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很容易听出老人呼吸中垂死的气息,他非常苍老,精神上的疲惫和悲凉几乎压垮了他,他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而且无法治愈,因为伤口不在身体,而在精神层面。

他至今还没回答老人的问候,但他却非常同情老人。

戴蒙·拉尼克指了指墙壁边的椅子,说:“请坐,请坐,史德利歌尔。我很高兴你如此冷静,我本以为你会大呼小叫,为朋友的背叛和隐瞒而大发雷霆呢。”

诗人笑了起来:“如果你指的背叛,不过是为一位可怜的老人提供容身之所,那我又何必为此发火呢?”

“我是一位罪犯,史德利歌尔,在任何有正义感的人眼中,我都是不可饶恕的。”

史德利歌尔指指自己,说:“那我们是一样的,我很可能将要毁灭我的故乡。”

“你指的是神与恶魔的关于救世主的预言?”

诗人愣了片刻,问:“你怎么知道的?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预言的全貌。”

戴蒙露出笑容,虚弱的精神稍稍振作,他说:“我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在精神的世界中畅游,我听见过诸神的耳语,也听见过恶魔的呢喃。我见证过最荒谬的愚行,也见证过最可怕的心灵。我知道人所皆知的流言,也知道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直起身子,从椅子旁取过一本书,将它递给史德利歌尔,书名叫做《精神的世界》,诗人翻开书本,匆匆翻动了几页,这本书纯是用手写完成的,最开始用的是劣质的墨水,但最后开始用血。

戴蒙说:“我给你的礼物,史德利歌尔,希望你听完我的故事之后,会对这个世界的未来作出自己的选择。“

选择?诗人明白他在说什么,到底是格利尔王国还是永夜帝国?到底是卡尔还是阿巴顿?到底是亚山还是鄂加斯?一旦亚山的结界消失无踪,他将该选择哪一边?是侵略者?还是守卫者?

突然间,戴蒙剧烈的抖动起来,他用手捂住脑袋,不停的捶打。诗人取出口琴,吹起了一支舒缓而优美的曲子,请求空气中的神圣元素缓解眼前病人的痛苦。

戴蒙挣扎了一会儿,动作渐渐平缓,闭上眼睛,喘着气说:”谢谢。“诗人低声说:“我很荣幸。”

戴蒙静坐了一会儿,说:”我们最好快一点儿,我的时间不多了。“

诗人点点头,说:”你说吧,戴蒙先生,我保证不打岔。“

戴蒙咧开嘴笑了,诗人可以看见他嘴里翻滚的血水和泡沫,他说:”长话短说吧,但容我先介绍我曲折的经历——

我曾经是阿巴顿手下的重臣,曾经为他效力长达数十年。在这数十年间,我为他出谋划策,竭尽全力给出我的建议。

疯子节和死人节是帝国最盛大的节日,无论在何种困境之下,阿巴顿都坚持举行这样的节日。我为了讨好他,对这两个节日向帝国的居民进行了长时间的颂扬和宣传。在我担任首席法师的时间内,见证了无数次节日的举行,每一次都会对伤亡人数进行统计,我最开始对这一数字的庞大而感到震惊,但到了最后,我也渐渐麻木起来。

阿巴顿为什么要举行这样的节日?我对此不得而知。他宣称是为了向魔神致敬,并宣泄大地中的死灵怨气,但我隐隐感觉到其中的原因绝不简单。我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从来不对皇帝陛下的决定产生质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十年,直到那个令我毕生难忘的死人节来临。

那是一次罕见的双节合并,死人节与疯子节同时举行,那一次也发生了险情,虽然不如我这次策划的那样有效,但也造成了大规模的灾难,全国十分之一的人口在那次骚乱中死亡或失踪。其中就包括我所有的亲人——我的妻子和我唯一的女儿。

我陷入了深深的悲痛和愤怒之中,在节后的庆典上,我喝醉了酒,大声辱骂阿巴顿,并当着所有参加舞会人的面说出了我的怀疑,我说:’你这个屠夫和刽子手,是你一手策划了这次屠杀,你是故意让这么多人在灾难中丧命的!”

阿巴顿笑了起来,他说:‘我的主教大人发疯啦。’他命人将我抬了下去,关进了一个密闭的房间。我本来以为他将把我处死,但他却比我想象的更加残忍。他整日整夜在房间中放着吵闹的噪音,每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就让人把我打醒。他复活了我女儿与妻子的尸体,让她们在我面前互相残杀,互相啃食。我被他折磨了整整十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的精神到了如此脆弱的地步,就好像堆得高高的摇摇欲坠的积木。他随后叫来精神学派的法师,用法术让我发了疯。

当我发疯之后,我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我已经不存在了,我变得不再是我自己了,时间、地点、欲·望和躯壳对我而言可有可无,我的灵魂仿佛被放逐到了宇宙的边缘,被永远的囚禁在了一个狭小的黑牢之中。在那个黑牢里,我受尽了孤独和恐惧之苦。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某一天,我发现那个黑牢裂开了一个口子。我死命敲打,居然摆脱了牢狱的桎梏,踏入了一个无比广阔,而且异常精彩复杂的世界。

