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09章倾囊买假货可是眼前蒙面人这身功夫,尤其是眼前他所施展的这手轻功,无疑使得这位狂傲的老人,打从心眼里由衷地起了一种敬佩之意!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可是那是千真万确的,以谭老爷子那等快的身法,对方这个人居然超出他两丈以外,不能不使他生出了一阵寒意。

一追一遁,转眼间已自无踪。

伏身在车厢后座上的盖雪松和陶宏,简直是看花了眼。

马车继续向前驰着。

他二人惊魂甫定,简直有置身在梦中之感!“黑虎”陶宏感慨着道:“谢天谢地,我们总算躲过了这步劫难!”盖雪松发着怔道:“那个蒙面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救我们?”陶宏摇着头道:“不知道!”盖雪松半天才叹了口气道:“过去咱们一直自命蛮不错的,谁知道……你看看人家这种身手,俺们给人家当徒子徒孙,人家都不要咱们!”陶宏吐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咱们这两条命是保住了,不过——”他忽然想到了可怕之处,遂即又道:“……要是谭老头再追来可怎么好?”盖雪松向后面打量了一眼,摇摇头道:“不至于,你没有看见么?那个蒙面人的功夫,还要高过于谭老头,谭老头在他手里还能讨得了什么好来?再说,他的马也受伤了,想追上我们只怕不易!”“可是这个人又是谁?”盖雪松想着这个人,喃喃自语道:“……奇怪的是,这蒙面人身手明明要高出谭老头许多,何以却不愿与他正面交手?”“对——这又是为什么?”经他这么一提,陶宏也觉出不对了。

“赛吕布”盖雪松不仅仅是因为他施展的兵器“方天戟”与吕布相似,其实他的思维智力也不让吕布,较之“黑虎”陶宏来说,他聪明多了。

“我判断这个蒙面人用心只是在把谭老头诱开而已——”他喃喃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挖空了他的脑子,他也想不起来曾经认识过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奇人!他忽然用手敲着车前板,吩咐前面的车把式道:“快走,快走……”车把式早已是惊弓之鸟,拼命地抽着鞭子,两匹马可以说是发挥到了能力的极限,马车简直就像飞似地前驰着。

好一阵子紧赶。

足足奔驰了有半个时辰,牲口有点吃不住劲。

自动地放慢了下来。

盖雪松心乱如麻,坐在车座上一声不哼地闭着眼睛,“黑虎”陶宏的一颗心却是完全松开了。

他乐得哼起了小曲子——是盛行关洛的“秦腔”,听在耳朵里怪不是个滋味!前面是个岔口!车把式把马车放慢了,小心地拐了个弯,他紧紧地带着马缰,车子方一转过来却觉出头上黑忽忽地坠下来个什么物件。

他根本还没有看清楚,那团黑影已落了车前座上。

车把式一抬头,面前敢情是一个人,这个人显然就是刚才引开谭老爷子的那个蒙面人。

眼前他对付这个车把式,简直是太不费劲儿了,不过是伸了伸手,那个赶车的把式——“铁弹子”身上麻了一下子,可是昏过去不动了。

蒙面人弯下腰来,两只手紧紧控着马缰,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

车厢里的陶宏小调也不唱了,用力砸着车板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不嚷嚷还好,这么一嚷嚷马车干脆就停下不动了。

陶宏大骂道:“妈的,你睡着了!”嘴里骂着,一脚踹开了门,身子还来不及出去,就吓得一下子愣住了。

就在车门前站着一个人——那个蒙面人。

盖雪松、陶宏一时吓傻了。

蒙面人那双光采灼灼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们两个,冷笑了一声,道:“盖朋友、陶朋友请出来说话!”盖、陶对看了一眼,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人家指着名叫,还能再装糊涂?两个人慢吞吞地下了车。

“赛吕布”盖雪松抱了一下拳道:“方才承蒙义士相救,感激不尽!”陶宏跟着话题,笑道:“这个义士,真是我们兄弟的救命大恩人,请受我陶宏一拜!”说着深深地打了个躬,却见面前蒙面人闪开一旁,无意当受他的大礼恭敬!“赛吕布”盖雪松回过头向车座上看了一眼,可就看见了车把式铁弹子那种倚身横睡的怪模样,心里自然有数是怎么回事。

