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孙妙连出去山洞以后,晚上就下起了雨,滴滴答答,不是厉害那种,却有不眠不休的意思。

青芜半夜被雨声惊醒,见孙妙连还没有进来,只得出去叫他。

外面一片漆黑。

“孙妙连。 ”她站在山洞门口,唤出声。

“圣姑。 ”不久,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出什么事了?”

“外面下雨了。 ”青芜急道:“你快进来。 ”

声音沉默了,似乎是他在犹豫。

青芜终于忍不住道:“孙妙连,你还当我是圣姑就进来。 ”

这句话终于起了一点作用,不一会儿,衣服湿透了的孙妙连站在了她的面前,青芜看着他的狼狈模样,忍不住想笑。

……

山洞里重新生起了火堆,青芜把披风捡起来给他,自己转过身去,孙妙连便将外衣拖下来在火边烤,围上了披风。

“好了没?”青芜问。

“好……好了。 ”后面,孙妙连的话里明显带着几分尴尬。

青芜转身坐好,将手朝火堆kao近了一些:“看见下雨了你怎么不进来,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感什么?”孙妙连一头雾水。

青芜怔了怔:“感冒……”

“什么意思?”孙妙还是不明白。

青芜惊讶地看着他:“我说的话你都听不懂是吧?说起来……你知不知道这个青芜圣姑,小时候是住哪里地?”

孙妙连皱着眉头想了想:“是了。 圣姑你小时候和掖尘师太住在南方,这莫不是江浙一带的话。 ”

“有……有可能。 ”青芜强子压下心里的怪异感,问道:“孙灵远是你哥哥?”

“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到这个话题,孙妙连有些诧异,怔了一下,脸色微沉,颔首道:“是我兄长。 ”

“那你们……”

“圣姑有所不知。 ”孙妙连缓缓道:“家父秦王孙可望。 现在正在川黔一带,想要举兵起事。 ”

“是反清么?”

“不是……是反南明永历皇帝。 ”孙妙连面带愧疚。 继续说道:“国仇在前,万万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只是家父早有此心,我多次劝解都毫无用处,只得离家投奔轩辕教。 ”

青芜点了点头。

“这次我失踪,上面没有派人来接应,可能就是因为家父的事。 ”孙妙连神色黯然:“二当家的必然不会再信任我了。 ”

青芜拿起一根棍子。 拨着火堆,想了想,道:“肯定不是,你父亲的错和你没有关系,他们一定是遇到什么要紧事了。 ”

孙妙连沉吟道:“现在圣姑地安全要紧,万万不能落入我哥他们手里,要不然肯定会用圣姑来挟制轩辕教。 ”

“原来他知道我的身份?”青芜讶然。

“不,不知道。 ”孙妙连道:“只有教主。 二当家,三当家和四个阁主才知道圣姑地模样,以前圣姑并没有见过我哥。 ”

“那他为什么带我去南方……”青芜暗暗纳罕,想到什么,开口微笑道:“你别一口一个圣姑了,怕人不知道不是。 叫我青芜就好。 ”

“是,圣姑。 ”孙妙连下意识地回答,看见青芜忍不住笑的脸,掩饰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是,青……青芜。 ”

……

两人都没有睡觉,对坐到天明。

从孙妙连的话里,青芜大概知道了孙灵远想去南方找一比宝藏来充当秦王出兵的军费。

现在他们出去之后,要去福建,投奔张煌言。

“张将军和国姓爷都在福建。 ”孙秒连道:“咱们去那儿是最安全的,可以再慢慢联系上二当家的。 ”

国姓爷。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悉。 青芜又是一阵思索,但是这人好像已经死了很久了啊。 她感觉到记忆有点混乱。 只得再按下不想,点了点头:“就去福建吧。 ”

然而天亮之后,孙妙连和青芜走出洞口,一眼就看见抱着手等在前面的孙灵远。

他看见两人出来,嘴角微微勾起:“妙连,你待绿衣倒是好。 ”

青芜看见他,心里有些疑问,但是现在只得闭口不言。

“你还来干什么?”孙妙连怒道。

“干什么?”孙灵远冷笑道:“你带走我地人,还问我为什么要来?”话刚出口,忽地一阵拳风罩过来,孙妙连将青芜往后一推,自己用掌生生接住了那一拳。

青芜被这一推,受不住力,就要往后倒去,那边的丝篁神色大惊,点足掠过来,稳稳地托住了她。

青芜惊慌失措之间只记得用手护住小腹,得救之后,感激地看了丝篁一眼。

丝篁扣住她的脉门一探,冷冷道:“你在地上坐过了?”

