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15章情困玉女心在动手过招上来说,桑南圃这一式凌空飞腿,可就显得用老了。

敌人根本就没有离开他的环身左右,随时随地待机发招。

桑南圃一腿落空之下,眼前景象又是一变,他身子猝然失却平稳,摇晃着却向一旁坠落下去!却有两条人影左右同出,一左一右向着他尚未落地的背后袭迎。

二人也正是他刚才数度交手的老搭档———“瞽目阎罗”简兵与“怪鹅”孙波。

二人都恨极了桑南圃,所以出手惟恐不重,下手惟恐不毒。

一只红竹杖,一双判官笔,其上贯足了力道,各向桑南圃两侧逼近。

桑南圃在空中乍然收势,不待双足落地,身子快速一个滚翻,掌中剑叮当一声,先震开了孙波的一双铁笔,复由斜刺里卷出,连人带剑反向“瞽目阎罗”简兵全身卷去。

因为桑南圃有见于地面阵势厉害,只有在空中时身子才能无忧于阵势的困扰,所以他不待身子落下来,即迅速地向二人出手。

剑光中包含着凌厉的剑炁。

“瞽目阎罗”简兵刚一交接,已觉出森然的剑气,非比寻常。

当下他急啸一声,就空一个倒折,向后翻落而下。

可是在桑南圃的剑炁的圈子里,简兵的退势却显得慢了一点。

剑光闪处,简兵那支爱逾性命的红竹杖,首先卷入在剑圈之内,一阵“咔嚓”声响,整支竹杖化为一片飞灰。

简兵若非退得快,也势必受伤不可,桑南圃卷出去如同浪花般的大片光华,把他一袭肥大的长衣下摆卷为粉碎,使得他于惊慌失魂中飞身下坠!桑南圃冷笑一声,连人带剑紧蹑着简兵落下去的身子猛缀下去。

却听得背后一人冷喝道:“小辈,你死定了!”说话的口音像是“鬼太岁”司徒火,事实上就是这个人。

简兵占地利之便,身子甫一落下,左手捏着阵诀,身子一个急滚,大片云雾中遂即隐于无形。

桑南圃心中一惊,他明知身子下落必将又会引起另一种厉害的阵法,可是却是无法使得自己身子不向下落。

他吸提着下沉的丹田之气,使得落下的躯体,轻若鸿毛,足尖方及地面,就听得背后司徒火一声叱道:“射!”在扬溢起的一片火光里,四下里一阵弓弦急响之声,无数箭矢,由四面八方众蜂入巢般的,向着桑南圃落身之处猛射过来。

同时间,他感觉到眼前红灯闪烁,所见百灯幻化为一片光影,衬托着一阵心底升起的隆隆之声,排山倒海向着眼前压逼过来。

桑南圃陡然心中一惊,方自忆起这种阵势的五行生克易理,时间已是迫不及待,掌中剑霍地用力挥出,将正面全身的一排箭矢挥落在地,可是斜刺里“鬼太岁”司徒火却似鬼魅般地窜身跃进,桑南圃由风声里知道有人袭近,奈何眼前幻景错综复杂,令人眼花缭乱,使他防不胜防。