他这里干咳了一声道:“还没有请教恩兄的大名是……”蒙面人哈哈笑道:“你用不着问我是谁!我只问你们,姓谭的追你们干什么?”盖雪松一笑道:“原来是这样……事情是这样的……在下是经营皮货商……”蒙面人冷笑道:“长话短说!”“是是!”盖雪松道:“姓谭的不满我们把皮货卖给了别人,大概是想半路下毒手!”“满口胡言!”蒙面人轻斥了一声,道:“你们所作所为,还当我不知道么!要按你等的所作所为,早就该一掌结果了你二人性命,只是我却别有用心!”盖雪松心里一惊,暗忖道:“不好,莫非这个人也同谭老头一个心思,想谋财害命不成?”这人的武功,他们两个早已清楚地见识过了,以谭雁翎那身本事,尚还免不了遭受此人戏耍,自己二人那就更不用谈!想到这里,盖雪松心都凉了!“恩兄的意思是……”“我们打开窗子说亮话!”蒙面人冷声道:“你们弄了一块假皮子,冒充是白魔王,骗了姓谭的五万两,心也未免太狠了一点吧!”“这——”盖雪松沉着脸道。

“恩兄,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明明是真皮,怎么说……”蒙面人一声朗笑道:“死在目前,尚敢胡言,就凭你这点能耐,休说杀死不了白魔王,只怕连它的影子你也见不着。”

“黑虎”陶宏大声道:“是真的!”蒙面人隔空挥手,陶宏脸上“叭”的一声大响,挨了一个大耳括子,打得他身子像旋风似的转了个圈儿,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盖雪松掌势一沉,刚要出掌,蒙面人冷笑道:“想死的就动手!”盖雪松当真就吓得不敢动了。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老实告诉你说吧,白魔王可是我杀的——”此言一出,盖、陶二人,顿时吃了一惊!蒙面人道:“我为了要杀这个畜生,在长白山整整守候了二十一日,险些丧生在这畜生的利爪之下,最后几经犯险才用‘五行掌’力,震碎了那畜生的五腑六脏,使它发狂而死——”冷笑了一声,他冷峻的目光,直直地逼向盖雪松道:“——那畜生中掌之后,是我在其后跟踪了一日一夜,最后眼看着它倒毙在骷髅峰下,是我又费了一日夜的时间,才取得它身上那方熊皮,此皮一不畏刀剑,二不畏水火,若非我那兵刃有截金断玉之利,休想能剥下来,此类人间至宝,又岂是你等寻常兽皮所能比拟?可笑谭老儿既名皮大王,却连真伪都不能辨,为你二人花言巧语欺骗,平白上此大当,他既为富不仁,早年所行不义,今日吃了大亏,也是他应得的报应!”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目光中更弥起无边怒火,旁侧的盖、陶二人不禁被这番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揣测着这番话绝非虚语,一时噤若寒蝉。

蒙面人冷森森地发出了一阵笑声——他脸上戴着头罩,看不清他是怎么一副长相,可是这几声冷笑,却使盖、陶二人打心眼里生出了无比的寒意,生恐对方猝然向自己出手。

蒙面人这时收敛住笑声,继续接下去道:“——那畜生头顶一只独角,鲜红欲滴,名曰‘通天神角’,其价值理在那方兽皮之上,功能生死人、肉白骨,功效较之千年人参更有过之!”话声一顿,目光射向盖雪松。

蒙面人冷冰冰地接道:“那只通天独角,由于本身具有灵气,与那只白魔王精血相吸,我因知这等巨兽,死而不僵,如果能待三日之后,其本身精气,才可完全归入头上独角上,所以才暂时任其暴尸荒野——”“……谁知道第四日再去之时,才发觉到那只通天神角,竞然为人窃去!”盖雪松脸上顿时现出了一番不自在。

蒙面人目光盯向盖雪松道:“那人,也就是你!”“你……你怎么知道是我?”“因为只有你对这畜生的生性知道一些,你父盖龙江乃是关外有名的猎熊人,深知各兽习性,大概生前会对你说过!”盖雪松嘿嘿笑道:“看来恩兄你是无所不知!不错先父正是盖龙江,在下承继父业,熟知百兽,否则焉知这只通天神角乃是宝物一件?”蒙面人冷哼了一声,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话怎么说?”“你只知通天神角乃是宝物一件,却不知其角下根与其脑内一枚通天神珠,互通灵气——”说到这里,探手入怀,取出一枚大小如同鸭卵的红色透明珠子。

