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里夫用他一贯忧郁的眼神望着墨丘利的雕像,他似乎也为这样的现象而感到困惑,他说:“这样的光芒意味着:墨丘利现在正处在不可知的状态下,她既存在于世,又陷入了无法摆脱的困境。”

史德利歌尔心想:仙德瑞拉可不会喜欢听到这样的消息,在与我相遇之前,追寻墨丘利几乎成了她心灵的支柱,即使现在,这一根深蒂固的念头依旧困扰着她。

茉崔蒂伸出手,拉拉史德利歌尔的衣角,等诗人将目光完全挪到她身上,她指指自己说:“神火已经散去了,神罚已经结束了,是时候回去了,是时候回到原处了。”

史德利歌尔认为这只是她疯子般的呓语,当茉崔蒂留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始终没有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儿(这件事本身就让他想不通,因为诗人天生就是位想象力丰富、而且善于胡思乱想的人)。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当初面对的是什么。

但此时此刻,他如此解读茉崔蒂的话,他说:“你是说,我们应该回去了吗?”

茉崔蒂的眼睛充满着纯真,但其中依旧有些神经质般的惊恐,像她们这样的疯子,她们比任何人都要单纯,正因为如此,她们的精神世界才容易被法师们所掌控,从而萃取最纯洁而强大的灵魂。

她说:“回去吧,我们去哪儿都可以,陌生人。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应该去找蔷薇。”

史德利歌尔拉着她的手,向奈里夫告别。精灵神谕者这样说:“我们再次相遇的时候,也许一切已经天翻地覆了,史德利歌尔。在此,我仅能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歉意。我无法将我所知道的未来告诉你,但命运如同转轮,终有一天,你会找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他的目光愈发抑郁了,也许像他这样洞若观火的人,终身都摆脱不了这样的抑郁。能够知晓未来的人未必幸福,而无知的人又何尝会有苦恼呢?此时此刻,史德利歌尔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走出房间,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奈里夫转过身,在房间的角落,史德利歌尔突然见到了一个原本不存在的影子。

那是一个模糊不明的身影,穿着华贵的紫色长袍,整个身体笼罩在一层凝固住的罩子中,奈里夫低声说:“时间到了吗?漫游者?”

漫游者的声音混沌不清,他说:“低语之神已经遇上了我的分身之一,但他与分身本人却毫不知情。我们走吧,每次前往未来,我便会变得更加虚弱,我只带你去看看短暂的未来。”他说完这些话,随后将手伸向奈里夫。

这就是史德利歌尔在魔邓肯豪宅中所见到的最后的景象了。

之后,豪宅的大门关上,如同梦境般迅速消失在了教堂的密室中。史德利歌尔开始担心起奈里夫来,但这位神谕者是一位强大的法师,他的睿智足以保证他安然无恙,况且,他不是承诺过与自己在未来相遇的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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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返回火堆旁的时候,站岗的佐蒂正在开小差,他睡得迷迷糊糊,连史德利歌尔来到身边都没有听见。

史德利歌尔轻轻推了他两下,年轻的精灵用迷离的眼睛望着他,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用惊慌失措却毫无歉意的声音说:”史德利歌尔先生,你回来了?“

他这样吵闹,一下子吵醒了周围所有的人,皮迪虽然精神不佳,可依旧站起来迎接史德利歌尔,诗人赶紧让他们继续躺下去睡觉,此时离早晨还有几个小时,夜晚还将继续,为了应付明早的情况,他们需要充足的休息。

诗人环顾周围,发现少了一个人,他低声问佐蒂:“我记得这儿原来还有一位老先生,他上哪儿去了?”

佐蒂一下子警觉起来,他四处搜索了一番,一无所获。他表情紧张,可声音却显得毫不关心,他说:“他也许是去方便去了,史德利歌尔先生。”

这位精灵显然是一位没有责任心的人,但史德利歌尔并不生气,他站起身,绕过躺在地上的人们,开始用盗贼般训练有素的眼睛四处搜寻,而跟在他屁股后面的茉崔蒂也开始帮着他找人,他们找了半天,茉崔蒂突然扯着他的衣袖说:“陌生人,陌生人!”

“你有什么发现吗?”

“那位走丢的老先生,他死啦!”

