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像被猎人追逐的驯鹿一样没了命的逃跑,她不能飞翔,仅仅只能扇动黑色的翅膀,跳上周围高大的暮光树,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上。

她几乎吓丢了魂,她的嘴角时不时**,她在心底咒骂自己:“你是个蠢货吗?阿加莎?你为什么竟然想要和他搏斗?”

她的模样凄惨极了。

她的手臂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从伤口中偶尔闪过白的可怕的骨头;她蝙蝠般的翅膀被撕掉了几乎一半,上面没有密集的血管,因而没流下什么血,可撕心裂肺的疼痛依旧让她几乎发疯。

最可怕的伤口在她的脸上。

史德利歌尔扯掉了她脸上一大块肉,从她的左眼下一直到她的喉咙,露出了完整的眼球、淋淋的血肉和大半牙齿。

除此之外,她的鲜血一点一滴的掉落在地上,在四周的蓝光中隐约可见。

她回头张望,看见她滴落的鲜血仿佛一条若有若无的红线,在那红线尽头并没有看见致命的捕猎者,这让她又多了几分逃命的希望。

就在她跃在半空中的时候,幽灵般的史德利歌尔突然从一旁猛冲出来,将她重重撞落在地上,她发出响彻整个森林的惨叫,慌乱的挥舞坚硬的翅膀,可她连血魔的影子都没碰到,反而被血魔抓住了破绽,他踏住阿加莎的背脊,发出一声残忍的怒吼,阿加莎感到剧痛仿佛潮水般将她淹没,在一阵可怕的撕裂声中,她的左翼被凶暴的史德利歌尔硬生生扯掉了。

她早就察觉到了——她受的伤越重,史德利歌尔就更加无法阻挡,他的速度仿佛红色的闪电一样迅速,仿佛近处照过来的红光一样无法闪躲,即使她是强大的恶魔领主之一,可也无法与这位专门狩猎恶魔领主的恶魔抗衡。

她被血魔如同垃圾般举了起来,又一次狠狠的摔在地上,她听到自己骨头发出可怕而清脆的声音。阿加莎试图爬开几步,可血魔却抓住了她的喉咙,用力一捏,阿加莎觉得自己的喉咙几乎被捏碎,她吐出一口鲜血,同时感到体内剩余的鲜血正从她的鼻子和眼睛中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她体内的法力忽然恢复了,她反应神速,在史德利歌尔将自己开膛破肚之前施展法术,瞬间消失在史德利歌尔面前,随后出现在了一公里之外。

她将自己隐藏在灌木丛中,屏住呼吸,不敢喘气。

她觉得自己快被鲜血淹没了。

绝望浸透了她的脑袋,浸透了她的身体,浸透了她的肌肤,浸透了她每一寸骨头,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说过一个传说。那个传说讲述名叫血魔的怪物的可怕事迹,他会因为鲜血而发狂,变得比大部分恶魔领主更加强大。

她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真是白痴!真是愚不可及!真是傲慢的近乎无知!真是活该死在这里!

她本来完全可以避免受到这样的伤害,就在史德利歌尔将她的魔法封印的刹那,她应该立即转身就跑,如果她那么做,那她此刻已经躲在了安稳的地方,重新制定杀死敌人的计划。

可她似乎受到了体内鲜血的怂恿,变得渴望战斗,变得充满自信。她知道自己身为恶魔领主,虽然没有巨龙般的力量,也没有耐萨基那样神乎其技的剑法,更没有阿巴顿手中震慑群魔的魔剑,可她毕竟也是一位强大的恶魔领主。

即使不借助魔法的力量,她的翅膀依旧锋锐,比火山岛上的那些矮人锻造的名刀更加致命;她的身手异常敏捷,她可以随意挥手,将眼前盘旋的大群蜜蜂一个不漏的捉住;她的力气也不小,如果她愿意,她可以空手将一头猛虎撕成碎片。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在被封印住魔法的情况下,眼前那个将死的法师仍然不是自己的对手。

她犯了近乎荒谬的错!可她怎能想到史德利歌尔竟然是消失了几千年的血魔?

没错,他是叫那个名字,可她以为那只是他在开玩笑,或者那仅仅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字,人们总会为了出风头而给自己起一些夸张的外号,她当时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毫无特异之处的年轻人。

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她知道血魔史德利歌尔的本事,自己受了重伤,鲜血的气味浓郁的连感冒的人都闻得到,血魔史德利歌尔怎么可能找不到自己?