顿时间,传出了一片光彩夺目的红光来,映衬得三人全身皆赤!蒙面人朗笑一声,说道:“就是这颗珠子,那只通天神角乃是极阴之性,此珠却是纯阳之罡,两者相聚,才能滋生和煦之气!”盖、陶二人眼都花了,至于这番话更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神话。

蒙面人娓娓道来,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道:“你二人武功平平,竟敢身怀此宝,不是我小看你二人,只怕你们多多少少已为这支通天神角极冰之气所伤了!”盖雪松冷冷笑道:“哪个相信你这番鬼话,就想让我平白还你不成?”蒙面人朗笑一声,说道:“你不还我么?”身子一闪,已到了盖雪松身旁,盖雪松双掌用力,用“童子拜观音”的打法,双掌一合,用力地向着蒙面人顶门之上砸来。

蒙面人起手一挡,盖雪松只觉得一双手腕子正好似击在一根钢柱子上一般,刹那间痛彻心肺,仿佛连一双手掌骨节都击碎了。

同时间,他肩上一紧,原背在身上的那个箱子已到了对方手上,盖雪松怒吼一声,再次上来,蒙面人右掌平出向前推了一下。

这种无形的潜力,最是厉害!“赛吕布”盖雪松顿时就觉得面前有一面无形墙隔离着一般,他虽是用尽了力气,却休想能撞过去。

“无耻的东西!”蒙面人声如寒冰地道,“我不过是取回我自己的东西,你辛苦纠缠什么?再不识趣离开,休怪我掌下无情,滚!”“滚”字出口,右掌向外微微一送,盖雪松一溜斤斗地翻跌了出去。

“黑虎”陶宏在侧面见蒙面人如此神威,再加上一上来先已吃了大亏,哪里还敢再贸然出手!他跑了过去,由地上把盖雪松搀了起来。

两个人一副灰头土脸地打量着蒙面人,满怀懊恼、却是无可奈何!盖雪松身上已有多处被砂石擦伤,两番小试之后,已证实对方蒙面人果然武技超群,自己简直无法望其项背,不认裁服输的结果,势必更将自取其辱。

他恨恨地用手在嘴角上擦了一些流出来的血,冷冷笑道:“足下既然有这么一身功夫,何必又遮遮蒙蒙,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未免有失武林本色!”蒙面客一笑道:“你真要看我本来面目么?”说着抬手一揭,已把罩在头上的黑布罩摘了下来。

“赛吕布”盖雪松和“黑虎”陶宏,乍见到这人的本来面目时,俱都大吃了一惊——“原来是你,桑……南圑——”盖雪松倒退了一步,一刹那惊吓得脸色苍白。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在迎春坊文质彬彬的皮货单身客人,竟然具有如此一身不可思议的武功。

桑南圑揭下了头罩之后,向前走了几步,面上洋溢着温文的笑容,道:“你既然看见了我的真面目,当知我已是第二次救你,何以恩将仇报,带着谭老头的几个作孽钱走呢!”“黑虎”陶宏原以为对方心存觊觎二人身怀之巨款,此刻闻言一时宽心大放,当下忙自拉了盖雪松一把,示意他见好就收。

盖雪松平白失去了一支通天神角,当然是心有不甘,可是衡量眼前形势,实在也是无可奈何——他冷冷一笑,举手抱拳,说道:“桑朋友这番恩典,在下没齿不忘,你我后会有期!”言罢转身就走,陶宏也忙由后面跟上去。

桑南圃目注着二人背影,喃喃道:“我虽有心放你二人,只怕别人却是饶你们不得!这也就看你们的造化了!”他虽是自言自语,可是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传入到盖、陶二人耳中。

二人身子定了一下,遂即继续前行。

桑南圃遂即为车辆把式“铁弹子”解开了穴道,命其驾车自去——他独自伫立在荒野的无边夜色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快,他已到感觉到“皮大王”谭雁翎这个人的焦头烂额,感觉到这个人的即将为之崩溃,一时间他仿佛全身的汗毛孔都舒畅地张开了。

