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在二门外,打发人备下马匹,紧接着快步往回走,一掀帘子进了里屋,进门就喊道:“快给我准备出门的东西。”

凤姐正为二太太掉泪,虽然自从娶进宝钗,姑侄两个感情略淡了些,可听说了这样的事,还是十分挂念着安危,方才想亲自过去瞧瞧,大太太劝着拦住了她,倒把王夫人痛骂了一顿,做什么不好偏做这个,若皇上果真怪罪,分家也不管用,谁也跑不了。如今谁重要也不如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再说二太太已经被刑部的人带走,去也无济于事。

凤姐连忙擦去眼泪,看贾琏脸色不好,一偏身下了炕问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要往哪去啊?”

“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二老爷和父亲商量着,这事看来舅老爷不回来是不行了,本想写信派人送去,二老爷说还是我亲自去,话也说的清楚明白,已定下了,我马上就走,快给我收拾吧,衣服不要带的太多,主要带够盘缠就行,我轻车简从的,早去早回。”

凤姐叫进小红,亲自开柜子收拾衣物,说道:“路途遥远,十天半月的也未必能回来,不知道赶不赶的急。”

心情不好,贾琏的语气也就差了些,说道:“十天半月如何能回来,估摸着最快二十天吧,这下连老太太都觉得棘手了,嘴里说着各人顾各人,还是递了牌子请见皇贵妃,不知道怎么样呢。”

凤姐体谅着贾琏心烦,也就不再询问,亲自取出银子放好,又道:“林妹妹若肯见,早就见了,老太太和太太做的那些事,别人不知道,我还有个不清楚的,若我是林妹妹,也早就不理踩了,多亏你长了心眼子,在皇上面前没撒谎,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说起来还是你的主意对,早早的把平儿弄了出去,前儿老爷还问起呢,我只说你打发她嫁了,等我走了,抽空过去瞧瞧,只是小心些千万别被人看见了。”

凤姐答应着,将包袱捧了过来,贾琏一边查看着包袱,一边说道:“林妹妹做了皇贵妃,咱家娘娘反而降为嫔位,太太心存怨恨倒也有可能,只是太太一向吃斋念佛,怎么会这些治人的法术。”

“就是的,我方才也在想,太太这办法是谁教她的呢。”

贾琏夫妻疑心,贾母等人同样也在疑心,贾政自打王夫人被带走,心绪不宁,反来到了贾母房中,贾母说道:“你不去刑部看着有什么进展,在这儿坐个什么劲。”

“刑部那面大哥已经去了,他和李大人是好友,应该能透出点消息来的,儿子想,就算太太真的行巫蛊诅咒,必有个教唆她的人,若把这个人找到了,只说那人是主犯,挑唆着行事,太太的罪会不会轻些呢。”

原来贾政打的是这个主意,贾母说道:“依我看,谁的主意,谁挑唆已经不重要了,太太被带到刑部,堂官审完自然会呈报给皇上,关键是看皇上如何打算,如果有人给说几句好话,太太的命就保住了,咱们全家也不会被牵连。”

“能说的上话的,除了大舅兄,朝中再无别人,可是他是钦差,又远在新渝,就怕回来也赶不上了,儿子和大哥商量着,已经让琏儿即刻动身赶往新渝,希望来的及。”

贾母斜着眼睛望着贾政,常听人说二老爷迂腐,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贾母说道:“我说的不是王大人。”王子腾早就办完了差事想回来,请了两遍旨,皇上却不让回京,反而加派了差事,那是他想回来就回得来吗。

看着贾政错愕的目光,贾母解释道:“是玉儿。”

“皇贵妃?太太做出这样的事,皇贵妃如何肯为咱们说话。”贾政摇了摇头,老太太也糊涂了,玉儿只怕现在恨不得贾家更倒霉才好吧,不添油加醋已经很难得了。

“咱们是差了点,宝玉未必不行,我瞧着这点,你太太比你明白多了,我现在就琢磨着怎么能让宝玉和玉儿见上一面,宝玉开口,玉儿未必不肯答应。”

哦!原来如此,贾政以手抚额,正要叫好,贾母又道:“太太出身大家,这等龌龊的事必然是谁教给的,珍珠,去把太太身边那两丫头叫来。”

珍珠去了一会儿,只带回玉钏来,玉钏说道:“自打太太被带走,宁心就不知道去哪了。”

可能是吓的躲起来了,贾母也没在意,问着太太这几个月和什么人来往的最勤,有没有瞧着不正常的地方,玉钏想了半日,说道:“太太最厌烦马道婆,过年的时候,马道婆来请安,太太反而和她在里屋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最近一个月,日常起居只在小佛堂,奴婢是从不靠前的,但瞧着就是宁心也只在佛堂外服侍着。”