透过桑南圃眸子所见大小百灯,此刻充斥前后左右,布满了整个空间,每盏明灯之后,皆有一张形容勇猛的脸,各人持着一口刀,向桑南圃身前攻到。

就在他略一犹疑间,百灯丛中已跃出了那个“五刹星”中的魁首“鬼太岁”司徒火。

司徒火的人影,配合着百十盏灯,百多张人面,同时攻到。

桑南圃原已悟出这阵势的五行生克之理,只是时间是这等急迫,竟然连定神思索的时间都没有!他明明知道所见多系幻景,但是幻景里也有真实的杀招。

换句话也就是说,在你未尝了解到此阵的五行生克易理之前,你是没有办法分辨出来的。

顷刻之间,刀风四起!桑南圃陡然一惊,得知阵法的非同小可,他强自提收起一股丹田之气,也就是用以护体的“游潜”功力。

这种功力一经运起,寻常刀剑铁器皆难伤身。

果然就有五六口刀剑,落在他身上。

桑南圃飞衣一振,已把来犯的这几个人全数给抖落了出去。

可是——可是他忙中有错,却把其中最厉害的那个人给疏忽了。

那个人就是司徒火。

司徒火施展的是一口短剑。

这口剑也同其他的剑混杂在一起,可是它的威力却大大超乎其他各样兵刃之上。

一阵超乎任何种感觉的剧痛,发自桑南圃的右面助下——紧接着是一阵子说不出的阴冷感觉。

桑南圃大吃一惊。

司徒火已由他身侧鬼魅般地腾身而起,随着他拔出的剑尖,一股子鲜血由桑南圃右肋之间窜了出来。

饶是司徒火腾起得快,却也为桑南圃卷起的长衣裹住了身子。

桑南圃尽管是负伤之下,这一招施展得也极为可观。

“鬼太岁”司徒火的身子在他抖开的长衣里,就像旋风柱儿般地打着转儿,足足摔出了六七丈外。

以司徒火那身功夫,当然是摔他不着,只见他身子螺丝般打了个旋儿,飘落在地。

他身子一站起来,厉叱了一声,喝道:“上!”“瞽目阎罗”简兵、“怪鹅”孙波两个人即由两侧扑上去。

桑南圃这时显然是伤势不轻,右肋伤处溢出的血,把半个身子都染红了。

大股的血,由他喉咙里涌上来。

灯影,各样的人面,如风如潮地涌扑向他,再加上简兵、孙波之类的大敌,桑南圃危在弹指间了。

桑南圃用极快的手法,自行封锁了“气海”、“心坎”两处大穴——他想把涌上来的一口鲜血咽下去,偏偏力不从心。

只听得“噗”的一声,嘴张处,喷了个满天都是。

人不该死,五行有救!这“百灯飞魂阵”在五行生克上,原是“火”经,配“六、二”之数,忌水“三、四”,“血”生“水”,正合二、四之数,这一口血,算是救了桑南圃的命。

血光现处,百灯一时间失去光辉,那满天幻景,顷刻间化为无形。

但只见桑南圃跌坐在正中星楼右侧。

“鬼太岁”司徒火立在南面一块假山石上——手里拿着一面三角红色小旗,显系发号施令的人物。

“怪鹅”孙波、“瞽目阎罗”简兵各自带着五名持刀的青衣汉子,一左一右,正预备扑上来——简兵虽是个瞎子,但因他熟悉阵法之故,一入阵门,从容进退,可来去自如,红竹杖虽然失去了,他却改持了一截“九股钢鞭”。

那列长灯阵,仍如初见时一般,一字长蛇地排列在甬道边侧。

这一切都由于阵法的突然破毁而有所改变,以至于原本凌厉的杀招无从施展。

每个人都大吃一惊。

桑南圃这一口郁积的血一经喷出,顿时心镜空明。

像是触电般的,他忽然明白了这阵势的奥妙。

眼前时机紧迫,自己又受了重伤,而且最重要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当然不甘心就此离开!他很清楚身上的剑伤不轻,可是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谭贵芝救出来!本来他并不想伤目前四杀手中任何一人,可是自为“鬼太岁”司徒火剑伤之后,情不自禁激起了他无边怒火。

他先已施展出“五行真气”,用自封穴道的手法把受伤部位局部封闭,他也知道这种内气镇伤的时间不宜过久——至多不得超过一个时辰。

换句话说,在一个时辰之内他仍可运功对敌,行动自如,但是超过一个时辰之后,伤势一经发作,其势更将惊人。

受伤部位在右下肺部,如非经他即时封闭了内里穴脉,只怕眼前早已发作不能行动。

然而此一刻,他仍然如同生龙活虎一般勇猛。

首先攻进他身边的是“瞽目阎罗”简兵,简兵之所以来去自如,完全因为他对于阵势熟悉的缘故——此刻阵势一破,对他来说当然大为不利。

简兵在阵内行走的是一种“五花步”法。

阵法破后简兵显然不知,他仍然用这种步法行走,非但看上去样子可笑,事实上却也为他自己带来极大的不便。

他只闯进了三两步,遂即摔倒在地。

简兵忽然觉出不妙。

可是在他身子还来不及跃起的当儿,桑南圃已如惊涛骇浪般扑了上来。

简兵双目虽然看不见,可是应感却是异常的灵敏。

桑南圃身子乍然一到,简兵已腾身跃起,同时间他手里的一支“九股钢鞭”,由下面卷上来,反向着桑南圃脸上用力打了过去。

桑南圃当然不会为他打中。

他用手里抖开的一件长衫,卷裹着简兵的钢鞭,两相较力之下,桑南圃闷哼了一声:“起!”长衣抖处,简兵身子霍地腾空而起,在空中折了个斤斗,直向地面上坠落。

桑南圃情知自己身上负伤,眼前这些个人,简直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要在平时以他那身武功,对付这干人,自信游刃有余,可是眼前情形不同,他不得不改变战略。