客厅里还亮着灯。

“神手箭”胡子玉在灯下等候着谭雁翎的返回,忽然窗扇大开,一条人影闪电也似地飘进来。

当真是翩若惊鸿,快到令人目不交睫!来人正是本宅主人谭雁翎,他眼睛向着胡子玉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道:“栽了!”身子一跄,遂即坐了下来。

胡子玉忙上前紧张地道:“怎么回事!东翁你这是……”谭雁翎拾手解开紧在脖颈之间的一条丝带,遂即把身上的一袭大氅脱了下来。

胡子玉霍然才发觉到他的一条右腿上已染满了血渍,不由大吃一惊,道:“这是谁下的手?”“不知道——”谭雁翎一面摇着头,却把一只裤管高高地卷起来,胡子玉才发觉到,在他大腿关节上下五寸左右处,有一道深有三指左右的血槽,看上去像是兵刃伤的!“是剑伤?”胡子玉吃惊地问。

“不!指伤。”

谭雁翎一面说着,一面并二指,在脚上“三生”、“涌泉”两处穴道上各点了一指,顿时流血就止住了许多!“指伤?”胡子玉惊讶地道,“什么人的指力能够划破你的护体内潜?是司徒火!”“不是!”谭雁翎冷冷道,“这人头上戴着罩头,看不见他的脸,可是有一点却可断定,他绝不是司徒老大!”“那会是谁?”“是个年纪不大的人!”谭雁翎自己也不能断定地摇摇头,“我只是这么猜想而已!”胡子玉忙由立柜里拿出了治伤的药,亲手为他上好,然后用布带紧紧为他扎住。

“奇怪……”谭雁翎回想起方才那人动手的情形,犹自不胜惊心,“想不到,冰河集弹丸之地,竟然会隐藏着如此的高人!”叹了口气,他抬了一下眼皮道:“……这人功夫太高了,如安心与我为敌,今日我性命休矣!!”胡子玉道:“这么说,他对东翁尚且手下留情了?”长叹一声,谭雁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苦笑道:“子玉,俺们栽了,栽到家了,以方才情形而论,这个蒙面人如果存心要我的命,我也回不来了,总算他手下留情,不过仅仅伤了我一指而已!”“这人是敌是友,东翁可看得出来么?”“很难说……不过,绝非朋友!要是朋友,他大可以真面目见人,也用不着伤我一指了!”“可是,如果是故人,又何必手下留情?”谭雁翎捋着脸道:“不错,所以这件事令我百思不解!”胡子玉问道:“东翁可曾将银票取回来?”谭雁翎冷笑着摇摇头,道:“这件事正是因此而起,如果不是这个蒙面人插手管闲事,银票以及那只熊角已到了手中,这么看起来,这个人显然是司徒老大他们一边的了!”胡子玉恨声道:“司徒火这帮子人,未免太狠了,有本事一刀一枪干到底,犯不着用这么阴险的手段,东翁,我看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找上门与他们决一个死活胜负!”谭雁翎冷冷一笑道:“我何尝没这个意思?只是司徒火一行这一次来,完全是有计划的,他们是存心要把我弄到山穷水尽,死而后已,眼前就算我们有心与他们一拼死活,也只怕求之不能!”胡子玉恨恨地叹了一声,点着头道:“所幸,我们手里还有那块白魔王的皮子,否则真是一蹶不振了!”话方到此,遂见他家的老听差进来道:“客来轩的欧阳大爷来了!”谭雁翎忙放下了腿,冷冷一笑道:“他来干什么?”听差的道:“欧阳大爷说有好消息奉告,老奴已经让他进来!”所说的“欧阳大爷”,指的也就是“雪中客”欧阳虹,他原来是谭家皮货供应最可靠的一股实力,可以说是谭老爷子的心腹人,想不到这一次居然也在重利之下,做出了违背谭雁翎的事来,把手里大批的皮货,全都卖给了“鬼太岁”司徒火那一边。

