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浑身颤了一下,收回手来:“外面吹着了……”董鄂妃便拿自己的手帮她暖着,微笑道:“格格身子一向娇弱,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少出去一些。 ”

青芜心里一暖,点点头。

| “还得皇贵妃娘娘说说格格……”舒鲁在后面忍不住笑道:“格格就听不见别人劝。 ”

“死丫头,说什么呢……”青芜讪讪一笑,有些不习惯地从董鄂妃手中将自己的手取了出来,目光移向她温柔美丽的眼眸,对上,很快又移开了,低头喝茶。

“格格……你知道绿衣么?”

董鄂妃问。

青芜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身份被发现了??

她诧异地抬起头……“就是这个。 ”董鄂妃将一张签纸放到了她的手里,青芜怔了一下。

“格格?”董鄂妃又唤了一声。 青芜忙接过诗签,看到上面誊抄的一首诗,最上面的诗名是《绿衣》才放了心。

青芜将这首诗重头到尾看了一遍,好奇道:“娘娘给我看这个干什么?”她怎么读,还是不明白这首诗的意思。

“不过是问问你。 ”董鄂妃莞尔一笑:“皇上很喜欢这首诗……”

听到皇上两个字,青芜下意识地多注意了一些,又顺着这首诗读了两遍。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 曷维其已”顿了顿,纳闷道:“我……还是看不出来这是悼亡诗……”

董鄂妃微笑道:“这是说,一个男子拿着妻子帮他缝补的衣服怀念已经故去地妻子……”说到这里,脸忽地红了,道:“就是喜欢得紧,才给格格看看……”

青芜点了点头,觉得她要说的话又远远没有这么少。 一斜眼,看见外面又开始飘出了雪花。 “不早了……”她站起身来。 对董鄂妃道:“娘娘先歇着,塔娜退下了。 ”

……

回了房间,青芜轻轻将窗户开了一条缝,kao在桌前坐了下来。

“格格病才刚好些,又坐在风口干什么?”舒鲁端着药进来,看见雪花顺着窗缝飘进来,便吓了一跳。 伸手要去关。

“就这样吧。 ”青芜出声阻止了她:“我穿得多呢,不碍事。 ”

“格格是不是在想今晚上的事?”舒鲁微微一笑,问道。

“不知道,心里乱的很。 ”青芜一直想要找到的记忆,已经乱成了一团糟:“舒鲁,帮我磨墨。 ”

“还要画?”舒鲁讶道。

青芜点了点头:“横竖也睡不着。 ”

……

将外面值夜的人安排好,舒鲁便把窗户关上,将一个紫金暖手炉放在了青芜的怀里:“格格别累着了。 画完就早点睡……”她看到桌子上地那幅画,忽然就噤了声——格格很久没有画人了,如今怎么又……

青芜的笔尖停在那空白人面地上空,犹豫着,仿佛不知道应该如何落笔。

舒鲁在后面默不作声地看着,正想说什么。 忽然看见她将笔尖触到了纸上,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开始细细地描画,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每一寸都画得非常用心。

看那张画画完,举起来,确实个年轻的公子。 舒鲁忍不住打趣道:“格格你画的是谁?”

“我以前的夫君。 ”青芜微微笑着点头说。

舒鲁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将她拉到一边。 低声道:“格格你说什么?不要命地么?万一被人听见……”

“这么晚了。 怎么会有人在听?”青芜好笑道:“是你想得太多了……”

舒鲁还要说话。

“好了……我知道了……”青芜抢先打断她,走到桌前将画拿出来。正看,反看,怎么都觉得不满意,便将笔掷了,随手将画放在了柜子里。

……

那晚上之后,茗贵人竟然开始复宠,本来皇上已经三个月没有临幸她了,最近的恩宠却一下子压过佟妃,恪妃,排到了皇贵妃的后面。

得悉这一变故,恪妃有些惊讶,但是想起茗贵人地目的是要复仇,便安心了许多,只等着坐山观虎斗。

佟妃却也不着急,颇有几分以不变应万变的味道,似乎就在等着,看这小小贵人能翻出什么天来。

潜流涌动,一触即发。

然而任谁也想不到,最先被搅到风波里的,却不是她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塔娜。

以后的家宴,青芜都很少出席。 元宵之后的一次宴会上,茗贵人忽然有意无意地提起了作画的事。 董鄂妃便将自己地画的一幅海棠取出来给皇上赏鉴。

顺治在书画上面大有造诣,一时兴起,也拿着指点了一番。 正在这个时候,茗贵人又说了一句:“臣妾前几日看到塔娜格格画的画,那才叫好呢……”

