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王嬷嬷母子抱头痛哭的场面,众人都辛酸的留下眼泪,湘云挽着黛玉的手送到里间休息,黛玉仔细一瞧,这别苑完全是按照皇家规矩建造的,因问着湘云的房间在哪,湘云说道:“我和王嬷嬷住在一起,就是嬷嬷新盖的那个小院,出后门不过几步之遥。这是皇家别苑,哪能随意住人,不过是常常过来监督打扫罢了,早就听说姐姐要到江南,盼了多少日子,今儿才见面。”

湘云的眼泪又掉下来,看黛玉行动有些吃力,帮着将鞋脱下歪在软榻之上才道:“快七个月了吧,我瞧你这肚子比凤姐姐的还大上三分,不会是双生吧?”

“要是双生就好了。”黛玉越发愁闷,难怪水泓最近总是单独登上船头眺望,似乎有满腹的心思,太后的话不无道理,若肚子里这个是男孩,将来要封太子的,这孩子即是水家的长孙,又如何成为林家的长孙呢,究竟哪一个才是正经祖宗,皇储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惹人注目,未来的皇储以长孙的身份去叩拜外祖家的先人,这在皇家是绝对不能允许的,真是难为水泓了。

“有什么烦难事吗?”

黛玉将心思说出,湘云听了也是叹气,劝道:“别说皇家了,就是卫家为了子嗣一样甘冒大险,用尽手段也只是希望能留下一个继承人,林姐姐,你别想的太多,对你,对孩子都不好,等孩子生下来,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你怎么样,一直住在京里,到苏州还住的惯吗,江南潮湿,和京城的气候可大不一样,我瞧着仿佛像是清减了许多。”

湘云笑道:“这里极清静的,只有我和嬷嬷并几个丫头,偶尔春纤婆媳来串门子,也别人打扰,更没人知道我过去的事,最近几个月还有上门给我提亲的。”

“有没有看中的,正好我来这里,给你把婚事办了,你有我和皇上做靠山,谁也不敢小瞧的。”黛玉见湘云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愈发的逗起她来。

“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呀,并没想过要再嫁,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卫家对我虽然刻薄,我和若兰却是情投意合,虽没夫妻之实,却也是他敬我,我敬他,很合得来,他走了也没多少日子,略等等再说吧。”

黛玉看跟前无人,冰湖晶绿在外屋,雪雁翠缕在对面嘻嘻哈哈的说些体已话,并没注意这边,才道:“不想问问水溢?”

湘云的脸更红了,为避尴尬装做起身倒水,她与凤姐夫妻同住的时间也不短,知道凤姐为了腹中胎儿是从不喝茶的,也没问便自作主张倒了一碗温水过来。

黛玉一见是温水,接过喝了两口,追问道:“真的不想知道?我可是会直言不讳的啊。”

“他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照顾陪伴的人还能少啊,我又跟着操的什么心,将来自会有好女孩去匹配,名门之后,将门之女,哪一个都比我强上万分,林姐姐,其实我们并没什么的,不过是在一起说了几次话,我在他面前卖弄了一番过去的文采罢了,如今我到了江南,虽然有时寂寞些,但没有负担,倒也快乐。”

“听说你开了间绣坊?”

湘云点头,抬腿出去外间捧回个小包袱过来,一层一层揭开来看,里边是一件岁寒三友的床帐,做工精致,一眼望去,栩栩如生。

黛玉心中突然就有了主意,问道:“这顶帐子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好,你们正常能得几分利?”

“像这个是费了大功夫的,是我特意为林姐姐绣的,功夫不同,价钱也就不同,林姐姐你知道,床的大小朝廷也有制度,不能超过范围,虽是别苑,尺度却是按宫里定下的,先头绣了一个比这个小些,我带着四个丫头连夜赶工,累了六天,卖了一千二百两呢。”湘云极得意的样子,一个官家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原是想靠着刺绣功夫糊口,没想到不但能解决糊口问题,还带来了许多经济效益,江南刺绣闻名天下,真正的高手大多收录在各个府里,民间并不多见,像湘云这样自已能够设计花样的人不多。

黛玉很有把握的样子,说道:“以后你再有这样大幅的作品,不用私自卖掉,有个三幅四幅的攒在一起,我来给你联系买家,保证利润要比这大的多,三千两没问题!”

三千两,一倍还多,湘云刚要兴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忙道:“林姐姐,我现在可以自已糊口,你不用帮我赚钱的,宫里本身就有许多绣娘,个个都是高手,再说又哪里用的了这么多的床帐,皇上撤去后宫的旨意我们都晓得了,宫里实际的主子,除了皇上和姐姐,就只有太后与几位小主子,要那么多的床帐做什么?”

