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早明白其中原由,只是要借着湘云的口再说一遍,看着跪在一边面如土色的卫氏夫妇,说道:“寻个干净屋子,先给云姑娘和翠缕检查一下。”待晶绿与太医等进里边之后,黛玉又道:“请卫大人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湘云嫁到卫家,这夫君姓甚名谁?”

被湘云点出的卫家男丁贴边跪着,有聪明的不大功夫已想通了,互相一合计,一齐说道:“是大伯的主意,与草民等无关,请皇贵妃明查。”

有胆大者,斜着眼睛打量着黛玉的形容,虽然隔着一道薄薄的面纱,仍然能看出原来的轮廓,果真如传闻一样是个绝色美人,冰湖看的真切,飞起一脚已踢了出去,众人一看再不敢轻举妄动,全都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去。

“卫大人?”

卫索不知如何回答,倒是卫夫人哭着说道:“皇贵妃恕罪,我夫妇平生只有若兰一个孩子,小病小灾不断,倒也没什么大病,谁料婚前一月,突然就病重了,请来多少大夫都说治不好,怕耽误湘云青春,本想退婚,族人给出主意,说若兰病的不好,莫不如娶回来冲冲喜,我们也就同意了,谁料一天不如一天,后来皇贵妃遣了太医来,我夫妇以为大有希望,没想到连太医也说不中用了,若兰无子,卫家无后,这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这时两位太医与湘云等人出来,太医说道:“少奶奶身上新伤叠着旧痕,脾胃严重失调,应是饭食不应之故,再则少奶奶至今仍是完璧。”

湘云委屈的哭起来,黛玉知道将此事暴露在众人面前会使她难堪,但不说在明处又怕难以服众。“湘云拒绝了你们的提议,所以你们就毒打她,强迫她,卫家家族庞大,族人众多,若怕无后,完全可以过继一个孩子,你们动用私刑,不逼死湘云不罢休,这点本宫绝不能容,卫大人对湘云的未来可有打算?”

卫索一见皇贵妃带着询问的态度,心里已有了底,皇贵妃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做的方式不对罢了,忙道:“湘云是我卫家媳妇,虽成亲已有时日,却并未圆房,我卫家子侄众多,臣从子侄中挑一个才能出众,模样俊秀的,只要湘云同意给若兰留下一个孩子,臣夫妇就不再为难她,生下孩子,湘云愿走愿留都随她,想走自会奉上金银,写下合离书,放她自由,愿留永远是我卫家的少奶奶,我夫妇绝不再做糊涂事,皇贵妃看这样可好?”

黛玉紧皱着眉头,牛不喝水强按头,看来卫大人对子嗣之事十分执着,转头问着湘云可愿意,湘云迅速摇头,卫索忙道:“湘云是我卫家名正言顺娶来的媳妇,我儿夭亡,香火的事自然要由湘云承担,难道她宁愿守一辈子的寡也要让我儿无后吗。”

“迂腐”黛玉被卫索的话气的浑身颤抖,“湘云确实是你家儿媳,不过她不是来受侮辱的,你们怎么能把自已的意志强加与人呢,意图毁人清白,险些逼她自尽,亏你们还自称礼仪大家,连这样龌龊的事都做的出来,湘云的意见很明确,她不愿意。”

“臣敬重皇贵妃,但此乃卫家家事,就是皇上亲来也不能干涉,湘云生是我卫家人,死是我卫家鬼,若不愿给若兰留后,自然也由得她,从今日起令僻一室给她居住,臣夫妇再不逼她就是。”

“湘云,你的意思呢?”不管怎样,湘云同意,才能师出有名。

湘云有些犹豫,看公公得理不饶人,似乎将林姐姐逼到了死角,生怕自已一开口再给她带来麻烦,若果然自已命苦,就别再连累别人。

黛玉见她不说话,也大略的猜到了她的顾忌,平心静气的说道:“云儿不需顾及其他,你的这身伤有太医做证,还有这五个人的供词,此行为与逼良为娼无异,按你的想法尽管开口,自有本宫给你做主。”

黛玉沉稳的眼神安定了湘云的心,湘云咬咬牙,不是鱼死就是网破,若是放弃这次机会,留在卫家不死也要受辱,不如给自已争一条活路,“只要老爷太太同意湘云与卫家合离,湘云可以不再追究此事。”

“不行。”卫索断然拒绝,皇贵妃又如何,不过一女流之辈。

“卫大人这是欺本宫年轻,想打擂台啊,按本宫原来的意思,家丑不可外扬,最好息事宁人,卫大人即想经过官府裁定,那也由得你,贪狼进来。”

卫索怔了下,据说这些侍卫与皇上是寸不离身的,听黛玉问道:“京城哪个衙门能断这样的案子?”