青芜点点头,正要问什么,丝篁已经掏出一粒药丸来:“含着,怎么样也由不得你这样闹的!”

青芜含住药丸,面有愧色地点了点头。

此时孙妙连已被孙灵远所制,孙灵远的功夫明显要高明得多,一推一让之间,不急不缓,气定神闲,比起他来孙灵远就要焦躁得多,破绽大出。

“让你这样的人当白虎阁主,楚云迟倒是放心。 ”孙灵远冷笑着,窥准一个破绽,运了内力,又狠又快地击落,重重打在孙妙连的肩头。

孙妙连立时喷出一口血,颓然倒地。

青芜睁大了眼睛。 就想往那边走,被丝篁拉住了。

“把他带走。 ”孙灵远向着侍从吩咐,走到青芜面前:“这个小子有没有为难你?”

青芜将药丸藏在舌下,开口道:“没有,你要带他去哪里?”

“咱们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孙灵远微笑道:“我这个弟弟不怎么听话,只有这样。 才是安分了。 ”

……

带回孙妙连之后,孙灵远只是将他用绳子绑了。 最后面的马车里。

到了客栈之类地地方,就关在柴房,青芜连见他一面都没有机会。

接下来的路上,明显添了几个侍从,青芜的行动也被限制了许多,舟车劳顿,又很容易动胎气。 丝篁只得打足十二分的精神照料,一日号三次脉,药总没停过。

孙灵远几次过问过青芜的病情,但不通医理,也不知道青芜用的药是治什么地,终究被丝篁糊弄过去。

然而越往南走,青芜地心里就越没底。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北方,而现在离得越来越远了……

现在才堪堪要满两月。 因此小腹还没有鼓起来,但是她似乎已经能感觉到腹中地那个生命一般,时常用手轻轻抚摸着,借此得到一点安心。

她常常猜想,这孩子的爹是谁?一想到这个问题,心里头便又是害怕又是酸楚。

这么久也没见他来找自己。 是不是这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又或是,根本就不关心她的生死。

想得多了,日子越过越长,青芜的想法便本能地向前一个kao近。

这么一来,她反倒不怎么想想起以前的事了,想起来的话,知道自己有一个喜欢的人,而这个人已经死了,这种痛楚让人不敢接近。

虽然没什么打算。 现下。 先把孩子生下来吧……

青芜这么想着,余下来地路上也处处小心。 尽量不让自己乱动,每日也好好喝药。

然后辗转进入蜀地之后,马车地颠簸却避免不了。

自古便有蜀道难于上青天之说,巴蜀山路本来就崎岖难走,现在还正逢雨季,路上泥泞非常,马车行进得颇为缓慢。

孙灵远面上也难得地有了焦急之色。

秦王要在八月里就起兵,军费最多八月底就要送到。 然而宝藏之事还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空山和尚虽然承认了张献忠的宝藏不在锦江底,而是在青峰山,但是能不能打开藏宝藏地地宫……

孙灵远看了青芜一眼。

丝篁在马车进入南走的路之后便给青芜身边多添了几个垫子,现在她正背kao着一个垫子,侧过身,拉起车帘往外看。

外面微微的细雨洒进来,原处山峦叠嶂,是蜀中浓郁的墨绿。

青芜抬起头,呼吸着外面湿润清新的空气,微微地笑开。

孙灵远注视着她抬起地侧脸,轻轻皱起的瑶鼻,和嘴边的笑意,瞳孔忽然收缩了一下…… 那本古籍上说要打开地宫必须要带一名处子,但是……

巴蜀之地本来就多巫蛊咒术,想到有可能是要用这名女子当做活祭,孙灵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啊”青芜想起什么,转过头,清亮的眸子直盯住他:“咱们到底是要去哪儿?”

孙灵远的目光有些闪烁,别过了头,淡淡道:“就快到了。 ”

“这儿就是蜀中?”青芜道:“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见到一个人?”

孙灵远道:“现在蜀中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张献忠死之前杀了很多。 ”

他只淡淡一句带过,但这句话后面隐藏的血腥却是惊人地。

张献忠明末称帝,后来被清朝肃亲王多铎所杀,其间在四川建立了大西朝。

大西亡国之前他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将自己掳掠来的财富藏在了险山恶水之中,另一件就是屠杀。

在他来之前蜀中繁华富庶,人丁兴旺。

走之后荒坟遍地,十室九空……

直到现在,蜀中还是没有从这场劫难中恢复过来,依旧是凋零颓败,行人稀少。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找到张献忠生前藏起来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