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吹雨答道:“是啊,是啊。”不让悲伤流露出来。

南宫吹雨坐下,霜历道:“南宫大侠,明日你一定要战胜潜龙,才对得起阿美的。”

南宫吹雨心里有些乱,但嘴里却应道:“对啊,对啊。”

他把包裹打开,放在地上。对霜历道:“前辈鱼片很好吃,不骗你的,尝一尝吧。”

霜历摇头,显然又想起了日夜牵挂的女儿,默然不语。

南宫吹雨知他心中所想,不去触他痛处,自个儿吃着鱼片。

霜历问道:“你跟潜龙有杀父之仇吗?”

南宫吹雨点头。

霜历便又不语。

他原来还想劝他放弃找潜龙报仇,可是杀父之仇却是不能不报的。

南宫吹雨此时见霜历似是老了许多,松明闪烁,马上就要烧尽了。

南宫吹雨想去换一根,霜历说:“算了吧。”

不久,松明灭了,洞漆黑一片。

只听霜历叹道:“开始,我也是点松明过夜,后来慢慢的熟悉了这个山洞,也习惯了黑暗,这些留下来的松明一直未用。”

顿了顿,霜历又说道:“我发现,在黑暗中时间过得更快,当我把以前的一些事想一遍,天就亮了。”

南宫吹雨道:“有这么多事好想吗?”

“有。”霜历道:“几十年的经历岂是几个夜晚能想完的,再说,有些事今夜想不起,明晚却想起来了,有时候,一件事情就能让人想几个晚上。”

黑暗中,霜历又说道:“譬如吧,有一年我到大山里去打猎,遇到一只小白兔被一头大灰狼追赶,我一刀砍死了大灰狼,那只小白兔躲进了草丛……你知道吗,这只小白兔原来是阿紫的。

“你当然不知道,阿紫就是我后来的妻子,也是霜叶红姐妹的母亲……阿紫的父亲也是猎手,我们见了面,他就把阿紫许配给我。

“可是,我跟阿紫成亲后的第三天,阿紫的父亲就掉到悬崖里摔死了。

“阿紫很伤心,当然我也很伤心,我们到谷底去寻尸体,却只发现一堆骨头,他的肉早已被野兽吃光了。”

南宫吹雨听着,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由问道:“后来呢?”

霜历道:“后来,我跟阿紫在另外一座山里搭了一间草房。

“阿紫不仅漂亮,而且善解人意,她给我的幸福可以填满任何一座大峡谷……一年后,我们有了两个女儿,她们是一对双胞胎,你已经见过她们,生下来时,正是秋天,满山是红红的枫叶,于是,阿紫就把女儿取名为霜叶红、霜叶白。

“阿紫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自从有了女儿后,我们的生活充满了欢乐,可是……不幸还是发生了。

“有一回,阿紫到后山去拔草药,因为女儿胃口大,阿紫担心自己的奶水不够,想找些草药来煎了吃,以便化奶。

“就是那一天,阿紫再也没有回来。”

南宫吹雨道:“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回来?”

霜历静静道:“本来,阿紫已经采好了药,在回家的路上,她发现一处悬崖上有我最爱吃的果子,于是不顾危险的去摘,结果脚下一滑,摔下悬崖,死了。”

霜历说得很平静,这件事,他肯定已经想了千遍万遍,不然是做不到这么平静的,只听他接道:“这一年阿紫二十五岁,我的女儿才三岁。

“我把阿紫埋在后山唯一的一簇竹丛旁边,我知道她喜欢竹子,她经常对我说,竹子可以让她想起蓝蓝的天和青青的流水……”

南宫吹雨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腹中又有热气翻涌,顿时周身胀痛起来。

他知道这是吃火焰果的缘故,于是定心静气,目观鼻,鼻观心,一掌在胸,一掌在腹,开始导气归元。

人有三阴三阳

,两手足各行六脉,合称十二经脉,这便是手太阳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阳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络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阳肝经。

这六阴六阳十二脉,融会贯通,周流不息。

另外还有任、督两脉,督脉乃所有阳脉之海,而任脉则是所有阴脉之海。

阴阳相生,血气流行,因而可以随心所欲。

南宫吹雨在心里默念十二经脉诀:手太阴肺中焦生,下络大肠出愤门。

上隔属肺从肺系,系横出腋肘中行。

肘臂寸口生鱼际,大指内侧爪甲根。

支络还从腕内出,接指属阳明经……

奇经八脉中,任督内脉最为重要。

南宫吹雨吃了两个火焰果,体力功力不绝而增,幸而他懂得奇经八脉运行之道,将涌动热浪缓缓归于阴阳两海。

任督两脉名为海,自当可蕴含无尽功力,南宫吹雨不知自己须臾间已得了十年以上功力。

不过,若非他懂得运气调息之法,恐怕也如霜历一般,会变得燥热不已。

南宫吹雨马上进入忘我境界,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已过。

待他觉得胸中已无任何翻涌之气,遂睁眼,洞里仍是漆黑一片。

侧耳听,身靠岩石,想道:高山之上,深谷之中,夜半三更应是寒意最浓时,自己怎不觉寒冷?

难道火焰果真有神奇功效助他抵御彻骨寒流?

想到猴子为摘果而死,心中不免又悲伤起来……

明日一早,他将离开这里前往玉指峰,霜历从此又变得孤零零一人,若是换了他,他可以精研剑术,也可以自创武功,让生命在不知不觉间消失,而霜历,却只能终日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当中,往事将他鞭挞得遍体鳞伤……

他忽然想起霜历刚才说过的话:

那人不让我们父女相见,当中定有阴谋……南宫吹雨也觉得其中有阴谋,可是这阴谋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那人要选择与世无争的霜家?

