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进京走的都是水路,黛玉对坐船已经很熟悉了,船走的很慢,仿佛是为了配合她的身体似的,不管是大码头还是小码头,只要能停靠,必定靠岸休息。好在黛玉并不着急,停船时虽然大多时候都呆在船上,偶尔也远离颠簸上岸边转转。

黛玉的房间是整艘船中条件最好的,不用走出房间就可以顺着窗口观看风景,而且能看出很远,对于这点实在过意不去,说道:“本来就是人家包下的船,却把好房间让给咱们,这要欠下多大的情,冰湖,取三千两银子给那位客人送去,咱们带的好茶叶,也送去一些。”

晶绿笑道:“夫人,他们不会收的。”

“收不收在他们,送不送在我们,虽然他们未必在意,咱们礼数上也该做到的。”

冰湖答应着,取了银票与茶叶就向下面走去,对于那队客人的身份,她也是十分好奇,自打上船除了船夫等人还没见到陌生的面孔,只听船主说那位公子知道是女眷登船,主动让出了最好的房间,夫人很过意不去,几次要亲自过去感谢,都被拒绝。

连下几层台阶,一路畅通无阻的,只是觉得心中忽感不安,守着舱门的几个大汉,仿佛有些眼熟,冰湖先施一礼说道:“我叫冰湖,我家夫人命我送东西给贵主人,烦请通报一声。”

那大汉态度极好的,伸手一让说道:“我家主人说了,若是冰湖姑娘,请直接进去就好。”

冰湖更惊讶了,此时退又不能退,仗着一身的功夫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舱门唰的被打开,冰湖一脚踏进去,里边有些暗,眼睛还没适应过来,站在身旁的人已经将舱门关上,冰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立时吓的都快晕过去了。

“贪狼?”

贪狼一咧嘴,满含笑意的望着惊慌失措的冰湖说道:“好久不见!”

冰湖瞬间就蒙了,等明白过来急忙四处张望着,只见文曲与破军也站在一侧看着她傻笑,贪狼示意冰湖到里边去,冰湖悄声问道:“不会是皇上也来了吧?”

“冰湖姑娘果然聪明绝顶,不愧为皇贵妃的左膀右臂。”

这算什么,赞扬吗?冰湖内心哀嚎着,闯出去是不可能的,别说皇上就在里边,单提三大侍卫在旁,也不可能走的出去,怀着必死之心慢腾腾的来到里边,还没见到人影,先一步跪了下去。

“奴婢死罪。”

水泓正在跟自已下棋,也没抬头,便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她现在做什么呢?”

冰湖将手中之物呈上去,说道:“夫人……不是,皇贵妃不知道包这艘船的是皇上,命奴婢送来三千两银票,并一包上等茶叶,感激……皇上将房间让给我们。”

冰湖的声音越来越小,只见水泓打开茶叶包送到跟前闻了闻才道:“这是极品的铁观音啊,你家夫人倒不小气,她没有晕船吧。”

“夫人……皇贵妃一路上都很正常,吃的好睡的好,最近几天早起呕吐的症状也减轻了许多。”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水泓已经瘦了一大圈,衣服也变的不合体,太后命人重新为皇上做了几身衣裳,做是做了,水泓却一次也没穿过,细打听之下,太后才知道,原来水泓的衣裳从里到外都是黛玉亲手做的,难怪他不肯替换。

活该,太后才不会心疼他呢,这会子还是亲孙子更重要些。

冰湖不敢抬头,在下面跪了半晌也没听见皇上说话,悄悄的抬头望了一眼,只见皇上正沉吟着,第一感觉就是皇上清减了许多,人也变的憔悴了。

吃的好睡的好!水泓想起登船那日,远远瞧着黛玉倒像是略胖了点,虽然有面纱遮着看不清本来面目,轮廓上也有感觉,她披着薄薄的斗篷,两手抓紧边缝,似乎怕别人瞧出她身怀有孕的事实,不知道那斗篷下面又是一番什么景像,想到这里,身子紧绷起来。

“你们是怎么认识北燕王子赫连哲翰的?她对他有什么想法吗?”直到问出了口,水泓才惊觉原来自已十分在意。

冰湖将相识经过转诉一遍,虽然已经知道了,当又一次听说黛玉在北燕王子面前自称寡妇的时候,忍不住的怒火还是往上升,她不是不想走,是因为躲不过盘查才住在京城刘姥姥家中,一直到认识了赫连哲翰,这样不听话又固执的女人真该把她丢到哪个无人岛上,任她自生自灭才好。

文曲办差一向认真,玉儿没有赫连哲翰的保护,又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睛,当水泓问起她们是用什么法子将北燕王子留在客栈的时候,冰湖连说带比划的说自已下车时故意摔倒,将自制加了料的花粉轻轻洒在赫连哲翰的身上,成功的把他留在盖县泡澡,而后又命车把式按着先前制定的路线,赶着马车一路向南,给自已更改路线另走本阳县创造时间与机会。

水泓抿嘴一乐,真不知道该不该夸奖她,一路上要躲过两伙人的追踪,也真难为她了。冰湖一见皇上开怀,渐渐消去了紧张与不安的情绪,说道:“这一路上,皇贵妃还是十分惦念着皇上的,常常往宫里的方向看,不知道太后怎么样了,还说不晓得莹萱公主逃气了没有?”

