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有几颗大树,诗人决定在大树下休息,等待白天路过的商人,也许他们在金钱的诱惑下,或是在花言巧语的感召下,肯对两人施以援手。

仙德瑞拉问:“要是他们不肯帮忙呢?毕竟我们来路不明,他们也许不肯冒这风险。”

史德利歌尔耸耸肩说:“我这儿有一些隐身药水,但最大的问题在于,这城内有一种可以侦测隐形的设备,如果他们看见两个涂了隐身药水的家伙鬼鬼祟祟的接近城门,没等我们进城,我们就会被箭矢射成刺猬啦。”

仙德瑞拉说:“我可以跃上城墙。”

“我的天,这城墙足足有四十米高!而且城墙上还有守卫,如果被他们发现,你会被当做恶魔领主一样射杀的。”

仙德瑞拉微微一笑,这让史德利歌尔想起来:她也许正是一位不为人知的恶魔领主。

她说:“我可以用剑刺入墙头,我相信就算刺得不深,但至少能让我有借力的地方,我只要跳跃两三次,就能够跃上墙头,我尽量不让守卫发现我,即使被他们发现,我也能够很快的脱身。”

诗人摇摇头说:“你入城之后呢?要知道从北门出城,等于是进入了惨烈的战场。一千多年来亚山与鄂加斯的先锋们在这片平原上舍生忘死的厮杀,那儿充斥着强大的恶魔领主与他们的爪牙。帕吉和耐古斯与他们相比较,简直就像是孤魂野鬼一样可悲。况且你恐怕根本出不了城,因为北门的守卫比这儿更加严密。”

耐古斯在他体内大声抗议说:“小家伙,你说的话我全听得见!”

他们商议了半天,依旧不得要领。仙德瑞拉于是沉住气,走到大树旁,用斗篷将全身裹住,又陷入了无声无息的睡眠中。

史德利歌尔坐在她身旁,脑子转个不停,他想:总会有办法的,只不过不太光彩罢了。“他仔细思索着他的办法,觉得风险与机会并存,但总比坐在这儿干等着要强。

第二天一早,史德利歌尔从睡眠中清醒,发现几乎瞧不见这儿的太阳,厚厚的乌云奸诈的将太阳遮蔽起来,而龙翼城与它之外的土地都被阴影笼罩,在这样的环境下,恶魔可以在这片土地上肆虐,就和在北方作恶一样放肆——只要他们攻克龙翼城。而后者饱受千年的战火,却依旧坚挺的矗立在南方的最前线。

仙德瑞拉坐在一旁,她盘着膝盖,双手放在肚子上,双目紧闭,有如沉思的僧侣一般。史德利歌尔凑到她面前,发现她毫无知觉。于是他大着胆子,又凑近了些,她依旧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诗人侧头想了一想,于是他将手指在嘴里沾了些口水,轻轻涂在了她的脸庞。

仙德瑞拉睁开眼睛,一拳将诗人打飞了出去。

诗人在惨叫声中落地,夸张的呻吟了几声,勉强爬了起来,仙德瑞拉在脸庞狠狠的擦了几下,慢慢走到史德利歌尔身前,诗人慌忙说:”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并不是用嘴唇,而是用手指沾着口水。。。”

仙德瑞拉用手指点着诗人的额头,说:”别干这么恶心的事儿!”

就在这时,史德利歌尔听见从路旁驶过来一辆马车,马车上的货物乒乓作响,他知道其中有新鲜的面包、西红柿、马铃薯、西兰花、腌制的猪肉和牛肉以及满满一罐子的金币(金币被埋在这些货物底下,数量约为一千枚),为什么运输货物的马车会藏有数量惊人的金币呢?

诗人对仙德瑞拉说:“拦住那辆马车!我们找机会进城。”

仙德瑞拉动作轻盈的有如一只母豹,那马车在山道中慢慢前行,在驶过一个转角处,忽然发现一位佣兵打扮的女孩儿拦在了车的前方。

车夫将马车停下,用尽量文明的语气(听得出来这语气是十分牵强的)说:“美貌的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仙德瑞拉愣住了,史德利歌尔只叫她拦住车夫,可没告诉她该说些什么,她想了一会儿,终于说:“能带我进城吗?车夫先生?”

