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疑惑,转出后院,穿过乾清宫,往慈宁宫那边走去。

夜幕已经渐渐地拉拢了,宫墙伫立在仿佛亘古的静谧里。

快要到戌时了么……一定要赶在戌时之前回乾清宫啊,虽然带了乾清宫淑仪的腰牌,但是在门禁之后还在宫中行走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被人抓到了,说不清楚就是死。

青芜加快了脚步。

忽然,前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青芜下意识避到了一边的角落里,走过的人并没有发现她。

“几位快点……”仔细一听,最前面那个竟然是申贵的声音:“万岁爷龙体欠安,要是有什么差池,你们担待得起吗?”

青芜浑身颤了一颤,握在胸前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申公公,你慢点。”走在后面的几个人中前头那个已经是白发苍苍,步履甚为蹒跚:“皇上的病不是一直都是江太医负责吗?怎么想着把卑职这把老骨头召进宫来了?”

“唉,这不是正急么?太后移驾避暑山庄,带着江太医去了,万岁爷偏偏又在这个当头……”虽然看不见申贵的表情,但是语气却前所未有地焦急。

几个太医也只得唯唯诺诺地跟在他后面,一行人向着养心殿去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走远,青芜心里一松,整个人都kao到了墙上,一想到什么,心头重新又揪起。

他……生病了。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狠狠地摇了摇头,深深吐出一口气。

还是这样,一想到他整颗心都像是要被一只大手紧紧握着一样,疼得喘不过气来。

刻意将自己的注意力引开,青芜想到了刚才听到的另一个消息——江玄云和太后都在避暑山庄。

看来要马上通知他小心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告诉齐速他已经失忆了的消息,打定主意,青芜回过身,准备回乾清宫。

只走了两步,她却忍不住地停下了步子,再回头看了一眼。

应该只是小病吧……伤寒之类的……可是如果只是小病,怎么召了这么多太医。

能……去看看吗?

一瞬间,脑袋里又闪过了那双冰冷得似乎可以将人冻住的眸子。

青芜急忙回过了头,不要再看了,他现在只怕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那她就应该服从他,乖乖地消失,不再在他的面前出现。

逃一般的,青芜快速离开了这条一般沐浴在夕阳中的巷子。

没有了皇上的乾清宫,比起平常来总是要冷清一些的,总管太监和女官都已经跟着去了养心殿,只有几个小太监正在打扫院子。

青芜四处找了一番,发现戴喜已经出宫去了之后,只得回房间去写好信,等着明天交给他。只希望今天晚上齐速不要采取什么行动……就算真的有,他们应该也不知道教主已经去避暑山庄了吧……

这么一想,稍稍安心了一些。青芜把写好的信拿起来自己又读了一遍,专心地用齐速送来的紫金泥封好了,还未站起身,又听到门外一阵轻轻的叩门声,“阿雯”。

听声音像是荷衣,还算巧,她总在自己写信的时候来。

青芜急忙将信藏好,答道:“姑姑,进来吧。”答完了却觉得有些不对,荷衣现在应该在养心殿侍候皇上啊,怎么回来了……难道是他搬回来了?

青芜有些懊恼心里窜出的一阵欢喜,抬眼看见荷衣打开了门,又回身,轻轻合上了。

“姑姑?”她有些疑惑。

“阿雯……”荷衣走到近前,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委屈你了。”

青芜本来还觉得没有什么,听见这句话,鼻子却陡然酸了一酸,忙摇头道:“没有什么委屈的……”

不等她说完,荷衣又道:“你想不想再见见皇上?”

听到这个问题,青芜竟然下意识往后缩了一缩:“不要……”

荷衣叹了口气,安抚一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真的再也不想见到皇上?”

不是的,不是……是好想见,真的好想再见一见他,不用问什么,看一眼就好。

可是为什么,怎么心里还是闪烁着一丝说不清楚的……害怕。

害怕再见到那天一样的他,陌生而冷硬。

这个倨傲的君主,肆意地践踏着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面对的情意和思念,她甚至连回忆都不敢。只能呆在这个小屋子里,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不闻不问,昏昏沉睡,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了……

可是……真的忘记了吗?

“阿雯。”似乎看穿了她眼底的惧怕和犹豫,荷衣微微笑着紧了紧将她握住的手:“说实话,万岁爷心里想的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你不问清楚甘心么?”

甘心么?

不,不甘心啊!

青芜霍地抬起了头。

荷衣眼里恙着温柔的光:“万岁爷这病,来得奇怪,估计也只有你这个奇奇怪怪的丫头治得好,太后不在,皇上也没个谁怜惜的,你……去看看他吧。”

“没个谁……怜惜的……”青芜低声地喃喃,心里一阵针扎似的疼痛。

荷衣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别看咱们皇上这样的脾气,以前吃得苦可不少。”

“姑姑,你都知道?”青芜拉近了荷衣的手,轻轻贴上了自己的一边脸颊:“你……跟我说说行吗?”

想知道他的事,就算是一点,都想知道……

“傻丫头,刚才还嘴硬不想见。”荷衣就着她身边坐了,道:“唉,说起来都是当年的摄政王造的孽,皇上小的时候什么都得听摄政王的,身边的侍卫都是他的亲信,出去行猎的时候,司膳官经常擅离职守,连小皇上的御膳也敢拖延,侍卫还会抢在皇上面前骑射,有一次,还故意将皇上引上悬崖,皇上被迫下马步行,又当众奚落他骑射功夫不行……咱们的皇上可是四岁就能射杀走兽的英雄,他们也敢嘲笑,还有那个席纳布库……

青芜静静听着,心里却一阵一阵地不是滋味,怪不得他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却总是这么的不快活。

她想起上次在南苑的事,点点头道:“我知道他……他差点把皇上害死了……”

怎料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轻轻捂住了。

“傻丫头,说什么呢。”荷衣嗔怪地看着他:“万岁爷病重,不要说这些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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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三十号的,明天也发两次,补上三十一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