顺治颔首微笑道:“塔娜的画……很特别。 ”

董鄂妃便将自己画的画卷了起来,笑道:“既如此,不如让塔娜格格拿出来大家看一看……”

贞妃忙道:“我刚叫人去拿啦,一会儿就到……”

就在这个时候,青芜房里的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捧着几卷画,在下面怯怯地跪了:“奴才给皇上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

顺治点头示意,她便站起了身。 “你拿地塔娜的画?”他颇感兴趣地问。

“回皇上的话……是”小宫女死命低下了头,小声回答。

“展开来看看吧。 ”

……

这个时候。 承乾宫里地偏殿内,青芜在大案面前方向翻箱倒柜:“舒鲁……舒鲁,你看到我元宵节晚上画的那幅画了吗?舒鲁?”

“哎,格格……”舒鲁走了进来:“奴才见你随手搁柜子里了。 ”

“我也记得我放在这儿了……”青芜纳闷道:“奇怪,怎么没有了?” “是不是随手扔在哪里了?”舒鲁猜忖着,却没怎么上心。

“还有几幅画也一起不见了……都是我好不容易才画好的……”青芜冷下脸道:“舒鲁,是不是你给我扔了?”

“格格。 你这可是冤枉奴才了。 ”舒鲁连连叫苦:“奴才哪里敢收你的东西?”

“那会到哪儿去了呢?”青芜皱着眉,四处看着。

“我刚看见茹欣好像进来过。 格格没看见么?”舒鲁忙问道。

“茹欣?”青芜讶然。

“就是在外面打扫的一个粗使宫女。 ”舒鲁道“我出去问问,说不定是她把格格的画收拾出去了……”

“你快问问!”想到唯一的那张人像,青芜心里一阵焦急。

舒鲁答应着出去问,很快地跑回来道:“格格,茹欣抱着你地画,去坤宁宫那边了?”

“坤宁宫?”青芜只觉得手脚冰凉:“今天……皇上也在那儿,是吗?”

……

将第一幅画拉开地时候。 在座地妃嫔们都忍不住小声地笑起来,那画上画了一只憨态可掬地猫咪,正在tian着自己的爪子,一脸幸福的模样。 下一张是一些很奇怪的房子,形状规则,层层叠在一起。

“塔娜那个丫头,哪里看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皇后忍俊不禁道。

顺治眼里也有忍不住的笑意。

“塔娜格格画地好,臣妾自认不如……”坐在另一边的董鄂妃忽地开口。 抿嘴笑道。

“各有千秋。 ”顺治淡淡地笑,拿过她的手握在手中。

“今晚朕去你那里。 ”他忽地压低声音凑在董鄂妃耳边说了一句。

董鄂妃的脸立马变得通红,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一幕,皇后默默不语地将目光转开,别的妃嫔也有意无意地看过来,倒不怎么关心小宫女手中的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贞妃忽然开口了:“最后那幅画怎么了?藏着干什么?”

明茗贵人也道:“是不是这样画的不好,塔娜格格怕羞,不让看?”

小宫女脸色惨白了摇了摇头:“这张……这张不能打开……”

“怎么不能打开?”皇后好奇地问道:“你既拿来了,就是好的,不如打开一并看了,就是不好,也不会笑话你家格格……”

“可是……可是……”小宫女嗫嚅道:“这张不行……”

“大胆奴才!”站在皇后身边地老嬷嬷忽地开口了:“娘娘叫你打开,你还要抗命不从不成?”

“奴才……奴才不敢……”小宫女瑟瑟发着抖,“噗通”一下跪倒了地上:“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奴才……”

“怎么回事?”顺治看向这边,皱着眉问道。

“最后一张画。 这个奴才不愿意打开。 ”皇后微微笑道:“难不成是塔娜那丫头画了什么怪东西在里面?”

顺治看见那宫女的模样。 想到什么,正要开口。 小宫女忽然说话了:“皇上饶命,奴才不敢隐瞒……这张画,格格画的是格格以前的夫君……”

一句话仿佛一块重石击到了水里,翻出千层浪来。 妃嫔们议论纷纷,皇后脸色煞白,顺治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那就打开,请皇上裁夺吧。 ”那边的佟妃,淡淡说了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青芜喘着气,从外面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跪在正中间地茹欣,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是你……”

“皇上……”茹欣求救地看向了上面的顺治。

顺治表情不动声色,黑眸里却闪着焦急的光,看着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