他确实死了,死的惨不忍睹。

他被什么东西咬开了肚子,内脏拖了一地,脖子上有一个骇人的窟窿,眼睛和鼻子也被咬掉了,从表面上看,一定是什么野兽趁他便溺的时候偷袭了他。

皮迪发誓,在他值守的时候,这位名叫保罗的老人还活的好好地,他在换班前曾经与佐蒂核对过人数,这一定是佐蒂放哨时发生的事。

佐蒂浑身发抖,他慌忙甩着脑袋,大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总不能什么跟在老头屁股后面吧!”

史德利歌尔突然问:”是你杀了他吗?佐蒂?“

佐蒂发出一声惨呼,就像是要被拖上刑场的含冤之人,他忙不迭的大声否认,虽然他紧张的要命,但诗人没听出他声音中有什么虚假。

皮迪显得非常担忧,他说:”这应该是野兽干的坏事,要么是那些不死怪物。。。。。“

史德利歌尔蹲在老保罗的尸体旁,说:“咬死保罗的并非野兽,凶手的牙齿和常人一样。他的后颈处遭到过重击,这导致他昏死了过去,在那之后,令人发指的厄运降临到了保罗头上。”

皮迪紧锁眉头,绷紧着脸说:“那一定是那些食人**的好事。”

史德利歌尔点点头,他凑到皮迪耳边,轻声说:“没错,但我们必须盯紧点了。食人狂很可能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我布置的法术结界并没有发出警告,凶手一直都在这里,而并非从外面跑过来行凶的。”

皮迪的心脏差点儿从胸腔跳了出来,他冷汗直冒,低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史德利歌尔先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只要我在这儿,一切都不用担心。但我们必须尽快将那个家伙找出来。”

“你打算怎么做?”

其实很简单,史德利歌尔只要向每个人发问,辨别他们的声音是否真诚,很快就能将撒谎者揪出来,但这样做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而且,史德利歌尔的秘密很可能会就此暴露,没有人喜欢和有读心术的人呆在一块儿,即使那个人救了他们的命。

但如果不这么办?他还能怎么做呢?

由于早上发生的灾难,每个人衣服上都满是血污,尤其是那些负了伤的人,他们身上的鲜血偶尔还会渗出来,史德利歌尔并没有记住每个人身上的伤口,也无法辨别他们衣服上的血迹和之前有什么异同。

那个疯子就隐藏在他们当中,一想到这儿,诗人就忧心忡忡。他见过这些食人狂的身手,他们如同食尸鬼般敏捷,可却比这些家伙更加狡猾,也更加残忍,他们不满足于填饱肚子,而喜欢用可怕的手段折磨猎物。

史德利歌尔抬起头,对皮迪说:“我必须向所有人宣布这事儿。”

皮迪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说了算,史德利歌尔先生。”

史德利歌尔转过身,朝身后的人群说:“如你们所见到的,诸位,这儿发生了可怕的命案,一个疯子残忍的杀害了可怜的老保罗,并像猛兽一样啃食了他。。。。。”

他的话如同炸弹一样,在人群中惊起了一大片尖叫,已经饱受惊吓的人们从喉咙中发出颤抖的喊声,他们想到食人恶魔那扭曲的脸,恐惧如同流感一般,无声无息的在他们心中传播开来。

诗人静静听着他们的反应,令人沮丧,没有人显示出些许不正常,唯有皮迪的老爹发出一声不屑的嘲弄,他说:“是时候让那些老不死的家伙进坟墓啦!瞧你们窝囊的模样,这不是常有的事儿吗?”

史德利歌尔又说:“在我离开之前,我曾经在这周围布下了一个灵验的侦测法术,它会对每个进入侦测范围的生物发出警报。所以,请原谅我接下来必须做出的推断,我必须狠下心这样猜测,那个残忍的凶手,此刻正在我们当中。”

人群足足花了两秒钟,才从这令人震惊的话中反应过来,他们互相望了几眼,下意识的散开了几步,可这一次,他们却选择了保持沉默,但毫无疑问,他们把更深的恐惧埋藏在了心底。

可他们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也足以揭露他们心底的秘密,至少史德利歌尔一开始是这样设想的。

但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所有人,无论是年轻的精灵,还是担惊受怕的母亲,还是无赖般的老头,还是健壮而勇敢的男人,他们虽然选择保持沉默,但没一个人显露出可疑的状况。

寒风从远方刮来,仿佛鬼怪在夜空中嚎叫,史德利歌尔思索着是否应该对每个人单独进行审问,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他们明早还有更加紧急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进行这样细致的调查工作,而且,即使那样做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效果。

他怀疑自己猜错了。

也许那个疯子有办法避开自己的侦测陷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