这件事使得谭、胡二人非常震怒,由于这两天一连遇见许多道心事,尚还没有想到他这一边,此刻经那名家人一提,二老顿时平添了许多怒火。

胡子玉转向谭雁翎道:“东翁何不见他一下,看看他能有什么说头?”谭雁翎点点头,听差的遂即退下。

须臾,欧阳虹揭帘步入。

谭雁翎看也不看他一眼,把头转向一边,欧阳虹满脸愧疚地抱拳行了大礼,尴尬地道:“二位老爷子请原谅在下的情非得已……关于那批皮货的事,在下实在有难言的苦衷!”胡子玉冷笑道:“欧阳虹,要是你今天特别为解释这件事而来,我劝你大可不必!”欧阳虹恨声叹道:“胡先生也这么说,欧阳虹更是无地自容了!”谭雁翎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之声,道:“欧阳虹,这件事你不必再说了,我们二十年的交往,从今天起一刀两断,你就请吧!”欧阳虹脸上一红,苦笑道:“老爷子,欧阳虹二十年承蒙你老一力培植,岂是忘思负义之人,只是对方出价太高,在下虽然心存道义,却难犯众怒……”胡子玉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还来干什么?”欧阳虹脸上带出一片尴尬愧疚表情,道:“老爷子,在下有好消息奉告,昨夜有两个新客住进了客来轩,因怕又为别人捷足先登,所以特来奉告!”谭、胡二人神情顿时为之一惊——胡子玉说道:“新客?也是贩卖皮货的?”欧阳虹道:“不错,而且听说数量很多!因为知道谭老爷是大买卖,所以有毛遂自荐的意思!”“怎么只会是两个人呢?”胡子玉有点怀疑的样子。

“这两个人原来也是买家,在长白山、蒙新一带专门干零碎生意,听说两年下来,集了大批的皮货,他们贱买贵卖,无非想从中套取一些利润而已!”“原来是这样!”胡子玉道:“这两个人叫什么?”欧阳虹道:“一个叫刘永波,一个叫张威。

生脸,过去从来没见过的!”谭雁翎冷笑道:“那你凭什么认为他们说的是真话?”“老爷子说的是!”欧阳虹道,“这一点在下也想过,可是看了他们带来的样品,不像是瞎话!”胡子玉道:“人呢!”“在客栈里。”

欧阳虹道,“那两个人是要我来跟老爷子说价的,要是明天不能谈妥,他们就预备走了!”“这么急?”胡子玉道,“两个人是什么路数?你摸清楚没有?”“纯粹的生意人,惟利是图,不过价钱倒还公道!”“这话怎么说?”“这两个人声称有皮货八千六百多件,索价不过三十万两银子,比照一般行情,虽不能说便宜,却也谈不上贵,所以我认为这是个好机会!”这番话果然把谭、胡两个老江湖说动了!谭雁翎怔了一下,道:“只是……好吧,那么子玉你就快去一趟,如是真的,就先稳住他们,银子的事我们再安排。”

胡子玉道:“好吧!”当下就同着欧阳虹去了。

“客来轩”一间干净的敞房里,谭家的大管事账房胡子玉胡先生正在与两个生客刘永波、张威对坐谈话,欧阳虹侧坐相陪。

刘永波望之五旬中人,矮小的个头儿,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小帽,一身讲究的缎子袍褂,说话是道地的东北口音,看去机智老练。

张威是南方口音,四十来岁,生得浓眉大眼,谈吐之间,亦透着处处精明。

当然胡子玉非轻率之人。

这时,就见他向着对方二人微微笑道:“敝东家对于二位兄台的雅爱十分感激,只是那批货必须要兄弟亲自过目之后,方能决定!”矮小机智的刘永波顿时笑道:“胡爷说哪里话,这还用得着说吗!那批皮货就存放在离此不远的曹家口,因为数量太多,搬动不易,暂寄存在曹村长的货仑里,胡先生可以随时看货!”南方口音的张威接道:“货的品质,我们可以保证好,按量是照单不误!价钱也实在,三十万两银子,一个也不能再少!”胡子玉冷冷地道:“敝东刚刚与人家完成了一家五万两银子的买卖,手头缺乏现金,如果这宗买卖谈定了,可否用敝东江南的地契折代现银成交?”“这个……”张威吟哦了一会,退向一边,刘永波就跟过去。