她当然能够再次瞬间移动,跑到一公里之外,可她现在太虚弱了,这样剧烈的动作会让自己的伤口迸裂,流下更多的血,她几乎已经开始感到头昏眼花了。

她竭力平静下来,想起她还有孤注一掷的手段,如果她用尽全部的魔力发出声波,威力可以毁灭身前一平方公里的一切,她自信只要血魔被这招击中,即使他比许多恶魔领主还要顽强,他也会被声波大卸八块。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避免再度被血魔封印住魔法,否则她只能束手待毙。所以她必须忍耐,装出毫无办法的凄惨模样。

血魔急促的呼吸声出现在灌木丛的对面,他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朝自己这儿靠近,她心跳加速,鲜血混着汗水止不住的流出,在猎手的喘息声与灌木丛近在咫尺的时候,她跳了出来,朝他发出厉声尖啸。

混杂着鲜血的巨大声波正中可怕的追踪者,无坚不摧的气流将血魔卷起,树木开始一颗颗的倒下,巨岩被声波震成了碎片,草地成片成片的崩裂,眼前的一切都在短时间内被剧烈的震动毁灭。

等硝烟散去,阿加莎看见她的死亡尖啸所造成的破坏,四周一片狼藉,死去或将死的动物到处都是,在这死亡景象之中,她发现血魔的一只手臂被她的反戈一击震断,他的双脚齐根粉碎,他的衣服也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可他身上的盔甲却依旧完好无损。在黑暗之中,这盔甲发出耀眼的光芒,阿加莎意识到:这也许是一件神器,难怪史德利歌尔会显得如此不可阻挡。

可他是一个恶魔!他怎么会拥有驾驭神器的力量?

但阿加莎已经没有能力思考了,她用仅存的力气支撑着她慢吞吞的朝史德利歌尔走去,她必须快点儿结果这个可恨的敌人,虽然他此刻显得毫无威胁,但谁能保证他不会像刚刚那样死而复生?

就在这时,血魔伸出残存下来的那只手,摸到了一旁一只几乎已经断气的猛虎,他挖开了猛虎的胸膛,彻底结束了这头猛兽的生命,他这么做之后,猛虎喷洒在四周的鲜血仿佛活了起来,如同蚂蚁一样排成整齐的行军队列,很快顺着史德利歌尔的身躯,流到了他的嘴里。

一秒钟之后,血魔史德利歌尔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他抬头注视着阿加莎,血色的眼睛显得平静而残忍,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摧毁了阿加莎仅存的希望,她觉得双膝发软,缓缓的跪倒在地上。

血魔走到她面前,再一次将手捏住了她的喉咙,阿加莎知道自己的死期终于临近了,她即将被送回地狱,成为弱小而悲凉的魅魔,再一次成为强大恶魔的玩物,再一次回顾她那不堪回首的命运。

她眼中流下泪水,由于眼睛受了重伤,那泪水显得仿佛血水一般,有些像那些被她声波杀死的法师们临终前的惨样,她狠狠骂着:”臭狗屎!“

血魔松开手,退后一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头脑乱作一团,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如果不是恐惧萦绕在她心头,她几乎已经昏倒了。

她惨笑起来,利用这转瞬即逝的活命时间继续骂:”屎尿中养下来的混蛋,阴险卑鄙的伪君子,奸恶混账的叛徒,不得好死的无赖!“

在神智迷糊中,她已经忘了自己在骂谁,可她依旧忍不住骂了出来。她想要将心中仅存的恨意彻底发泄出来,这样可以让她死的时候感得好过一些。

血魔的喉咙中发出一声悲鸣,这声音是如此的哀伤,却又如此的饱含深情,以至于阿加莎忍不住聚集最后的力气抬头张望。

她看见血魔史德利歌尔正捂住脑袋,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她,晶莹的泪珠仿佛洪水决堤般往下流,而他的嘴中不停的呢喃自语。

阿加莎隐约听见两个字:妈妈。

她想要放声大笑,因为她的对手居然会在她面前害怕的喊妈妈?天下还有比这更加令人难堪的事情吗?还有比这更值得耻笑的事情吗?还有比这更显得胆怯而白痴的事情吗?如果她回到地狱,她一定要将这件事牢牢记住,并向她遇到的每一个恶魔好好宣传一番——杀死她的那个可怕的恶魔,那个令所有恶魔胆寒的史德利歌尔,居然在她面前哭着喊妈妈!

她激动的过了头,突然间,她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而大脑一片空白,她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但她却并没有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慢慢消失。

她残存的一丝意识提醒她:她也许是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