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发动起来,晋经风打开车窗,远远望见那暮色中的花园,任道美依旧站在那里,她娇柔纤细的身子像一棵婆娑的衫树,漆黑的头发随着微风轻轻的飘动着,而她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却可以穿过黄昏,望向这里。

晋经风向远处摆了摆手,缓缓的摇上车窗,这时,晋经风的脸色突然由红润转成煞白,一阵冷汗不由的从他的后背冒了出来,他喘着气,一种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心口般的憋闷感另他发指,他不禁握住拳头。

从傍晚的时候起,晋经风就开始觉得身体有些异样,尽管是9月初秋的天气,他的手却冷的冰凉,头昏脑涨的好象晕船的感觉,但是更让他觉得不适的却是自己的心跳,好象始终处于地频率状态,这样的感觉甚至让晋经风怀疑,自己的灵魂是不是被什么人剪去了一半儿一般。

“小少爷?……你没事吧?”司机摇下中挡的玻璃,看到晋经风惨白的脸色,不由关切的询问起来。

“没事,我只是有些累……开车吧。”

晋经风虚脱般的靠在座位的靠背上,不一会就昏睡了过去。

================================================================================================上海魔都,霞飞路的罗威饭店,生意向来很红火,老板是个意大利的外商,经常有钱的贵妇、老爷出没着家餐厅,尤其是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门头的霓虹闪烁璀璨,更是引人驻足观赏。

曹良荣走进餐厅,选了个光线比较明亮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一杯红茶,一边等待,一边摊开报纸打发着闲暇的这点时光。

不一会儿,一个身高马大的中年男子便向这边走了过来,那男人穿一件被擦的明亮的皮甲克,腋下夹着一双黑色手套,看上去精干而老练。

那男人没有直接跟曹良荣打招呼,而是豪不客气的坐在对面的位子上,点起一支烟来。

“你来了。”

曹良荣闻到了刺鼻的烟味儿,于是放下手中的报纸,脸上露出微笑来,“别来无恙啊,阿航!”“呵呵,曹先生您才是呢,还是老样子啊!”叫阿航的男人陪笑着,虽然表情很僵硬,但是眼神中还是流露出对曹良荣的几分尊重。

“都已经是一把年纪了,早就已经落伍了啊。”

曹良荣感叹着,“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我们这些老古董,也该早些入土了。”

“别这么说,曹先生,当年要不是有您的提拔与教导,我也不会有今天,估计现在还是个乡下种地过活的呢。”

阿航递给曹良荣一支烟,并帮他点上了火。

“呵呵,阿航,这次我叫你出来可不是为了叙旧的,我是有事相求,不知道可否给我搭这把手?”“曹先生,您太客气了,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人水帮的人,但是您会叫我出来,一定有什么事,只要是您吩咐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好!”曹良荣满意的笑了笑,“前段时间帮会拍下来一艘油轮,相信你也应该听说了吧,最近我家少爷想在游轮上搞一个摄影交流会,这次活动是和军政府一起合作的,可以说是盛事空前,但是人水帮最近资金和人力都有些紧缺,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人手,可以来帮忙的?”“人手?这是没问题,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了,至于资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给曹先生您提个小小的建议?”阿航突然神色自若的说道。

“哦,你说吧,什么建议?……”“最近我这边有一批美国人的军火想要从上海运到重庆来,但是最近大小船只管制的都很严格,既然您打算和军政府合作,那么安检方面一定不是问题,因此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借您的游轮一用,当然,美国人也不会亏待帮会的,一定付给您相当可观的酬劳,这也就能解决您资金紧缺的问题了啊!不知道曹先生您意下如何呢?”“帮美国人运军火?!”曹良荣顿时大吃一惊,“阿航,你……你什么时候和美国人惹上关系了?”“曹先生,你也知道,现在正是革命高涨的时候,我们这些平凡而弱小的工人能有什么力量啊!而这力量就是革命!是武装起义!起义则是需要武力的支持才能够进行的,曹先生,这不仅是在帮您,也是在帮我,帮整个中国啊!”“这……”曹良荣一时无言,“我……我需要回去找老夫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曹先生,晋老夫人是妇道人家,她怎么可能理解革命的重大意义呢?‘五洲惨案’已经让我们损失惨重,我们也看到了起义的必要性,因此,作为一个乱战时期的国人,曹先生,就请您帮这个忙吧!”“我……”“要不是晋家的压制和约束,曹先生,以您的见识和能力,您才应该成为人水帮的老板!这样才能不干涉您在关键时刻做出明智的决断!而且这决断绝对是有利无避的啊!”“不……不要这么说……”阿航的话让曹良荣顿时起了一身冷汗,自己虽然在晋家工作了几十余载,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逾越晋家人的权利而自己称王称霸,虽然以前也确实有个“杜升平”的例子,但是这样大胆的想法对于正直、中肯的曹良荣来说确实有些疯狂了。

“曹先生!相信我!您才是真正适合坐上晋家第一把交椅的那个人!”阿航望着曹良荣的眼睛,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话语,顿时让曹良荣想起了什么——昏黑的夜晚的小巷,一个黑衣算命先生的预言,他说“两个月之后,您将会成为现在人水帮的老板,而晋家的人,将被你踩在脚底下,你将会晋家的全部财产,那些都是你三十年付出应得的!”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自己为什么不能这样想呢?为什么不能有这样的欲望呢?就连假设一下都不行吗?假设自己真的做了人水帮的老大,接下来,会怎么样呢?……“我……我有点头昏,我想回去休息一下,我们回头再联系吧……先告辞了。”

此刻,曹良容突然打住了自己奇怪的想法,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曹先生,我等您的电话,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相信您!”阿航没有过多的言语,他只是望着曹良荣那匆忙离去的背影,轻轻的咬烟丝,表情中充满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