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神色微微一黯,水含在口里,却久久咽不下去……

绝对是哪儿出了问题……这个阵法……

到底是哪儿?

她只一想,一股倦意又笼罩过来,忙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昏昏沉沉之意驱走。

她忽然看见一个黑影伫立在阵法外围,正直直地看向这边,看身形,赫然正是福临!

心头猛地一跳,她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福临已经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青芜摇摇头,看着他……再看看外面……

快走……

他是怎么进来的……

快走,这里危险。

不知道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明白了当做不懂,顺治动也不动,他站的位置不是陵地的正门,而是一条不知作为什么出口的小径,难道楚云迟竟没有派人守着那里?

忽然,一个黑影从他的背后闪出来,青芜还没有看清,那人手中的一把铁剑已经cha在了鬼门之处的地上,他直起身,喃喃念咒,光罩忽然光芒大盛,扭动着,摇晃着,颤颤巍巍的,仿佛要消失。

那人……是……顾怀?

南宫寻也注意到了,抬起头.来,看见外满站的人,神色微微一沉……然而目光投到正剧烈变幻的光罩上,眼里亮光一闪——

不管来的是谁,能破了阵就好。

青芜脑海里昏昏沉沉,随时都会.昏倒……眼眸盯着暗夜里的那个人,手,握紧……再握紧……

难道这次竟会出现意外么……她.不该是,永远都和福临无缘的么?

为何现在会离他这么近?

她有些微微的恍惚,站起身来,往那边走了两步。

“青芜。”南宫寻轻声唤了一声……

青芜顿了一下,回过头。

“我扶你过去。”南宫寻立起身来,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背,暖洋洋的真气瞬间流入四肢百骸,她的动作变得要轻松得多,不由得感激地看了南宫寻一眼。

南宫寻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是谁?”顺治开口了,声音不大,语调冰冷,不是冲着.青芜的……而是冲着她身边的人。

青芜一怔。

南宫寻直视着他,答道:“南宫寻。”

“……”顺治点点头,将目光移向了青芜:“阿雯,我接你进城。”

说话之时,光罩已经越发稀薄,顾怀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青芜张开嘴,唇.颤抖着,终究将那一声就要换出口的“福临”咽了回去,转头看向顾怀:“顾怀,我问你,这个阵若是被你破了,神器会不会消失?”

“应该……”顾怀咬着牙,吃力地说:“应该不会。”

“那就停手。”青芜道,就在她说话的瞬间……光罩竟重新光华大盛,比刚才还要绚丽几分。

顾怀喘着气,退后了几步,摇摇头,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顺治脸色一沉:“阿雯,不要胡闹。”

“我……”青芜心里一酸,一口气接不上来,深深一喘,盯着他道:“没……有……胡闹。”

南宫寻注意到刚才的一幕,也微微有些疑惑地看向了青芜……这个阵法,怎么好似随着她的意念增强变弱一样?

“请爷恕罪。”顾怀颓然跪倒:“小的能施展九幽星魂术,却破不了这个龙魂八卦阵……”

“龙魂八卦阵?”南宫寻怔了怔。

然而青芜只听到了他的前半句话,九幽星魂术,就像是重锤,狠狠敲击着她的耳膜,她胸口一疼,口中一阵腥甜,直直地看向顾怀,轻声问道:“你说的……九幽星魂术……是什么?”

顾怀这才察觉失言,脸色一白。

“说啊。”青芜的声音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水,竟让人感到有些不真实……她清澈的眼眸里,此刻只有顾怀一个人的影子:“你,什么时候施展的?”

“他说轩辕帝星被妖星祸乱。”还没等顾怀出口掩饰,顺治已经开口:“所以用九幽星魂术移动了星轨。”

他不想隐瞒青芜,而且……原本占星术对他来说,虽然会有顾忌,但并不是很在意——所以顾怀说的,凡所牵绊,皆为虚空,更是不曾相信过。

但是他没想到,说出口后,青芜的反应竟会这般激烈!