是的,史德利歌尔,我来到了一个精神世界的异域,一个脱离于物质之外的世界。在那儿,我的灵魂漫无目的的游荡,几乎可以在转眼之间移动无尽的距离。

我发现这个世界中有数不尽的黑牢,也有数不尽的孤魂野鬼,我和遇到的每一个灵魂交谈,倾听他们的遭遇,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渐渐的,我明白过来:这个世界是由无数疯子的灵魂,以及游荡在物质世界中的、未能进入轮回的死灵怨气组成的。

是的,史德利歌尔,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死灵法术和精神法术之间是相通的,它们的力量之源连接在一块儿,组成了一个无比复杂而庞大的网,我处在这个网上的任意一点,可以顷刻间移动到这个无边世界的任何角落,可以找到这个异域的任何一个灵魂。

随后,我找到了我的女儿,也找到了我的妻子,她们已经成了死灵怨气的一部分,弥留在主物质位面,也就是凡间。她们引导我找到了我的躯体,让我重回人间,恢复了神智。

我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处在一所名叫提提瓦克的精神病院里。我刚刚来到物质位面,显得非常不习惯,以至于我根本无法摆弄我的身体。同时我有了一个复仇的想法,我打算让阿巴顿大吃一惊,让他自食恶果,我打算毁灭这个罪恶的国度,终结这个荒唐的世界。

我已经能够熟练的让我的灵魂自由来回于两个世界——凡间与精神异域,在精神异域,我打开了所有的黑牢,与所有疯子的灵魂融为一体,我在那个世界变得无比强大,随后我获得了支配死灵怨气的能力。

我凭借着我获得的力量,可以随意找到任何一个人世间的疯子,借着他们的眼睛监视这个世界;我学会了无以伦比的催眠术,可以操纵精神疲软的正常生灵,当然还可以操纵大部分疯子。我获得了无以伦比的召唤术,可以从地狱中召唤最危险的怪物——地狱火。只要永夜帝国各处的死灵结界被打开,我还可以随心所欲的支配大部分的死灵。

借着我获得的无上法力,我终于弄明白了阿巴顿举办死人节和疯子节的目的了。他在准备一场无以伦比的战争,所以需要一支最庞大的死灵军队,所以他也在研究自己的死灵召唤术。他手下有一个来自远古的巫妖,那个巫妖在几百年来一直替他秘密收集死者的怨气和灵魂,并不断淬炼融合。疯子节和死人节带来了数量惊人的死灵,这些死灵,连同鄂加斯的魔力唤醒的死灵一起,都被那个巫妖转化为了可怕的战士——那些死亡骑士和死亡武士,他们要远远比黑暗武士更加强大和致命。那个的转化效率不高,但长年累月之下,规模已经十分惊人。

它们——这些完美而听命的杀戮机器——被阿巴顿隐藏在一个黑暗的山谷内,数量恐怕有几十万,它们此刻正在沉睡之中,仅仅听从阿巴顿与那个巫妖的指挥。平时,我们见到的混沌之风骑士团与死亡之翼骑士团,这两支数量多达一万人的精锐部队,仅仅是阿巴顿全部兵力的冰山一角而已。

我知道了这一切,我无法操纵这支部队,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阿巴顿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予他致命一击,让他从此无法继续他的阴谋和野心。

我花了漫长的时间,控制住了鄂加斯神庙中的所有祭祀,并建议阿巴顿同时放开疯子与死灵的控制,让双节一起到来,唯有那样,我才能制造足够多的混乱,创造出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从而完成我的复仇。

但我没有料到的是,阿巴顿似乎早有准备,他杀死了所有被我`操纵的鄂加斯祭祀长和主教们,伪装出自己已经受害的模样,放任这场灾难的蔓延,以便他获得更多的死灵军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我被他蒙骗了过去,以为他已经死亡,但我依旧决定继续我的毁灭计划,直到创造出比他的死亡军团更庞大的军队。

但这庞大的死灵怨气极为耗费精力,我的灵魂也变得衰弱起来,我的躯体老朽不堪,让一切雪上加霜,你和你的同伴的出现让我乱了手脚,直到最后,我竭尽最后的力气,召唤出来了那个墓园巨怪,但那疯狂的尝试让我几乎丧命。

我快要死了,史德利歌尔,这一次连同灵魂一起,我将被彻底消灭。我不愿意作为死灵怨气在世上活下去,因为我很有可能被阿巴顿捕获,成为他手下那些傀儡的一员。

玛吉纳,那位目盲的僧侣,他的听觉比你更加敏锐,用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找到了我,他比你们早到了足足二十分钟,我认识莱昂,他以前曾经是我的副手,我俩都曾为阿巴顿效力。我乞求年轻僧人聆听我简短的倾诉,我将阿巴顿的计划简要告诉了他,让他自行作出判断。他犹豫不决,决定躲在钟楼下静观其变,直到最后一刻,他用闪电般的速度将我救了出来,并将我带到了莱昂身边。”

法术注释:

召唤死亡骑士

8级法术

巫妖艾斯瑞安发明的死灵法术,通过融炼上千个普通的灵魂,制造出一个强大的死亡骑士,手持黑色瀑布之剑,永远存在于物质位面。与阿巴顿麾下骑士团的死亡骑士不同,这一法术制造的死亡骑士是真正的不死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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