑,不答话,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申贵也拦不住,只得由着她去,在后面小心地跟着。

青芜走上两步,觉得腿脚无力,便歇一歇,走得很慢,忽地问了申贵一句:“公公知道太医院薛冰薛大人身边的小全子,以前是哪个宫里的吗?”

“小全子……”申贵思索了一下,颔首道:“好像是承乾宫的……”

青芜不动声色地答应了一声,不再问,继续往前走。

好容易到了养心殿,知道福临正在正殿里与大人们议事,青芜不便打扰,只在书房等着。

盯着那尊金佛看了一会儿……她走之前这佛像还留在重华宫,后来应该是被顺治取来的……

嘴边泛出一丝微微的笑意,青芜咳了咳,抬眼看向高高的书架,忽地在一个显然的所在看见了自己那本《天问》,从江玄云处得来。

她心念一动,走上去从书架上将书取下来,正要翻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将书悄悄收好,回过头就要行礼,已经被福临扶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责怪:“你身体不好,又过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