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使劲眨着眼睛,看了又看,面前之人果然是宝玉,他怎么这副打扮,外男进宫有一定规矩条文,这是要犯死罪的。

一时之间,黛玉有些转不过弯来,眼光瞄到贾母,只见贾母眼观鼻,鼻观心,似没在意她有多震惊,贾母知道黛玉一定有很多的疑问,但心中笃定,黛玉绝不会把宝玉押走治罪。

贾母想的不错,黛玉的心已乱了,两只眼睛只是定定的望着宝玉,几个月不见,宝玉似乎又长高了许多,难怪要打扮成鸳鸯的样子,不知不觉中,眼圈已红了,这个曾经她想依靠的男人啊。

雪雁也吓坏了,看黛玉不说话,而且看样子随时会哭,也没了主意,转过脸探询着冰湖,冰湖小声说道:“这可麻烦了,我叫紫萝守在宫门口,谁都不得觐见。”

冰湖一闪身走向里边,嘱咐了紫萝几句,王嬷嬷正在暖阁做活,见冰湖匆匆忙忙回来,问道:“你不守在外边,进来做什么?”

“嬷嬷,出事了,贾太君竟然把贾宝玉弄进宫来了。”

“啊,唉哟”王嬷嬷手一颤,针尖扎进了皮肤里,此时也顾不得疼,连声骂道:“老太太想做什么呀,别说是皇贵妃,就是在民间,出嫁的女孩也不能私自就见外男啊,自家兄弟还要回禀长辈才能见面,真是胡闹,若传出去,岂不成了皇贵妃不守妇道,你快到皇贵妃跟前守着,有丫头在就算出了流言,也会好些。”

冰湖只是觉得不妥,倒没想那么多,听王嬷嬷担心的话,心里也急了,原来私见外男竟然这样严重,冰湖小跑着回到黛玉身边,见雪雁和晶绿守着,宝玉仍旧站在那里,黛玉的泪已落了下来。

贾母见黛玉不说话,起身来到宝玉身边说道:“娘娘和宝玉有些日子没见面了,你们从小一处长大,一定有许多话要讲,臣妇请旨过凤藻宫见见贤嫔娘娘,请皇贵妇恩准。”

贾母满心以为黛玉惊诧之余一定会答应下来,只要她踏出了这个房门,那就等于攥住了黛玉不洁的把柄,她敢把这事告诉皇上吗,一定不敢。

冰湖恶狠狠的望着贾母,气的恨不得上前撕烂了她,但黛玉无话又不能私自动手,近前几步,正要提醒黛玉小心贾太君的阴谋,耳听黛玉已开了口。

“外祖母,是不是只有黛玉死了,你才能停止这种陷害的手段。”

话说的令贾母诧异,冰湖等人却绽开笑颜,原来皇贵妃已考虑到了这一点,黛玉说道:“记得刚进京的时候,外祖母曾经提起,所有这些儿女中,所疼者唯有我的母亲,那么心疼到什么程度呢,让她饱受失去爱子之痛,唯一的女儿也差点死在外祖府中。”

贾母瞪大了眼睛,没能明白黛玉话里的意思,她为什么不跟宝玉说话,是自已对她二人曾经的感情看的太重了吗,有些慌有些乱,这与当初在府里的想法完全不同。

“臣妇当然最心疼你的母亲,可惜她嫁的远,不能常常见面,以致抱憾终生,敏儿过世,臣妇心疼你年纪小,怕你父亲续弦以致冷落了你,把你接到京来亲自抚养,玉儿,你不能嫁给宝玉是我的错,但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初时,黛玉确实是傻了一会儿,但日日在太后身边服侍学习,心思比从前深沉了几分,不过惊慌了一会儿便回过神来,略略一想,便明白贾母的用意,这很明显是陷害。

贾母自认为话说的圆满另人感动,岂料黛玉说道:“可是我怀疑,不仅怀疑你对我的真心,还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爱宝玉,像对外人宣扬的那样心疼他。”

贾母刚想辩驳,黛玉又道:“若是真心疼爱,怎么会让宝玉男扮女装私闯宫闱,若是真心疼爱,怎么会让宝玉陷入如此危险之地,若是真心疼爱,怎么会不去顾及宝玉身为男子的尊严,若是真心疼爱,怎么会不设身处地的为宝玉的将来着想,外祖母,此事若宣扬出去,宝玉他将来还有何面目面对世人的目光。”

“我……臣妇”贾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偷偷望向宝玉,只见宝玉面无表情依旧站在那里,身子有些摇晃,想来被打击的很重。

“从前,我是你的棋子,父亲早就说过不再续弦,因为你另有目的的慈悲心肠,让我小小年纪远离家乡,饱受思念亲人之痛,饱受寄人篱下之苦,后来,宝姐姐成了你的棋子,因为荣国府日渐没落,只有她会带着丰厚的嫁妆来挽回外人眼中衰败的局面,现在,宝玉又成了你的棋子,仔细想想,成为你棋子的人很多,贤嫔,凤姐姐,三妹妹,你利用我们对你的信任,按你的心意摆布着,没想到,我进了宫,你还想处处操纵,你是贾府的一家之主,当初舅母散播到园子里的谣言,你果真不知道吗?就知道也推不知道,或者说出现那种状况你很乐见其成,这也就难怪我会被舅母以巫蛊诅咒。”