她语气上的停顿被车夫理解成了少女的羞涩或是犹豫,这车夫是个年轻人,在附近的农场长大,脑子呆板,可性子却有些好色,他带着自以为迷人的微笑说:”小姐,你看,我带着领主签发的许可证,这许可证只能允许我一个人进城,我虽然很想帮您的忙,但却实在无能为力。不过您要是肯赐我一个美妙的亲吻的话,我倒情愿冒一些风险,想法偷偷送你进去。“

”我能先问问是什么方法吗?车夫先生?“

”我可以将你埋在我的蔬菜堆里,保证没有人发现。”

仙德瑞拉侧过脑袋,发现他的蔬菜堆上满是田里的污泥和肥料,旁边的腌肉看起来挺恶心的,仙德瑞拉是一个爱惜干净的人,这场景对她而言极富冲击力,令她不由自主的摇摇头说:“那就不劳烦您了。”

车夫俯下身子,凑近她身边,仙德瑞拉发现他眼神呆滞,可身子骨非常强壮,这是个沉迷于酒色的家伙,但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农夫。

这人伸出粗大的手,想要摸仙德瑞拉的脸——他或许认为自己的魅力令这个有求于自己的女孩儿难以抵挡,因此有些胆大妄为。仙德瑞拉随手一扯,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这农夫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手指有两根当场脱了臼。

就在这时,史德利歌尔从车后窜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重重的钱箱,他大声说:“灰姑娘!我得手啦,咱们快些逃跑吧!”

仙德瑞拉皱皱眉头,说:“什么灰姑娘?”

诗人摆出慌忙的摸样,一把拉住她白玉一般的手,鬼鬼祟祟的说:”这是咱们行动时的代号,你怎么忘了!“说着话,他拉着仙德瑞拉仓皇逃窜,却笔直往城门方向跑去。

仙德瑞拉有些明白过来,她说:”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计策?让我俩被抓进城去!“

诗人说:”是啊,要不还能怎么办?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自然的方法了!“

那车夫在他们身后歇斯底里的大叫,城外的守卫注意到了这儿发生的情况,于是手持弓箭和长矛,训练有素的包围了上来,等史德利歌尔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时,他们已经被守卫们团团围住了。

诗人主意到这儿的守卫们穿着秘银链甲,链甲胸前有一块绣着巨龙之翼的缎带,手上的长矛闪着寒光,这应当是银质武器,据说可以对恶魔造成额外的伤害。

他故意瞪大眼睛,举起双手,用浮夸的声音说:”别动手,别动手!“

仙德瑞拉学着他的模样,将双手高举过头顶,却在暗地里冲着诗人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

那车夫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脸色异常苍白,他不仅强忍着手上的剧痛,而且心里也有些发虚,看来诗人运气有些太好了,这确实是一个心里有鬼的家伙。

诗人大声说:”报告各位长官,我发现了一位异教徒的奸细,他在车上藏有可疑的物品,想要进城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守卫的首领与他的副手互望了一眼,慢慢走上前,指着车夫问:”你指控这个家伙是个间谍?“

史德利歌尔用最恭敬的语气说:”是的,守卫大人,如果您不信,可以将我们带往领主大人的廷议——我相信马上即将开始,我们可以来一场公平的审判。“

车夫怒目圆睁,露出难看的神情,他大嚷道:”他妈的,你这个混蛋!你和你的女同伙是抢匪!老子要把你这个混蛋掐死!”

一方彬彬有礼,不添麻烦。另一方胡搅蛮缠,口吐粗话。对要事缠身的守卫们而言,没有比这更容易处理的情况了。

他们将车夫五花大绑,连扇了好几个嘴巴。而史德利歌尔将满满一箱金币交给守卫,因而得到了贵宾一样的礼遇。

仙德瑞拉用旁人无法察觉的声音问:“你这完全是蒙头胡来。要是他车上没有这些可疑的东西,你该怎么办?”

诗人露出成竹在胸的微笑,他低声回答:“我可以栽赃嘛,我纯洁的灰姑娘。”

仙德瑞拉瞪了他一眼,依旧有些不放心,她问:”如果在廷议时,这儿的领主察觉到了你的小伎俩,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这儿的领主是一位可爱的年轻女士,对付她这样的女孩儿,我一向是无往而不利的。只要我拨弄琴弦,低声歌唱,那我的一切愿望都将得到满足,我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她爱上了我,不肯与我分离,而是一门心思想要嫁给我。”

史德利歌尔总爱夸夸其谈,连他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很久以后,他回想起今天所说的一切,仍然会感叹言语的奥妙——似乎他所说的一切在偶然间打开了命运的大门,一切发展和机遇在豪言壮语之后,变得不可阻挡起来。

仙德瑞拉也并没有在意,她问:“那如果不管用呢?”

“不可能!”

“我是说万一!”

史德利歌尔露出自尊心受到伤害的难过表情,他轻声哀叹,用布道牧师般的语气说:”那我们两人就犯了小小的诬陷罪,需要在这儿蹲五天的牢房。那之后,我们就如同空气一般自由了,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