耳听得咯噔一声响,众人向外望去,原来是赵姨娘一直站在外面,看众人发觉,赵姨娘走上前来,只说是惦记着太太的事来问问,贾母反夸奖了两句,说道:“这就是了,诸事有因才有果,一会儿先找找太太房里还有什么违禁的东西,你再弄几个人拘了这马道婆来问问。”

贾政答应着和赵姨娘回去,赵姨娘趁人不注意,叫过小丫头来嘱咐道:“快去告诉马奶奶,太太的事恐怕要连累她呢,让她咬死了说是太太自已的主意。”小丫头急忙往外走,赵姨娘看着左右无人也进房去,从房角转过一个人来,却是宝钗。

黛玉请了探春过来,也不好直接说起佳妃的事,只说闷的很,一起下盘棋,探春欣然答应,几次抬头想问问亲事上可有了结果,终归是姑娘家,话到嘴边却始终张不开口。

冰湖趁着倒茶的功夫来到黛玉身边,说道:“娘娘,人已被宋大人带往刑部了。”

黛玉看了探春一眼,看她低头思虑棋局,似没在意,问道:“哦,不是皇上亲审吗?”

“总要刑部先弄弄清楚再呈上来的。”冰湖贴近黛玉耳边,悄声说道:“贾太君又递牌子请见呢。”

“明儿见吧,总推托也不好。”

冰湖答应着下去了,黛玉虽捻起一枚棋子,心思却不在棋上,说道:“久不下棋,都生疏了,这一子不知落到何处最好。”

探春笑道:“姐姐的棋艺在我之上,怎么还谦虚起来。”

黛玉落下棋子,问道:“佳妃和你闲聊的时候,有没有提起是哪一房的兄弟?”

探春摇摇头,随即警觉起来,问道:“是她兄弟人品不好吗?”

“不是的,只是范围太大,想打听都无从下手,是亲兄弟,还是堂兄弟,亦或是表兄弟,冰湖遣了人出去打听,佳妃的亲兄弟都已成了亲,不说清楚,他们不好办事啊。”

探春扁扁嘴说道:“佳妃娘娘也没说那么清楚,只说她兄弟人品学问都好,个个擅骑射,功夫了得,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呢,还说像我这样的佳人万里挑一,若是她兄弟有福气,能娶回家该有多好,这样的话,夸赞我好几回呢,还问我的生辰八字。”

黛玉微微皱眉,单凭佳妃的话,确实让人产生遐想,看着探春红透了脸颊,一脸的渴望,黛玉反倒不忍心打击与她,反过来想,或许佳妃真有远族的兄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而冰湖的人却没查到呢。

探春看出黛玉为难,说道:“是我为难了姐姐,想来姻缘自有天定,求是求不来的,若佳妃娘娘有意,自会遣媒下聘,哪有个女方上赶着的道理。”

探春越这样说,黛玉越觉她可怜,说道:“等我去问问佳妃,若她果真有意,我们两个就把这事定下来。”

探春羞的站了起来,来到黛玉身边,央求道:“姐姐可千万别去,让别人知道,我还活不活了,再说婚姻之事,该由父母做主,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自已找婆家,还不给人留下笑柄。”

黛玉听了这样的话,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姻缘确实由上天注定,当日与宝玉订下亲事,临上轿的前几日,不是也另嫁他人吗,可见真正与之有缘的是水泓。

黛玉笑道:“即这样,咱们也甭胡乱打听,佳妃若果真有意,自会前来与我商量,好女不愁嫁,咱们就等着吧。”

探春又失望又觉得轻松,再看黛玉感觉又不一样,一直以来都觉得林姐姐说话直来直去的,何时也学会说话模棱两可了,看来女孩子成亲之后果真不同,见识比原来增加了许多。

水泓到了刑部,刚刚落座,就有宋清哲将笔录呈了上来,说道:“回皇上,王淑人已然招供,布偶是她做的,当日确实存着诅咒皇贵妃的心思,可后边又说是有人陷害于她,直叫冤枉,真真奇怪。”

水泓看了眼供词,今天能从王淑人房中找出来这东西,想来确实是有人陷害的,王淑人找死吗,明知已经被皇上发现,就算再愚钝,也不至于明知故犯,何况宁心说过她和王淑人一起把小佛堂里里外外的都找遍了,王淑人知道布偶不见了,吓的不轻。

“她有没有提过,谁会陷害她。”

宋清哲呈上一枚耳坠子说道:“皇上明鉴,王淑人提起,或许放这布偶的是她的儿媳妇贾薛氏。”

贾薛氏,是薛宝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