贾母的心已经完全凉了,这与当初设想相差的太远,听黛玉将王夫人所做之事也算在了她的头上,一紧张已经跪了下去,说道:“臣妇虽然也有耳闻,但二太太管家,不好太驳她的面子,但巫蛊之事与臣妇无干,是二太太一人所为,玉儿,你做了这皇贵妃,乃是贾家绝顶的靠山,臣妇如何能助纣为虐,害你性命与贾家有什么好处。”

“这么说,舅母这件事你果然不知道?”

贾母忙道:“臣妇确实不知,若臣妇知道一定会竭尽全力阻止,如果娘娘有个好歹,臣妇一定大义灭亲,玉儿,在我心里,最重要的就是你与宝玉,外祖母是盼着你们好的。”

黛玉冷冷一笑,看来贾母也有惊慌失措以致词不达意的时候,黛玉问道:“那么在外祖母心里也觉得舅母这事做的不对吧。”

贾母听黛玉话音有异,忙推了推站在身边的宝玉,小声催促道:“祖母这张老脸已经不管用了,宝玉你快说话呀。”

宝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从衣袖中掏出一张雪浪纸来,双手高举说道:“不日就到娘娘芳辰,草民与妻子薛氏合写了一篇祝寿赋,望娘娘笑纳。”

雪雁上前接了过来,呈给黛玉观看,黛玉略读了几句,就知道宝玉的文采确实进益了,心里难过,险些掉下泪来,时事更迭,再见宝玉,已没有了当初那份心酸,看他这副样子,只觉得痛心,不忍心让不相干的人受牵连,可是贾母就偏偏推波助澜。

贾母虽然担心此次或许会无功而返,但是对于黛玉的心软她还是有信心的,她绝不会治祖孙二人的罪,尤其是宝玉。

黛玉左右看了看,见冰湖晶绿皆在身旁,说道:“传本宫懿旨,削去贾史氏正一品国公夫人的爵位,降为正三品,收回腰牌,无谕不得入宫。”

贾母一下子堆坐在那里,无谕不得入宫,就是说自已永远没有递牌子请见的机会,只有等待召见,贾母跪直了身体,求道:“玉儿,是外祖母想的不周到,给你惹祸了,玉儿……”

“冰湖,晶绿,备两顶小轿送他们回荣国府,路上不许与人交谈。”黛玉自坐位上站了起来,微微觉得有些晕眩,雪雁看的清楚,一把扶住了她。

宝玉重重磕了头,说道:“草民的母亲犯错,草民不敢为之求情,求娘娘……求娘娘看在过去的情谊上,饶她不死。”

黛玉无言以对,招手跟冰湖耳语几句,冰湖与晶绿将贾母与宝玉带了下去,轿子就停在关雎宫里,贾母与宝玉各坐一顶,冰湖叫来几名侍卫一直护送到了荣国府。

贾赦贾政等人在家等的正心急,忽听门上人说老太太与宝玉回来了,还是宫里的人给护送回来的,连忙都跑了出来,冰湖见人齐了说道:“传皇贵妃口谕,贾史氏在娘娘跟前犯了失仪之罪,已被贬为正三品淑人,收回腰牌,请贾大人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贾政等人跪下接了懿旨,冰湖又道:“正三品淑人贾史氏贴身侍女鸳鸯替主受过,领一百大板,赐死。”

这说的是真正的鸳鸯了,贾母走这一路都在心疼着不但白白浪费这次机会,还丢了诰命身份,真正的偷鸡不成蚀把米,黛玉的话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相信也同样刺痛着宝玉,一会儿回去定要好言相劝,总不能再失了宝玉的心。

鸳鸯就站在宝钗的边上,听了这话不禁傻眼,冰湖话音刚落,用手一指,就有侍卫上前抓住鸳鸯。

“老太太……”

贾母此时自身难保,如何护得住鸳鸯,宝玉还穿着那套衣服,刚想上前辩解,被宝钗死命的拉住,侍卫带着鸳鸯往外走,贾母想起那二十万两银票还在她的身上,使劲全身力气拽住了鸳鸯,却急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鸳鸯已存了必死之心,一双泪眼望着冰湖说道:“冰湖姑娘,容奴婢给主子磕了头,说几句话再走。”

冰湖早不耐烦,说道:“皇贵妃对府上已经是枉开一面,请列位不要得寸进尺,来人,带走。”

贾母捶胸顿足的不让侍卫将鸳鸯带走,众人以为贾母主仆情深,不忍分离,纷纷上前劝说贾母,贾政怕贾母此举引发更大的罪过,和贾赦二人合力将贾母拉开,贾母一双泪眼,眼睁睁的看着鸳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