就在简兵身子方自下坠的一刹那,桑南圃已猛虎扑羊似地扑了过去。

简兵回身怒吼一声,猝然以九股钢鞭一端,向桑南圃前胸上捣去。

可是桑南圃早已料定了有此一招,他手里长衣再次卷出,仍然向着简兵手里的钢鞭之上卷去。

简兵向后收鞭,改用右足尖去飞踢桑南圃的手腕子——他的脚方自抬起一半,却只见剑光一闪,对方桑南圃掌中的那口剑已然而至,简兵感觉出不妙,已是慢了一步。

剑锋过处,已在简兵的大腿上穿了个透明窟窿。

简兵负痛之下,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时“鬼太岁”司徒火,以及“怪鹅”孙波、“人面狼”葛啸山却由三个不同的方向,向着桑南圃包抄上来!三人乍见简兵受伤,俱都吃了一惊,是以纷纷扑上来意图营救。

他三人尽管身法都够快,可是在对付桑南圃来说,却都嫌慢了一点。

随着桑南圃飞扫的一只脚,简兵整个身子一下子倒了下来。

他还来不及腾身跃起,桑南圃的一口剑,已指在了他咽喉上!这一突然的动作,非但使得当事人简兵大吃一惊,不敢乱动,对于想扑上来的其他三个人同样生出了吓阻作用!桑南圃的剑尖直直地抵在了简兵咽喉之上,锋利的剑尖,甚至于已经在他头项间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简兵吓得僵直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桑南圃冷笑道:“姓简的,你站起来说话!”简兵翻着一双死鱼眼,不停声地嘿嘿冷笑着,慢慢地由地上坐起来。

桑南圃把剑向后收回了一些。

不料简兵倏地施展出一式“鲤鱼打挺”,蓦地由地上一跃而起,左手五指有如一把钢钩似地直向着桑南圃面门上抓来。

桑南圃料定了他会有此一手,就在他的手才伸出一半,桑南圃抢先一步,反手一卷,左手的长衫有如一条大蛇般地卷了起来,正好缠在了他那只手腕之上!紧接着桑南圃向下用力一带,简兵整个身子向前一栽——等到他的身子站起之时,却已为桑南圃手上那件长衣缠捆了个结实!桑南圃的左手紧扣在简兵肩头大筋之上,手头上略一用力,简兵顿时觉出全身麻软不堪,手里那根九股钢鞭由不住“当嘟”一声,落在地上。

这种情形对于现场众人,自然发出了阻吓作用。

“鬼太岁”司徒火怔了一下,把一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他大声嚷道:“姓桑的,你这算是什么名堂?”桑南圃恨声道:“不算什么名堂,不过是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简兵虽说是不能再施身手,可是依然能开口说话。

他知道了眼前这种情形,真恨不能一头撞死,可恨的是身不由己,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旦“太阿倒持”,却只有听人家的了。

他冷冷地道:“姓桑的,简某落在了你的手里,就请给个痛快吧,皱一下眉头算是婊子养的!”桑南圃强自做作地一笑道:“现在还不到你死的时候!”他干脆把宝剑插回鞘内,空下的一只手紧紧贴在简兵背后,然后回过脸来看着司徒火,凌笑道:“老儿,你要他死还是要他活?”“鬼太岁”司徒火猝然一惊,讷讷道:“好小子——你打算怎么办?”“怪鹅”孙波道:“桑南圃,咱们到目前为止,还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你要是敢对我兄弟施展毒手,这个梁子,咱们可就结实了!”桑南圃发出了一阵子慑人心魄的冷笑声。