她伸手扶住了南宫寻,喘息着,黑眸如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嘴角滑落淡淡的血丝:“你说……你就这么看着他施展九幽星魂术……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呵呵……”她说着,竟微微笑起来,摇头轻叹:“我还说这些干什么……”

顺治面色疑惑地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步,伸出去的手却被光罩弹了回去。

“阿雯。”他的语气里已经有几分焦急之意:“你…………”

“呵呵……”青芜低笑出声,那笑意衬在苍白的脸上竟十分苍凉,她看着福临,眼里的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终究变成了一片死灰:“罢了……你我缘分已尽……”

“胡说!”顺治冷声道:“你现在立刻给我从里面出来,否则我荡平整个钟山!”

青芜身子一颤,将所有的力量都压在了身后的那只手上,伸手擦去了嘴角的血丝,将满腔的悲伤和苍凉都压了下去,展颜一笑:“福临……你走吧,从此我们不必再相见……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你……你也一定要记住我对你的好。”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顺治怒极,表情反而平静下来,转过头去不再看她:“顾怀,你真想葬身此处?”

顾怀脸色惨白,将铁剑从土里拔了出来,低声道:“爷恕罪,这个阵法……根本不可能破得了……”凡是有阵,特别是法阵,都有缺口……原本龙魂八卦阵只要封住鬼门,再疏通灵气就可以破了,但是……这个龙魂八卦阵十分奇怪……借用了神器的力量不说……竟然……毫无缺口!

“好……”顺治扫了青芜一眼,转过身:“你最好一辈子呆在里面,若是敢出来,我定不饶你。”说着,正欲下山。

“何苦勉强……”

“我偏要勉强。”顺治冷冷道:“什么缘分已尽,我就不信我逆不了什么天命乾坤!”

说完,拂袖而去,顾怀也忙起身跟上。

看着他走远的地方……青芜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抚上了小腹……

他要是知道了他们的孩子因此而夭亡……

青芜倒吸了一口凉气,勉强站住了身形——

“青芜?”南宫寻看见她神色怪异,有些担忧。

“不妨事……”青芜刚说完,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

郑成功无疑是受骗了——想要早日拿到神器,举行血祭使他的部署出现了致命的错误。

他陶醉于瓜州、镇江两战胜利和大批州县的望风来附……完全忘记了在总体上清方的兵力比自己强大得多,轻易许诺的一个时间内必然造成两种后果:敌方在兵临城下的态势下不仅不会松懈防守意识,而且可以从容调兵遣将,部署反击;己方孤军深入,利在速战,弃此不图,锐气将逐渐消磨。换句话说,郑成功的部署实际上是把主动进攻变成了被动挨打。

当郑成功沉浸于守城清军即将投降的梦幻之中时,清方却在不断调集援兵,力量的对比逐渐发生变化。

终于,他用腾出来的一个月的时间,找来了……能破这个阵的人。

此时,距离梁化凤到达江宁城,还有两天,而青芜和神佛堂的人,已经在阵法里困了整整半个月!

看到郑成功派遣齐速和孙妙连请来的人,神佛堂的人纷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竟然是——鬼帝!!

鬼帝曾经立下重誓,此生再不下山,然而为了来解除这个阵法,他竟违背的自己的誓言……青芜还在昏睡……她已经真正的是气若游丝了……

南宫寻每日度的真气,还不足以支撑她清醒一刻钟。

此刻,十几个杀手正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曾经的堂主——杀伐决断的鬼帝爷,从山下缓缓走上来。

他没有使用轻身功夫,眉目清远,一袭白衣片尘不染,面无表情,目光投向这边,却又不像是看着这边。

郑成功走在他身边,轩辕教众人跟在后面,看到他的一瞬间,神佛堂的杀手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鬼帝神色不动,目光定在了昏迷不醒的青芜身上。

看到他眼睛的一瞬间,南宫寻心下一凛……那眼里的怒意,竟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到了腰间——

若是平常人还好说,但是鬼帝请自来了……此人在神佛堂众人的眼里是最接近于神的存在,如果是他……真的能打破阵法……拿到神器也说不定。

南宫寻目光渐渐变得绝望……

青芜拼了命都要销毁的神器,若是鬼帝执意要取来给郑成功,作为血祭的物品……那么,他已经做好了与之拔剑相向的准备……绝对,不允许第二个漳州再出现……绝对。

鬼帝一步一步走近,在圈外站定,冷冷打量着那阵法还有昏迷不醒的青芜,目光里的恨意弥漫出来……一层一层,如惊涛骇浪,铺向了被光罩笼罩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