黛玉知道湘云必定误会了,忙解释道:“我如今获封北燕固国仙玉公主,这公主是白封的吗?北燕自上而下对咱们的刺绣都很感兴趣,皇上说每年他们都从江南买走许多刺绣品,价格比这还高,我是北燕公主,就算给娘家人打个折扣,这样不但他们占了便宜,你还赚了银子,何乐而不为,打着我的旗号,你交给朝廷的税也有限。”

“林姐姐不但能做好皇贵妃,若是在民间经商,必定是一块好料子。”

“另外还有车月国,这个国家的财富也不容小觑,对咱们的刺绣很感兴趣,闵伽蓝和灵儿成亲,我和皇上去观礼,带去了一些绣品,他们明着不敢表示,后来灵儿给我来信,说是我带去的东西,都被亲戚们一抢而光呢。”

湘云的眼睛越来越亮,心跳加速,迅速兴奋起来,说道:“若是这样,那我可以再招些绣功好的绣娘,将绣坊扩大,没准也能形成个规模,可是这需要好些银子呢。”

“你担个什么心,雪雁。”黛玉命雪雁取出二十万两银子交给湘云,又道:“从京城到苏州,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走了这么久,每到一个地方,皇上都带着我上岸体察民情,一边看一边为我讲解,我才懂了些经济之道,你拿这银子,先扩大规模,还要储备些好纱,只是要记得一点,活计必得上好的,我们这一路上,也看见些老店倒闭,都是因为质不如前。”

“这是自然,每次出活我都是仔细检查,我请的那位梨香师傅,也是个苦命的人,她的活计最好,所以每每我检查一遍之后,还要让她再看一遍才交货呢。”

黛玉又出着主意:“尤其是双面绣,这种绣法只有江南才有,不管是慧绣还是锦绣,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做不来,你只管做,车月国和北燕的事情我来料理。”

有了黛玉做后台,又有银子,湘云抿着嘴不停的笑,幻想着未来美好的前景,两个曾经的官宦人家的小姐,历经沧桑,世事更迭,如今也津津有味的坐在一起说些与她们过去的生活毫不相关的事情,严峻的生活可以改变人生,也可以改变人的性格,黛玉渐渐意识到**自主的重要性。

“娘娘,皇上回来了。”雪雁一语惊醒了两人的美梦,湘云连忙从软榻上起身,随着雪雁等人跪在一边,水泓一身龙袍走进来,并没理会众人,直接来到软榻边坐下,说道:“你们下去吧。”

黛玉一手指向湘云为水泓做着介绍:“她就是湘云。”

湘云听此言忙上前两步再次行礼,水泓只略打量着就让退下,黛玉道:“顺利吗,我还以为你会晚些回来呢。”

水泓回身躺在黛玉身边,一只大手习惯性的摸向黛玉的肚子,说道:“都安排妥当了,择了吉时,就选在后日,咱们去给岳父岳母扫墓,只是有一条,到时你要控制着情绪,可不许哭的太厉害。”

“我有这么好的夫君疼爱,又有即将降生的孩儿,笑都来不及,为什么哭?爹爹娘亲看我现在的样子,九泉之下也会为我喜悦。”

“我只希望你别食言。”水泓将黛玉搂入怀中,一把捞起一床纱被盖在两人身上,没多大功夫,两人便沉沉的相拥而眠。

什么叫食言呢?就是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当黛玉在父母的陵墓前忍不住落下思念与伤心的泪时,水泓深深体会到这一点,前儿还信誓旦旦说绝不会掉泪的那个女人,如今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他知道黛玉有许多需要发泄的东西,也不相劝,让雪雁冰湖守着,任她哭去,只别乱了心智,哭到不能自已。

黛玉面对着父母的陵墓,只觉得过去的事如潮水般一拥而来,弟弟早夭,父母的相继而亡,自已背负着克父克母克弟的罪名,在舅母面前抬不起头,时间转瞬即逝,仿佛还是昨天的事,细数着日子,却已过了快一年了。

黛玉自衣襟里取出青光冻雕刻成的那枚印章和当票,决定去当铺取出东西,水泓问道:“岳父留话,不是说要等到孩子出世才可以取出吗?”

黛玉道:“你是皇上呀,不会用点特权吗,再说一天不知道父亲留下什么东西,我心就一直难安,心里就像压着块大石头,如果父亲没有什么特殊的嘱托,我也想做出一个决定的。”

水泓十分好奇她的决定,可惜不管如何追问黛玉也不肯说,一行人离开陵墓,到了昌盛当铺,当黛玉亮明自已的身份时,那当铺的老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说道:“小姐,老奴才等了您整整七年啊。”