霜历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们从不与人交往,江湖纷争更是离我们很远,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这是一个圈套……这是怎样的一个圈套呢?

南宫吹雨又想起霜叶红和霜叶白,如今回想起来,他与她们相遇的经过其实还有许多破绽:

比如她们说从小布达拉宫里逃出来,可始终没有说出巢穴的所在之处……比如那妇人在他中毒之后为什么不杀了他?

再比如霜叶白半夜回来,怎么会找不到自己的家……她们分明是有意在欺骗他,她们为什么要欺骗他?

难道她们也是迫于无奈?

胁迫她们的又是谁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南宫吹雨的脑子里不住地纠缠,令他头脑发胀。

南宫吹雨茫然道:罢了罢了!别想那么多,还是想想如何对付潜龙吧!

他的心绪渐渐的平息下来,将那“斜风剑法”一招一式在胸中演练起来……

四周极静。

除了霜历均匀的呼吸,南宫吹雨仿佛听到了深谷里流水的声音。

忽然,他听到洞里还有另一种声音。这声音,仿佛离他很近,也仿佛存在了很久,可他刚刚才发觉。

南宫吹雨以为是霜历在睡梦中手脚不知不觉发出来,但仔细听又不像。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绝不可能一直在动。

然而洞里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一会,响声还是不停。

南宫吹雨于是从怀里摸出火刀火石,划亮一看,不觉一声惊呼:原来地上竟有数条蛇在蠕动,有一条正爬在霜历的腿上!

南宫吹雨不及细想,

一掌拍向霜历后腿上的那条蛇。

群蛇乍一听到南宫吹雨的叫声及火光,四射逃去。

那条在霜历腿上的蛇,尽管被他一掌击中,但由于南宫吹雨怕伤了霜历,没敢用多大力道,那蛇在地上滚了几下,还是不见了。

霜历被南宫吹雨惊醒了,一看,见南宫吹雨已点燃一根松明,满脸惊恐,于是问道:

“南宫大侠,发生什么事了?”

南宫吹雨惊魂稍定,说道:“前辈,刚才我看到好些蛇在这里。”

“什么?”霜历似是极怕毒蛇,一听有蛇,忙一跃跳了起来,叫道:“蛇在哪里!蛇在哪里!”

南宫吹雨道:“已经被我吓跑了。”

霜历兀自在墙角边寻找。

南宫吹雨笑道:“前辈,刚才我见一条蛇正在你腿上哩!”

霜历一听,又吓得双脚乱跳起来。

忽然,霜历腿一软,一屁股跌在地上,嘴里不觉“啊呦”叫了一声。

“怎么啦!”南宫吹雨连忙蹲下,关切道:“前辈……”

南宫吹雨的手里举着松明,一蹲身,看到霜历的腿上有一个小黑包,惊道:

“你是不是被蛇咬了!”

霜历低头看,见小黑包正慢慢扩散,用手一摸,却是不痛不痒,红红的脸立时“刷”的一下变白,颤声道:“这……真的是被毒蛇咬了。”

南宫吹雨闻言,疾伸右手中指食指,在黑包周围点了七下,七处穴道封住,以防毒蛇随血液流遍全身。

可是,那黑包还是在不断扩大。

显然,封住穴道已经没有用。

南宫吹雨无计可施,问道:“前辈,有没有别的不适反应?”

霜历摇摇头,他想重新站起来,右腿却如瘫了一般。

刚才还可自由纵跳,须臾间腿已瘫痪,可见蛇毒剧烈程度。

南宫吹雨见了,不觉骇然。他将松明插在石缝里,盘膝坐下,双掌粘住霜历胸口,欲助他逼毒。

然而,霜历毫不知道理气疏血之道,再加上他由于吃了许多火焰果,体内力道浑厚,南宫吹雨的功力竟然无法进入,只得另想办法。

南宫吹雨略思片刻,将丹田阳刚之气聚于右手食指,“嗤”一声,点中中他督脉“阳关穴”以及任脉“神阕穴”,按理,只要这两大要穴被封,全身一切气血周流不畅,蛇毒自然会阻滞不上,难以攻心。

这样,南宫吹雨再行慢慢逼毒,总不致霜历会中毒而死。

可惜,南宫吹雨这一招还是不能阻止蛇毒扩散,上至大腿根部,下至膝腘,霜历的一条大腿已经变成了黑色。

南宫吹雨又惊又急,口中喃喃道:这是什么蛇?竟这般歹毒?

霜历这时反倒镇静了,他见腿上黑色不住漫延,但却丝毫没有痛感,想道:

也许并非被毒蛇咬去,而是又有什么奇遇要在我身上发生……这样想着,霜历对南宫吹雨道:“南宫大侠,不知霜叶红给你的鱼片还有没有,我想尝尝?”

“有!有!”南宫吹雨记得包裹里还剩下许多鱼片,于是便去拿。

可是,他翻开包裹,里面却空空如也,剩下的鱼片连一丝粉末没有。

不由呆住了,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霜历见南宫吹雨呆住不动,以为被他吃完了,说道:“没有就算了。”

南宫吹雨道:“明明还有许多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忽然,他想起刚才群蛇就在包裹上面,恍然道:“原来是蛇偷吃了我的鱼片。”

南宫吹雨的呢喃不啻是一声惊雷,他失声道:“什么?鱼片被蛇吃了!”

南宫吹雨见霜历这副样子,不安道:“是的,前辈,都怪我没有藏好鱼片,才让蛇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