两个人商量了一阵,遂又转回。

刘永波道:“如果地契手续完整,是可以变通的,胡先生可否赏观一下?”胡子玉点点头道:“有何不可。”

说完,遂即由身上取出一个平肩的玉盒,他身为谭家的账房兼大管事,也就操纵着谭府的整个经济命脉,加上他与谭雁翎私人的情谊,以及若干微妙的联带关系,事实上无疑地可以称得上是半个主人。

所以谭家的房地契、来往金银,一直由他全权支配。

当然,他在支付这么庞大的一笔费用时,内心当然是极为慎重,除非他认为是有重利可图,否则他断断不会以地契来折充现金!现在,他毫不考虑地由玉盒内取出了三张地契,然后由三张地契内拿出了其中之一,递过去,刘永波接过来与张威展开共阅。

当然地契不会是假的!地契上盖有江南苏常道度支司的大关防,几番几目,写得很清楚,共写良田五百亩,如以时价折合现金足可值四十万两银子。

刘、张二人共看了一会,刘永波含着微笑双手奉上,道:“谢谢,谢谢,足足有余,有余!”胡子玉哈哈一笑道:“那么我们现在就看货去吧!”刘、张二人同时站起,欧阳虹是中间人照理不避,一行四人出得门外。

那里早已备了一辆车,刘永波吩咐了一声:“曹家集!”马车就顺着驿道奔驰直去!“曹家集”是“青松岭”的邻镇,用不了半个时辰,已来到了集子——曹村长是本地一个大户,很有点子江湖混混、土财主的味道,家里用着三四十个长工,有土房三十余间,还养着不少狗。

“青松岭”谭家谁人不知?那个人不晓?包括胡子玉这个大管事在内,也是响叮噹的人物。

所以,当胡先生来到曹家以后,曹村长亲自接待,执礼甚恭,一行人略事待茶之后,就由曹村长带头,同着刘、张、欧阳以及胡先生这么几个人,一同向后院仓库里去看货。

两名长工在前导引着,手里高挑着两盏灯笼,离着身后四人足有丈许以外。

偌大的院落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个外人,只有夜风吹过树梢发出的轻微低啸声。

胡子玉昔日在江湖素有谨慎之称,所以他在退隐江湖之后,屈就谭家账房以后的岁月里,以其智力运筹帷幄,才使得谭雁翎这个人,不出数年,即鹊起商界,得到了“皮大王”这样的一个称号!虽然,胡子玉这个人有着过人之处,他最大的长处是冷静和心细,用钱更称得当,恰到好处,一掷千金毫无吝色,出手之大,令人咋舌,但是在掷出那等巨大的资金之后,不出数月,甚至于更短的时间里,必将有更多数倍的本息回笼!他早已获得谭雁翎的推心置腹,可以不需要经询谭雁翎的同意,直接运用谭雁翎名下的任何产业,包括动产与不动产在内。

就如同现在,他即将又要代替谭雁翎做主,从事一笔大规模的交易了。

这笔交易如果成功,不但可以解开谭雁翎眼前之危,而且更可以大大的振奋谭家的声誉,可是如果不幸出了差错,谭家在事业面临破产之际,再难承受如此重大的打击,前途可就不堪设想了!胡子玉当然不是容易上当的人。

首先他已观察了欧阳虹这个人,对方是与谭家来往做生意有二十年以上信誉的人,虽然这一次他的货卖给了别人,但是商人重利,严格地说,只能怪自己这方面算盘打得过于精细,却不能责怪对方背信。

所以,欧阳虹的诚意,他绝不怀疑!那么曹村长这个人呢——他可就不清楚了。

他耳朵里曾经听到过有关这位流氓村长种种传说,包括他放高利贷、运私盐,也常有勾结匪人,坐地分赃的传说,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他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的!胡子玉自从一听说有他这么一个人,心里可就提了三分的小心。

再看看另外的两个人——张威和刘永波——这两个人可以说纯粹是陌生人!对于陌生人,胡子玉一向是不太信任的。

把他眼前这么几个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认为即使是他们联合起来,也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一行人来到了货房前,两个挑灯的长工左右一站,将灯光回照着来人。

曹村长由身上掏出了一大把钥匙,也不知他一共开了几把锁,才把货仓的门弄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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