“回皇贵妃,大理寺卿霍严霍大人。”

“把这五个人捆起来一并带走,卫大人卫夫人,本宫年纪小,无论德行还是威望都不得以服众,这种小事也不需惊动皇上,听闻大理寺卿霍大人最是清正廉明,卫大人请,卫夫人请。”

卫夫人一直在身后扯着卫索的衣裳,小声说道:“皇贵妃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还想扬到外面去啊,这案子到哪都没胜算,别最后不但断了合离还得罪了皇贵妃。”

卫索心里退意,只是碍于面子,见黛玉站起身来,忙跪下了,说道:“臣夫妇愿意湘云与卫家合离,从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不过,合离可以,要把从前的聘礼一文不少的退回来。”

“也好。”黛玉点头答应着。

卫索没想到皇贵妃答应的这样爽快,刚想招呼家丁将帐单拿来,黛玉说道:“聘礼有数,一两都不会差的,可是湘云和翠缕这身伤,卫家该补偿多少银子,给湘云带着的屈辱又该补偿多少银子,湘云从卫家离开,原因大家有目共睹,不是她想离开,是你们逼她离开,本宫最是俗气,想借这个机会把她未来的生活也安排妥当。”

拉下了湘云暗示她的手,看来湘云也想息事宁人,黛玉暗暗摇头又道:“卫大人家里定有盘帐的好手,这就来清算一下吧。”

卫索回头看了一眼,族人谁都不敢说话,全都眼睁睁的看着他,那五个被捆起来的男丁也把希望的眼光放在他身上,卫索明白,若不答应皇贵妃的要求,这件事定然要见官的,而且势必要惊动皇上,将此事公开对自已一点好处都没有,卫夫人急的生怕真去见官,在一边紧忙劝着卫索,卫索无法只得寻了中间人,写了字据,双方各执一份,湘云终于成了一个自由人。

雪雁帮着主仆二人收拾包裹,黛玉往外走时想起一事,回过头来对卫索夫妇说道:“湘云一介女流,又无一技之长,身上的伤需要花不少银子治疗,卫大人大人大量,不该表示一下吗?”

卫夫人连忙拿出一张银票奉上,黛玉接过一看,才三千两,以手指摆弄着推了回去,卫索见此,对卫夫人点了点头,卫夫人连忙又添上一张,黛玉微笑下,八千两也差不多了,将银票放到湘云手中,湘云眼中闪动着泪花,对卫索夫妇微微福了一福,朝灵堂看了一眼,随着黛玉离开卫家。

坐在黛玉的銮驾之中,湘云哭的哽咽难言,黛玉也哭个不住,问道:“即有这事,怎么不早说,我几次遣雪雁来问候送东西,都说你虽然消瘦,精神还好。”

“若兰有病,婆婆虽然对我刻薄,面上还过的去,我想着她们心情不好,也就不计较,再说若兰与我虽不是真正的夫妻,我二人也很谈的来,后来,他的病越来越重,婆婆先只是跟我透话,说若兰连个儿子都没有,我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婆婆把几个卫家子侄带来见面,私下里问我中意哪个,我当时就蒙了,若兰还活着,他们竟然……后来婆婆说只要我答应跟他们其中一个生下孩子,就放我走,我拒绝,他们就打我。”

“别说了,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黛玉将湘云搂在怀里,任她的眼泪打湿了自已的衣衫。

“这期间不时有人偷偷闯入我屋,意图非礼,甚至在若兰床前还对我动手动脚的,若兰虽口不能言,心里一清二楚,在我掌心中写下一个走字,我……林姐姐,我恨死他们了。”

“为了你的名声,这几个人的帐日后再算,总不会这样算了的,卫府号称书香门弟,没想到做的事比谁都龌龊,你有什么打算吗,我让他们寻了个小院子,你先将就着住下可好,或者回娘家?”

湘云连忙摇头,十分感激黛玉的安排,说道:“回去也没有好话,还不如自已住着,虽然合离,我总是若兰的妻子,等孝期过了再做打算吧。”

安顿好了湘云,黛玉便回宫面见太后,将事情经过一一禀告,太后说道:“卫索真是狂妄,虽然最后达到了目的,玉儿也受了不少委屈,他竟然连我朝的皇贵妃都不放在眼里。”

“是玉儿德行不够,拙嘴笨腮,不能用众,后来一想,只要能解救湘云与水深火热之中,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卫索欺你年轻,待人宽厚是对的,皇上以仁义治天下,玉儿以宽厚打理后宫,你们小夫妻走的这路没错,只是也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若奸诈卑劣,你还以笑脸迎人吗,以后无论做何事,都要拿出你的身份来,过得两年,你有了儿子,再经过一番历练,看他们还敢小瞧吗?”

黛玉抿着嘴笑道:“母后教训的是,玉儿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