水泓皱起了眉,这是惦念着自已吗,怎么一点儿也听不出来呢,挥手示意破军叫进一个人来,冰湖挪动下膝盖滕出地方,听水泓说道:“这位是李太医,新进到宫里的国之圣手,你们都没有见过的,等到了下一个渡口,你带着李太医去为你家夫人诊脉,只说是你从县城里请来的就好。”

“奴婢遵旨。”

李太医说道:“微臣远远瞧着,皇贵妃气色还好,比之方医正的形容要健康多了,想来在民间这段日子,过的十分舒适。”

“当然舒适,舒适到连家也不想回。”李太医听着皇上那冷冷的话语,再不敢多言,退了下去。

冰湖本来已放松了警惕,这会儿听皇上声音冰冷,又慌了起来,自打见到皇上,能感觉出皇上还依然关心着皇贵妃,只是皇上总是说着‘你家夫人’这样的话,让冰湖心里不落底,冰湖乍着胆子问道:“奴婢这就去回禀皇贵妃过来见驾?”

水泓酸溜溜的说道:“朕可不敢让沐夫人来拜见,你回去只管照顾好她,缺什么过来告诉一声,别自已上岸去买,晶绿跑腿办事还行,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料子,她又有身孕,还是陪在身边的好,去吧。”

听着意思,皇上似乎并没有与皇贵妃见面的**,那她该怎么办,回去后,是实话实说,还是有所隐瞒,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敢问出口,起身的功夫顺着眼角余光望去,皇上正拿起银票把玩。

冰湖退了出来,贪狼等人一同相送,看着众人的笑容,冰湖没好气的说道:“怎么像是兴灾乐祸似的,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皇贵妃的去向,文曲,你们在盖县发现了什么吗?”

“你有留下珠丝马迹吗?没有,冰湖大小姐办事谨慎,我们什么也没找到,全凭皇上在宫里运筹帷幄,要我们在本阳县码头会合,你们的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之下。”

冰湖迟疑着看向众人说道:“那我该不该把这事告诉皇贵妃啊,方才在里边,皇上也没交待。”

贪狼耸耸肩膀,文曲和破军也只笑不说话,冰湖怒道:“就算皇上怪我,皇贵妃也准会保护我的,你们一个个的,不用笑的这么得意,我这就去禀告皇贵妃,再添油加醋的把你们的反应都说出去,看到时候皇上治谁的罪?”

这可是比较厉害的杀手锏了,皇上十分在意皇贵妃,虽说皇贵妃出走惹的皇上生气,可皇上不还是亲自追过来了,足见皇贵妃在其心中的地位,更遑论皇贵妃的肚子里还有连太后都当做心肝的小主子。

贪狼忙讨好的笑道:“你跟在皇贵妃身边,我们兄弟跟在皇上身边,大家都是一家人,再没有比咱们更亲的,我们惨了,你也看不下去不是,依我看,还是告诉的好,你在宫外是不知道,皇上为了寻找皇贵妃,费了多大的功夫。”

破军有个疑问,这时正好说出:“按说既然寻到了皇贵妃,咱们就该回京才是,怎么皇上反倒嘱咐着这船一直开往江南呢?”

众人都不解,冰湖突然脸色一白,带着哭音说道:“船是我联系的,现在皇上在这条船上,皇贵妃不会以为是我故意为之吧。”

贪狼等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不一定哟。”

冰湖苦着脸回到上面,似乎疲惫的很,雪雁迎了出来,看她这幅样子忙问是怎么了,又问着银票和茶叶可送到对方手中了?

“送是送出去了,可结果却有些不尽人意。”冰湖跌坐在椅子上,看着里间黛玉正和晶绿说说笑笑,很有兴致的样子。

“他们嫌银子少?还是说我们心意不诚?”

冰湖无奈的站起身来,一把搂住雪雁,下巴就搁在雪雁的肩膀之上,嘀咕着:“雪雁,我闯祸了。”

雪雁忙推开她,紧张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你不会和他们吵起来了吧?”

冰湖摇摇头,一推门走进去对着黛玉跪了下去,黛玉看的都糊涂起来,冰湖正想将行迹暴露一事说明,忽然想起皇上要自已带着李太医来为皇贵妃看诊,还不许表露身份,那不就明显是不想将同船之事说出吗,想到这里,不由得暗恨自已有够笨的,连忙将银票和茶叶送出之事回禀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