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三十多个黑衣青并排站着,清一色的黑衣蒙面,眼神萧冷冰凉,没有一丝感情。

青芜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很好奇,这些人到底经过这样的训练,为何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点生的气息,而是死寂如灰。

“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南宫寻站在最前面,他的黑衣与别人不同,虽然也是劲装,但是装饰要繁复一些,竟然有些像铠甲,只是比古代的铠甲要简化许多,看起来英武挺拔,说不出地顺眼。

“这是杀神坛的三十五名精英杀手,杀佛坛有五十四名,只是这些人分散在各地,暂时不能拜见堂主。”南宫寻淡淡道,一双冷厉雪亮的眼睛始终定在她的身上,仿佛想看穿这女人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原本,萧元清被诛之后,神佛堂里就他这个杀神坛的坛主拥有最大的权利,但是消隐了六年的鬼字竟然又重现人间,而且是在一个十九岁的小丫头手里,神佛堂的九十九人,从此以后就要为这个人卖命么……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眼.里的阴沉之色越发浓重。

“神佛堂一共九十九人?杀神坛的.主要职责是什么?杀佛坛的呢?”

青芜有些吃惊,神佛堂纵横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竟然才只堪堪九十九人,而且杀佛坛的人看样子平常分散在四方,也就是说,真正聚在一起执行任务的,就这杀神坛三十八人。

而那晚上看到鬼字牌就吓得脸色苍白夺路而逃.的洞庭君山飘渺门,光是去江上拦路剪径的就有几十个人,本派应该几百人以上……就是这样,还如此惧怕这区区三十八人!

“杀佛坛众人的身份是我神佛堂最大的秘密。”南宫.寻面无表情地道:“天涯海角,自会为堂主效命,堂主不必担忧。至于杀神坛,主要负责接任务。”

“接任务?”是了,杀手组织要不接任务,从那里来的.钱,青芜还未开口,南宫寻已经开口,淡淡地道:“神佛堂除了杀手组织以外,还掌管洞庭湖畔梅花坞的易庄,想要做交易的人都去易庄联络,所以堂主还是早些回梅州比较好。”

南宫寻忽然觉.得滑稽无比,他们一群出生入死的杀手,绝对听命于鬼帝就罢了,鬼帝天人之质,确实令人佩服到底,甘愿为他肝脑涂地,但是这平白无故窜出来的小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神佛堂堂主,鬼字牌,他的目光越发冰冷。

这点波动自然没有逃过青芜的眼睛,只是她还沉浸在震撼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鬼帝有本事在南雁峰那么高的地方盖一间踏云居,原来梅花坞的易庄竟然在神佛堂的掌控之中,她以前随孙灵远南下蜀中的时候曾经听他提起过这个地方,易庄说白了是个当铺,但是上到王侯将相的头颅,下到江湖之中的秘籍宝器,没有什么是不敢当的,上次在古蜀国遗址里弄到的宝物最后好像就是在易庄换成的银子。

“这样吧……”青芜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青年,沉吟了一下,道:“挑选五个人和我去京城,别的先回易庄。”

毕竟不能让他们为了自己,连杀手的本行都不做了。

南宫寻神色稍松,但是神佛堂中所有的杀手,都是在无数的刀光剑影当中历练出来的,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全是杀手中的精英,地狱里的修罗,五个人是很大的损失了。

他沉吟了一下,恭敬却淡漠地道:“遵命,属下自会安排,不劳堂主费心。”

“你们四个。”青芜在杀手里点了四个人,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南宫寻:“还有你,一共五个。”

“这个……”南宫寻蒙着面,眼神里却透出骇人的冷光:“属下还是回去坐镇易庄比较好。”

“这个交给杀佛坛的坛主就好。”

“现在坛主之位空置……”南宫寻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不是交给我指派么?”青芜扫了面前这些青年一眼,将目光定到了唯一一个眼睛里没有戾气的人身上:“就他吧。”

从刚才起就在看他了,那双眼睛和张玄云酷似,看起来虽然也不带一丝感情在内,却不像别人那样透着森寒之气,而是淡淡的,看着你,却又像透过你看着很远的地方一样。

南宫寻眉头皱起,冷冷不言。

“从今往后,你就是杀佛坛坛主了。”青芜将鬼字牌往前举出,不管南宫寻越皱越深的眉头,看着他微微拱手,声音飘渺浅淡:“属下洛秋宸得令。”

“到了泉州,你便带着剩下的人回易庄。”