灯光下,他那些原本洁白的牙齿,染满了鲜血,看上去极为可怖。

他显然是被“怪鹅”孙波的话激怒了,一双瞳子里闪烁着灼灼光彩。

“姓孙的,咱们这个梁子早已结上了,你以为我可以善罢甘休?”桑南圃凌声笑着道:“太晚了,太晚了!”“鬼太岁”司徒火恨声道:“姓桑的,我们两方面,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该帮姓谭的,老跟我们兄弟过不去,剑伤你的是我司徒火,却与我兄弟无关,你快放了他,我们才好说话!”桑南圃心里恨极了这个司徒火,只是此刻自己重伤之下,却是无可奈何与他,这笔仇恨只有埋藏在心里留待异日再图报复了。

他冷笑道:“要放你兄弟容易,我却有个交换条件!”“什么条件?”“把谭氏母女给我交出来!”司徒火怔了一下,和孙、葛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嘿嘿冷笑几声。

桑南圃道:“怎么样,给你们半盏茶的时间,到时不把人交出来,可就休怪我掌下无情!”“人面狼”葛啸山怒吼了一声,正要扑上去,却被孙波一把抓住!“不可造次!”孙波眼睛一扫司徒火,道:“老大,这件事怎么办?”司徒火眼睛里闪烁着无比的怒火,向孙波点点头道:“去把谭家的母女带出来!快去!”孙波欲言又止,匆匆离开。

桑南圃一只手掌仍然扣在简兵身上,简兵由他掌心感觉出一股极强的热力,因知道桑南圃这只手掌内,已贯注了全身真力,只要随时向外一推,自己这条命可就别想再要了,所以他内心尽管一千一万个不服气,却也不敢以性命来作赌注。

不一会功夫,孙波带谭氏母女远远地走过来。

谭氏母女看来脸色极为憔悴。

母女二人每人身上都紧缠着一根丝条,散发披肩,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远远站定之后,孙波用手里的一口刀,比着谭氏母女,大声向着桑南圃道:“怎么样,你先把人放过来吧!”桑南圃打量着谭氏母女,见二人虽然神情憔悴,但是看上去都还好,不像有什么受伤的样子。

母女二人表情迥异——陶锦壁状若呆痴,面色苍白,只是呆呆地看着桑南圃不发一语。

谭贵芝这时却似恢复了知觉,忽然低下头泣出声来。

二人像是由水牢里放出来的样子,全身水湿,不胜狼狈,较之昔日之绝世风华,的确是不可同日而语!桑南圃轻唤一声,道:“谭姑娘,你还好么?”谭贵芝闻言之后,哭得更大声了。

她强止住悲伤,抬起头看着桑南圃道:“谢谢你桑……大哥……想不到你还想到来救我……可怜我娘,她……她……”说着说着她又自低下头泣出声来。

桑南圃看了一旁的陶氏一眼,只见她面上仍是毫无表情,显系受过了极大的刺激模样。

原来是一张极易惹人同情的脸,只是对于桑南圃来说却是无动于衷!他原本该上前一剑劈死她的,只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拯救她脱离恶人之手,这到底是为什么?他自己也想不通。

面对着眼前的两个女人,桑南圃呆了一会儿——他目光转向“鬼太岁”司徒火道:“今天的事,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我放了简兵,你也把她母女交给我。

可以么?”司徒火嘿嘿冷笑道:“老实对你说吧,这两个女人对我没有用,姓谭的当年干的好事,今天也叫他尝尝味道!”桑南圃陡然一惊,意识到司徒火话中之因,禁不住向着谭氏母女望去,却见陶锦壁面色呆痴,而谭贵芝却已泣不成声。

她一边哭,一边目注着“鬼太岁”司徒火,痛声骂道:“你们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桑南圃一怔,怒声道:“姑娘莫非被他们……”谭贵芝摇着头道:“我没有,只是我娘……”一面说着她泪如雨下,早已泣不成声。