“是。”那人抬起头,目光还是和刚才一样平静无波。

……

船到了泉州之后,洛秋宸带着上下的三十二个杀手往梅州去了,青芜,张玄云和其他的五个杀手轻装北上。

青芜本来打算让张玄云和洛秋宸一起回梅花坞养伤,怎料张玄云执意不从,她也只得作罢——

而且鬼帝与张玄云之间毕竟还是有一层恩怨在那里,让他一人在这虎狼环伺中实在是下策。

丁晴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但是她不比张玄云,失血过多,不宜赶路,只得跟着洛秋宸回梅花坞。

施天和楚辰佳还是下落不知,现在孙灵远的事情比较急,这里只得暂时放下,七个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向着京城kao近。

现在已经是夏初的天气,南方是梅雨季节,路上泥泞难行,淅淅沥沥地雨一直下着,想起半年前自己南下的时候也是日日下着小雨,抬眼望着前面的蒙蒙雨幕,青芜的没有持辔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熟悉的疼痛窜上来,纠缠入骨,就像蛇一样,总是默不作地地将一颗心缠紧,再缠紧……然后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狠狠地咬上一口。疼得几乎**,脸上却一丝一毫都不敢表现出来……

越来越近了……

扬鞭,打马,放缰。

刚到古代来的时候她还根本不会骑马,然而和丁晴一路南下泉州之时,骑术已经大为长进,只是一路上,她都感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停在自己身上,森冷阴郁,透着浓重的怀疑。

这双眼睛是谁的她心里清楚,不像别的杀手原本就是毫无权利,南宫寻原本就呆在能掌控整个神佛堂的尊贵位置上,忽然间主宰权被一个外人夺走,换做是她也不会高兴。

把他和杀神坛的杀手分开是不得已之为,也不知道能镇住多久。

不由得暗暗苦笑,鬼帝给的那个鬼字牌,既是安身立命之本,也是巨大的挑战,因此在泉州南宫寻眼里带着不屑之色建议她坐马车时,青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虽然自己不会什么功夫,至少也要让他知道,她不是吃不了苦的弱女子。

只希望京城那边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京城……心里掠过这个词,抬起头的时候,仿佛又看见了那片的苍黄的琉璃瓦,红色的宫墙,还有那至高无上的君王。

半年不见了,福临……你,可还好?

……

宫阙已经沉寂了很久了,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目光明灭不定的万岁爷,申贵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又是这样的表情……自从半年前塔娜格格无故失踪之后,这位自己看着长大的皇上似乎变得越来越深不可测,喜怒无常了。

看着他伫立在承乾宫的西偏殿门口,望着远处那个人曾经居住的宫室,申贵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早就已经有了格格的消息,万岁爷为何一直不让人找她回来……

而且……最让人惊讶的是,最近有人拿着诗签来求他替义王父子求情,那笔迹是皇上的,却是已经死去的阿雯来的消息!

他自然不知道塔娜就是阿雯,只是怀疑,皇上以前这般宠信那个丫头,为何忽然知道她或许还没有死的消息会无动于衷。

申贵满肚子都是疑问。

但是皇上是这个表情,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开口……通常他这样皱着眉,就是已经有三分怒意的表现,申贵当这个总管太监也当了很多年,很清楚这个时候不得去拂万岁爷的逆鳞。

看着天色渐渐地暗了,他硬着头皮道:“皇上……皇贵妃娘娘……还在等皇上一起用膳……”

顺治回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抬脚正要离去,忽然听到偏殿里传来了一阵幽幽的琴声,玲珑婉转,赫然正是那首《紫竹调》,他的脚步顿住,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了两步,踏进这个半年来都不曾进过的院子。

申贵暗暗替那弹琴的人捏了一把冷汗。

面前的小径曲曲折折,那个廊下,躺椅还微微摇晃着,花园边上的藤蔓郁郁葱葱,一个晃神,仿佛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身影,卧在躺椅上,背对着他,一头青丝铺洒在沁凉的竹枕上。只是一眨眼,那影子又没了,他脚步停住,看着那被风摇晃着的躺椅,眼神越发幽深。

那个女人……该回来了吧?

将一切都瞒着他,算计他,那个妖精……他的手指收紧,生生忍住怒火,拳头咔嚓作响。

她瞒得他好啊!

这半年来,时时监视着那座该死的碧云山,等她良心发现自己心甘情愿的回来,她倒好,一呆就是半年!

她现在要是敢为了孙灵远千里迢迢地跑来求他……

察觉到万岁爷身上的怒火,申贵下意识退了几步,见他一掌打在栏杆上,眼睛已经在怒火的烧灼下,隐隐透出吓人的血红色。

屋子里的琴声忽然停住了,门微微打开,一个身形纤细的宫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站立在院子里的顺治,脸色骤然一变,忙忙地下跪:“奴才殊兰给万岁爷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