司徒火却声如洪钟般地纵声狂笑了起来,笑声一顿,他目射凶光,注视着谭贵芝道:“丫头,这一切都是你那爹爹当年做事太过绝情辣手的报应,你回去对你那老头子说,他当年所作所为,我却要他百倍的偿还给我!”说到这里转脸向桑南圃道:“这两个人交给你了,把我兄弟放过来吧!”桑南圃冷冷道:“可以,请你先为她们母女松了绑!”司徒火鼻子里哼了一声,转看向孙波道:“给她们松绑!”孙波手中刀一连挥出两下,“唰唰”两声,谭氏母女身上的丝条已被斩开,谭贵芝痛呼一声,扑上去紧紧抱着了母亲,一时泣不成声。

陶氏表情呆痴地泛起了一片苦笑,缓缓抬起一只手来抚摸着女儿的乱发。

桑南圃寒下脸来:“谭姑娘,这里不是哭泣的地方,还不快出去,想死么?”他语音冷涩,看上去丝毫无情。

谭贵芝哭了几声,顿时止住。

却听得她母亲陶锦壁叹息一声道:“桑相公说得不错,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吧!”说罢轻轻地在贵芝身上拍了几下,苦笑道:“走……吧!”谭贵芝忽然想到了父母与桑南圃之间的一份宿仇,顿时心底一惊,有如一盘冷水兜头浇下来,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原以为桑南圃再见自己面时,必将兵刃相加,想不到对方非但不曾加害,反倒是舍身相救,只是这番情谊,简直就不知道如何报答。

有了这番感触,她真连多看桑南圃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当下低着头,同母亲姗姗地向门外踱出。

“人面狼”葛啸山忽然闪身过去,意图拦阻。

却见桑南圃一口宝剑再次出鞘,比向简兵后面,葛啸山吓得一呆,顿时止步。

“怪鹅”孙波道:“怎么?姓桑的你想临场变卦不成么?”桑南圃冷笑一声道:“那可就是全看你们的了——”说到这里,用剑身向着“瞽目阎罗”简兵肩上一拍道:“你可以走了!”简兵耸了一下肩膀,举步离开,可是桑南圃的剑尖又自指在他后背。

奇怪的是,他剑尖上的光华随着简兵前进离开的身影渐次的递增,闪烁的光舌,足足吐出了尺把长短。

在场各人,俱可说是武林中独当一面的高手,然而当他们目睹着桑南圃如此功力时,俱不禁惊吓得噤若寒蝉!原来桑南圃这种功夫是剑术中最为高奥的境界,功力表现全系依据本身内功、气功与剑术三者揉合为一的至高功能,一旦功成施展,可以在十步外出剑,仅以剑上光华,制人于死。

是以桑南圃一经施展出这种功力时,在场中人无不大吃一惊!其实以目前桑南圃受伤情形,极不宜施展这种耗费精力的功夫。

桑南圃之所以如此,显然是有其作用在内。

果然他的用心没有白费。

——陶锦壁与谭贵芝相继步出大门之后,桑南圃才缓缓地收回了宝剑。

他的一手“剑炁”功力,使得在场各人无不触目惊心。

就连“鬼太岁”司徒火也自认无此能力,相形见绌。

每一个人眼睛里都含着怒火。

每一个人也都呆着木鸡。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了现场。

夜色沉沉。

陶锦壁与谭贵芝仁立在树下,对于这次的死里逃生,奇怪的是两个人都不曾感觉到丝毫的快慰。

谭贵芝一直伏在母亲身上哭。

陶锦壁呆若木鸡。

母女二人仁立在风中,情景异常的凄惨。

陶氏轻轻拍着女儿道:“快别哭了,孩子,这全是桑相公的恩典……你应该今生一世感念着他的大恩大义……不容易,太不容易了……”眼泪汩汩地由她早已哭肿了的眼睛里淌出来——“……我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还会来救我……”深深地垂下头,她真正仟悔了。

“我当初太辜负他们梁家了,他爹……唉唉……他爹死得太可怜了!这全是我的罪……是我的罪……”“娘——你不要再说了!”“我要说——”陶锦壁痴痴地道:“娘太对不起他们梁家了!”谭贵芝抽搐着道:“不——那不是娘的错,只怪爹……他老人家心太狠!”“你爹……”陶锦壁脸上挂着一丝惨笑:“你爹是有罪的……只是他也是为了我……报应!报应……”眼泪又涌了出来。

“娘!”谭贵芝呜咽着道:“我们该怎么办?”陶锦壁喃喃道:“贵芝,你记着娘的话……无论桑南圃对你爹和我怎样,不许你报仇,不许你怀恨他……是我们欠人家太多了!”“不……不……”谭贵芝用力摇着头道:“他不会这样,他不会……”“他会的!”陶锦壁斩钉截铁地说道:“也许对于我……他还多少留点情,因为我是女人……可是,对于你爹,他是绝不会……”谭贵芝打了一个冷战。

陶锦壁道:“你可曾留意到他的那双眼睛?不会的,他绝不会饶过你爹!”“那……可怎么办?”陶锦壁脸上带了一丝苦笑——“没有什么可怕的!”她凄凉地道:“我倒希望能死在他手里的好,反正我……我……”说到这里,她忽然吞住了正欲说出口的话。

谭贵芝一惊道:“反正怎么样?娘!你说什么?”陶氏摇摇头苦笑道:“没什么……”她回过头来向着来路上看了一眼,皱了一下眉道:“他怎么还没来?”谭贵芝忽然一惊道:“啊——对了,桑大哥,他好像受伤了!”陶氏一怔道:“不错……我几乎忘了……你快看看去吧!”她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母亲。

陶氏频频向她挥着手道:“去吧……我会回去的。”

谭贵芝犹豫了一下,才又回过身来,循着来路急奔而去。

她气息喘喘地跑了一程,忽然定住了身子,霍然吃了一惊——就在她面前不足三丈的距离,桑南圃仆伏在地上——他显然是由于伤势过重,挺受不住,跌倒在地上的。

尽管是夜色之下,可是借着天上的月光,也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身上染满鲜血。

谭贵芝大吃了一惊,猛扑过去,道:“桑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桑南圃用力挺起身子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贵芝道:“你怎么还没有走?”谭贵芝扑过去,双手用力搀住了他,热泪涟涟地道:“大哥……都是我害了你……大哥……你伤在哪里了?”桑南圃冷笑道:“不要你多管,你还是跟你母亲走吧。”

“不!”谭贵芝摇着头道:“我不能撇下你不管!”桑南圃惨笑了一声,道:“你知道我是谁么?”“我知道了——”谭贵芝点了一下头,道:“我娘都告诉我了!”“她告诉你了?”“都告诉我了……”“桑大哥——不!梁大哥……”谭贵芝微微泣道:“我爹……和娘……他们太对不起你了!”“对不起?”一丝冷峻的笑,浮现在他脸上:“你以为一声对不起,就能够完事了?”“我没有这么想!”谭贵芝倒抽了一口冷气,满腔的热情激动,顿时凉了下来。

她冷静了一下,用力搀起桑南圃,道:“不管怎么样,你的伤要紧!”桑南圃闷咳了一声,咳出了一些血沫子。

他冷冷地道:“是你要救我的,我并没有要求你!”“是我——是我要救你的!”谭贵芝哭泣着道。

“你不后悔?”“我……”谭贵芝咬着牙,用力点点头道:“我不后悔!来,我背着你,这样走是不行的!”说着她蹲下身子来。

桑南圃迟疑了一下,终于把身子俯上去,谭贵芝背起来就走。

她足下如飞,一路奔腾翻越,翻下了眼前这片山岭。

“大哥……你千万要挺一挺!你看看是这条路不是?”桑南圃说道:“不错……姑娘,你尽力吧,天亮以前如赶不到,只怕就来不及了!”谭贵芝道:“大哥放心,我一定能赶到!”这完这句话她遂即展开身法,循着这条荒凉的驿道,一径疾驰下去!半个时辰,谭贵芝浑身汗下如雨,她实在需要歇下来喘喘气,尤其是两只手早已麻软不堪。

道边是一片荒草地。

贵芝试着把桑南圃放下来。

“大哥……让我……喘一口气……马上就走!”月光下,桑南圃面如金锭。

他紧紧地咬着牙齿,似乎强自支持着,坐在草地上勉强点了点头。

谭贵芝喘得像一头牛。

有生以来,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她早先在水牢里浸泡了半夜,本已是疲倦不堪,此刻一心救人,更不曾顾虑到自己身子支持不支持得住。

先头是一鼓作气,这时一停下来,只觉得两眼金星直冒。

她实在支持不住,双腿一软跌倒在草地里。

大声地喘了几口气,她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